张萍
(东南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南京 210096)
二语心理词库研究在语言学、心理语言学及认知科学等领域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争论的焦点之一是二语心理词库与一语心理词库的表征和发展模式是否遵循同一路径。一语研究认为其心理词库的发展是从语音到语义(Phonological-Semantic Shift,i.e.,P-S Shift)、从横组合到纵聚合(Syntagmatic-Paradigmatic Shift,i.e.,S-P Shift)的词汇表征和发展过程。二语研究沿袭了一语的方法,试图证明两种迁移模式的普世性,结果却纷争不一。持异质观的学者认为二语心理词库本质上是基于语音的,而一语是基于语义的。异质观的主要依据源于Meara对Birkbeck 词汇联想研究项目的结果报告。Meara[1]对二语为法语的学习者词汇联想进行了分析,发现其中有大量难以归类的反应,纵聚合反应的比例远高于母语化的搭配反应。Meara的结论是,二语心理词库是基于语音的不稳定联结网络,与一语心理词库有着本质上的系统差异。Meara 等[2]用Lex30、V_links以及WA_sorter等工具进一步分析一语和二语者的词汇网络同样验证了这一差异。这种异质观也得到其他研究结果的支持,如Verhallen和Schoonen[3]发现荷兰二语学习者即使在语言浸入项目中学习,对高频熟词的联想数量和种类都远落后于同龄一语儿童。Schmitt和Meara[4]对95名日语为母语的英语学习者进行了20个常用动词的联想测试,他们的母语化联想反应只有本族语者的一半,高频熟词也难以诱发足够且丰富的联想知识。
遗憾的是,这些研究侧重在对两种心理词库的联想性质进行探究,没有全面细致地比较反应类型的变化趋势,分析这种语音联结、横组合和纵聚合反应变化所隐含的意义。Wolter[5]的研究比较了母语为日语的英语学习者的词汇联想反应,发现所诱发的横组合反应大大超过纵聚合反应,且语音反应仍占1/3以上。Wolter的观点是,一语中所认为的纵聚合知识的拓展是心理词库构建的高级阶段的指针这一说法不能简单套用到二语研究中来,而二语联想中较高比例的横组合反应也不能理解为二语词库的构建不当,而是应从母语知识的潜在影响作深入研究[6],且母语在二语联想产出中的印迹已在Fitzpatrik 和Izura[7]的研究结果中得以证实。
持同质观的学派则坚持二语心理词汇的发展沿袭了一语的模式。Singleton[8]通过对都柏林三一学院的现代语言研究项目中的词汇联想任务分析后提出,二语心理词库的表征和一语心理词库一样,都是沿着从语音联结到语义联结的发展路径。必须指出的是,Singleton 所选词取自Kent-Rosanoff中的50个高频熟词,此词条并不适合用于采集二语学习者的联想反应[1];研究受试为母语是法语的高水平英语学习者,分析联想结果时也只把纯语音相关的反应词归类为语音反应,既便如此,仍有四名受试联想出了很高比例[8]235的纯语音反应词,如果加上其他反应,二语者的非语义反应比例会更高。因此,对Singleton的同质性结论产生质疑应在情理之中。
也有试图证明两种心理词库的同质性,结果却并不支持的研究例证。Zareva[9]的定量研究发现,二语学习者的纵聚合反应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而增加,横组合反应却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而减少,直至接近本族语者的反应比例,且没有任何语音反应出现。但对词汇联想的定性研究结果有所不同。中等水平的二语学习者心理词库要小于本族语者,并且联想反应呈多样化分布;高水平二语者的联想反应虽接近本族语者,但仍显示出较明显的异质性。Namei[10]对100名波斯-瑞典双语者的词汇联想对比后发现,高水平二语者的联想反应中有相当比例的横组合反应,而低水平的学习者产出了相当多的纵聚合反应,因此,Namei得出结论说,所谓的横-纵聚合迁移不应看作是心理词库的构建特征,而是词汇知识在心理词库中的发展特征。
国内学者对词汇联想也做了一些探究。张淑静[11]的看-写词汇联想表明二语和一语心理词库有着系统性差异,即二语是语音主导的而一语是语义联结的。张珊珊[12]用听-说词汇联想测试对比了名词和动词的反应类型,认为两种词汇结构既有重叠,又有差距。张萍[13-15]不仅解构了中国英语学习者心理词库表征的语义-非语义混合模式,描述了其横-纵组合知识不共时非均衡的发展特征;而且分析了词类效应对二语者心理词库表征和发展的影响。
综上所述,二语心理词库的表征发展过程仍需要进一步的实证研究和理论建模。研究结果的多样性有若干因素在起作用。语言水平、受试方式、词频、词性、具体或抽象程度以及对联想反应的分类标准等都会影响最终的结论。另一重要因素是受试对所测词的熟悉程度。如果只考察其中某些变量,恐怕难以全面描绘二语心理词库的概貌,也不能妄下同质或异质的结论。
本研究试图在现有基础之上,从不同语言水平的二语学习者对词汇的熟悉程度切入,以词性、词频、具体程度三大维度考量所选测试词,全面考察二语心理词库的表征形态和发展特征,并试图构建有解释力的理论模型。有待回答的两个主要研究问题是:
(1)熟悉程度不同的二语词汇是如何在心理词库中存储表征的,即它们的联想反应模式是什么?
(2)二语学习者的心理词库是否如一语者的那样,以无语音联结和纵聚合知识来表征词汇发展的高级阶段?
本研究中的受试来自南京某高校英语专业的一年级和三年级学生,平均年龄19.6岁,母语均为汉语,二语同为英语,无留学经历。
受试首先接受了5级词汇量[16]测试,从最低2000词汇量水平到最高10000词汇量水平上均有显著性差异[13],由此确认两组受试分属高低水平组。剔除未能达到年级平均水平的参加者,最终有效受试人数分别为30人。
(1)词汇联想测试
联想测试用词没有借用以往研究中使用过的刺激词,因为过往研究中的选词标准不一,数量不等,难有可比性[13]。本研究在选择测试词时考虑不同词类对联想反应的影响和测试所需时间,引入词性效应(名词、动词、形容词)、词频效应(高频、低频)、和具体性效应(具体词、抽象词)三大变量,从Nation[16]的二语词频表中选出了100个备选词,再经过具体性层级标注、Range 32词频确认、词长效应分析、三级审阅(英语教师初评、语言学博士生再审、导师终审),最终确定60个词作为测试用词。
正式试验前的先导研究确认了测试所用时长和指示用语。英语联想测试在词汇量测试前进行,以防受试产生疲劳效应或提示效应。正式开始前研究者用汉语进行了解释和问答,并给予三个例词让受试熟悉试验方法。每个测试词后都标注其词性,要求受试尽快写出三个反应词,并且不可以修改所写的内容。实际数据分析时发现部分受试的测试结果出现了反应链效应,因此本研究中汇报的数据结果都是对第一个反应所做的分析,高低水平组共计3600个反应词。
(2)熟悉度测试
熟悉度测试在联想测试六周后进行(中有寒假),用来调查受试对测试词的熟悉程度。该测试采用Weche和Paribakht[17]的词汇知识五级分类法,要求受试者根据自己对所测词的熟悉程度进行等级评估和划分。五个等级分别是:①表示从未见过该词;②表示见过,但不知其意;③表示见过且知道其意,但不太肯定;④表示肯定知道其意;⑤表示熟悉该词并能正确造句。尽管测试时离词汇联想测试已过去六周,为避免记忆效应,还是重新排列了词的顺序,并要求受试者按照所标注词性进行评估,在一节课内完成。测试结果由两名语言学硕士生整理分析。评分标准由研究者和评分人共同制定,具体如下:受试标1的得1分;标2的得2分;标3且给出了正确的同义词或汉语对等词,给3分,如给错则得2分;标4且给出正确的同义词或汉语翻译,给3分;标5且所造句子语义语法都完全正确的,给5分,但如果句中所测词出现语法错误但语义合适的,则给4分,如果语义错误,语法正确给3分;只写正确的同义词或翻译词给3分,其余按2分分值统计。需要说明的是,此处的分值并不代表实际的得分,只是分类标记,为了统计上的方便。
(3)联想反应分类
对二语学习者的联想反应分析有三种方法:一是将反应词按“主要、次要、边缘”进行分类并与本族语者的反应结果相对比看共性度;二是将反应词按横-纵组合关系分类分析;三是考察反应词的搭配能力。相比而言,采用后两种方法所得的结果更具可信力[18]。本研究要全面考察二语心理词库的联想范式,因而还是采用更具可比性的第二种反应分类模式。传统的联想反应通常分为三类:语音/其它反应、横组合反应、纵聚合反应,但由于对语义概念的理解有分歧,对哪些该归类于组/聚合关系的纷争一直未能停息。很多联想研究的汇报中对如何归类亦语焉不详,使得读者对二语受试产出的无法归类的反应不知按何标准,该归何类,毕竟,二语者很难像一语者那样产出比较“干净”的反应词[19]。近年来很多语义学家认识到词间的横组合关系不能只限定在句法和词性的搭配上,还应考虑其组合之后形成的语义关系[20,21]。本研究以形-义二分法为理论支撑,对词汇联想反应作层级分类。第一层级为语义联结(semantically-related)和非语义联结(non-semantically-related)。语义联结层级下再次分为横组合和纵聚合两类。横组合关系指两个词同时出现并构成有意义的搭配关系;若两个词具有明显的语义相关甚至可以相互替代,则构成纵聚合关系。非语义联结层级下则次分为音似词、形近词、屈折词、派生词、生造词、无关词等二级关系。
低水平组对不熟悉的词作出了很多非语义反应,但两组都对不熟悉的词做出了小部分的有意义联想,可能是成年学习者依赖已有的认知能力和词汇知识推导出的与联想词有意义关联的反应词。
表1 高低水平组1分词的词汇联想结果对比
对2分词来说,两组的非语义反应比例仍然很高,但高水平组的语义反应超过了低水平组,两组的纵聚合比例也都高于横组合的比例,且增加的幅度(47-57)也大于横组合反应的增加幅度(10-13)。
表2 高低水平组2分词的词汇联想结果对比
对3分词的联想反应分析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表3):高水平组的非语义反应高于低水平组42个;但其语义反应也比低水平多59个。低水平组对3分词的联想仍然是非语义反应居多;高水平组在语义知识大幅增加的同时,非语义反应并未呈现大幅降低的趋势。
表3 高低水平组3分词的词汇联想结果对比
图3显示两组受试的语义联想反应都表现出纵聚合知识强于横组合知识的态势,且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两者间的差距也随之加大。
4分词在两组间所诱发的语义反应都有大幅提高,但非语义反应并没有相应大幅减少,反而有所增加(见表4)。不过高水平组显示出了更明显的语义增强的趋势,纵聚合反应也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大幅增加(图4)。
表4 高低水平组4分词的词汇联想结果对比
从5分词的联想反应来看,高水平组的非语义反应首次远远低于低水平组的非语义反应数量(表5),可以看出,从比较熟悉的词到非常熟悉的词,是一个关键的质变阶段。但两组之间横/纵组合反应数量上的差异并不明显(图5)。
表5 高低水平组5分词的词汇联想结果对比
图6的logister分析呈现了熟悉度与反应类型的关系。熟悉程度较低的词与非语义反应关系密切;比较熟悉的词诱发出较多的纵聚合反应,非常熟悉的词与纵聚合反应的直线距离较近,距横组合稍远。
无论一语还是二语,心理词库中词与词之间以何种关系相互联结取决于学习者对每个词的了解程度,这种熟悉程度会随语言水平等因素不断发生改变,从不认识的词逐步进入到比较熟悉的层面;非常熟悉的词也会因为长期处于抑制状态而难以激活,退变成不太熟悉的词(即词汇减损和石化现象)。因此,心理词库中的词汇联结关系是动态变化的,如果把心理词库比作一个圆,非常熟悉的词就在圆的中心区域,比较熟悉的词在外围,以此类推形成若干不同的区域,由近及远,直至不认识的词在心理词库最远的边缘(如图7)。与一语不同的是,由于二语学习者一直处于不断学习的过程中,其心理词库相对不稳定,因此,不同层面间的词可以相互移动,形成开放式的动态系统,图中以虚线表示。
从本研究的分析结果可以看出,处于二语心理词库中心的词并不像一语心理词库那样以义类聚,而是仍有大量的语音和杂类反应,这意味着二语学习者即使对自己认为已经非常熟悉的词汇也没有建立起较强的语义联系。在有意义的联想反应中,纵聚合关系的词汇联系要强于横组合的搭配关联。从表面上看,这种纵强横弱的表征符合一语研究中高水平学习者心理词库的构建模式,但仔细分析其他熟悉度的词汇联想反应就会发现,这只是表面现象,恰恰以往的一些研究也因这种数据上的变化推断出二语与一语词库同质的结论,下文将会进一步讨论。比较熟悉的词离心理词库核心要稍远一些,语义联系显得更不紧密,尤其是距离更远的还算熟悉、有点熟悉的词,占据了二语心理词库的半壁江山,这部分词也是心理词库中联结关系最不稳定的词汇网络,非语义关系为词汇间的主要联结,但语义关联也在增加,表明二语学习者对这部分的词掌握得不够扎实,似是而非的词义理解较多,对二语词汇的语义知识习得不够深入。这部分词会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足量的输入等不断被学习者熟悉,从而离心理词库的核心区域越来越近。当然,即便我们已经注意到学习者对不熟悉的词也能有一些语义联想,即使学习者对某个二语词汇非常熟悉,在整个二语心理词库中,非语义联系仍然占据相当比例。二语词汇的横组合知识随着熟悉度的提高有所加强,但比起快速增加的纵聚合知识,还是显得较为脆弱。因此本研究认为,随着二语学习者对词汇的不断熟悉,他们的二语心理词库并不像Namei所描绘的从形式-横组合-纵聚合的发展模式,而是应如下图所示,是一个非语义反应一直存在、纵聚合知识先于横组合知识的发展态势:
图7 以熟悉度为维度的二语心理词库构建模型
图8 二语心理词库的发展特征
一语研究中的音-义迁移和横-纵组合迁移被认为是心理词库和词汇知识发展的指示器,遗憾的是,本研究中的二语学习者并未在词汇联想测试中表现出与一语联想相同的变化模式。当然,随着对词汇熟悉程度的提高,二语学习者的语义反应比例确实在增加,特别是对非常熟悉的词,语义反应比例远高于非语义反应,但他们的非语义反应并未因此而减少,因此,虽然二语心理词库也表现出了从语音到语义联想的发展趋势,但语义强度要弱于一语心理词库,而语音依赖要高于一语者。
在非语义反应中主要有两类关系:语音/字形联系和难以归类的关系。前者说明二语学习者有很多的词汇都没有以义相聚,未能建立有效的语义网络。这与学习者一直使用的单词表记忆、派生词归类等学习策略有关系。难以归类的反应指一语者通常不会做出的联想,即非母语化反应。产生此类反应的最主要原因是母语的介入。Jiang[22]的三阶段模型(Three-stage model)已经很透彻地解释了二语词汇学习的发展过程以及母语在其中的影响。成年二语学习者凭借已有的一语知识和成熟的认知能力,可以在词汇学习初期借助一语了解二语词的基本义,这使得二语者看到利用母语的短期效应,并形成错误的认识,以为二语学习必须要依赖母语的帮助,从而养成用母语思维学习二语词汇的习惯,并在完成初期的词汇积累后停步在对二语词汇的浅层理解上,不再去纵深了解二语词汇的深度知识,所以才会有本研究中发现的从2分词到4分词这一段有大量的非语义反应,也才能解释为什么对非常熟悉的词也有很多的非母语化反应。比如对联想词DOG,很多二语学习者就给出了pig,而这个反应并没有出现在一语受试的结果中。究其原因,可能是受汉语“猪狗不如”说法的影响。同样是DRINK,本族语者给出了beer,water的反应,二语学习者给出了wine,eat,恐怕也与汉语文化“吃吃喝喝”、“喝酒”不无关系。从母语介入这一点来说,二语心理词库虽然可以从语音联结发展到以语义联系为主,但本质上与一语心理词库是不同的。母语影响在二语心理词库中不可避免。
母语影响还体现在二语语义反应中的横/纵聚合关系。一语研究认为,横组合知识发展应在纵聚合知识积累之前,纵聚合知识的大量出现意味着学习者词汇能力发展的高级阶段,也即心理词库构建已至成熟。如果以此标准来剖析二语心理词库恐怕会得出有误导的结论。数据显示,二语词汇联想中横组合反应比例一直都大大低于纵聚合反应的比例,而且和纵聚合知识一样,都在不断增加,虽然幅度比不上纵聚合知识的步伐。究其原因,根子还在母语占位。由于成年学习者具有完善的母语知识系统,以此为媒介可以帮助学习者很快获得二语中的共性概念知识及百科知识,而这些知识大多构成了具有层级关系的纵聚合语义网络,学习者借助母语去理解二语词汇概念,从而很快获得相关的纵聚合知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不熟悉的二语词联想中也能发现少量语义反应的缘故。而横组合知识大多是语言特有的搭配或习惯用法,这是与母语特别是分属不同语言系统的大不相同的语言知识,学习者仅凭母语很难掌握,而且常会迁移出一语者不能接受的非母语化反应。由此我们可以提出,对二语学习者而言,纵聚合知识的扩展不能完全代表词汇能力的提高,相反,横组合知识的增加才更能说明二语词汇能力的高低。因此,一语中的横/纵迁移模式并没有在二语词汇联想中得到证实,这不仅再次说明二语心理词库不同于一语心理词库的表征存储方式,而且说明二语词库具有自身特有的发展特点,应该是纵聚合知识先于横组合知识的发展,且必须以横组合知识的构建作为二语词汇能力发展和心理词库完善的标志。
本研究通过对比不同语言水平的中国英语学习者的词汇联想反应类型探讨了二语心理词库的构建特征。结果表明:
(1)虽然不熟悉的词在二语词库中没有语义相关的词汇网络,但由于成年学习者所具有的认知能力和所习得的母语知识,仍然能够产出小部分与概念相关的聚合型联想反应。
(2)没有完全掌握之前的二语词汇是心理词库中最不稳定的部分。语义网络在不断加强的同时,仍然有近乎一半的非语义关系存在,且高年级学习者产出的非语义反应一直高于低水平组,说明这部分的词汇知识掌握不够扎实,停留在依靠母语了解词义的止步不前阶段。
(3)对非常熟悉的词的语义反应有了一个飞跃,但即便是高水平组仍有大量的非语音反应。
(4)横组合和纵聚合知识在发展过程中呈现出不共时非均衡的态势:与概念知识相关的纵聚合词汇关系数量增长快,幅度大;而与语言知识相关的横组合关系增加的幅度小,数量也少。
上述发现说明,熟悉一个词并不意味着在二语心理词库中已形成相关的语义词汇网络,与二语语言相关的组合知识网络尤为脆弱。不难看出,学习者的母语知识在帮助学习者快速建立纵聚合语义网络的同时,也阻碍了学习者进一步了解二语词汇特有的意义和搭配关系,使得大多数二语词停留在只知其义、不知其用的阶段,由此造成二语心理词库有别于一语词库的本质差异,即母语介入、非横组合-纵聚合迁移、大量非母语化反应。
对二语心理词库的探究结果有助于我们二语词汇的教与学。在学习者已掌握必要的词汇量后一定要注意控制母语的介入和使用;词汇教学策略也要加强对横组合知识的关注,如以语义场归类替代单词表记忆,运用语料库建立微型文本给学生提供大量搭配、语块、类联接信息,运用思维导图建立并重组语义网络等。学习者词典的编纂也可以充分考虑二语心理词库的特点,弱化已有的语音联结,尽量不再按照传统的字母排列顺序,而遵循词以义聚的认知原则,帮助学习者建构语义网络,强化搭配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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