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寞作品及诗观

●戚 寞

戚寞，湖南岳阳人，1974年7月出生，现居岳阳县。有诗散见《星星》、《诗选刊》、《意林》、《辽河》、《网络作品》、《淮风诗刊》、《新作家》、《湖南诗人》、《大地诗刊》、《新诗大观》、《湘南文学》、《新大陆》（美国）、《岳阳晚报》等杂志及部分报刊。

雨 水

我想在一滴雨里藏住一些事物

美好的，晶莹的，不能开口

却无时不在表达，那些一说出来

就会破碎落泪的

这些都是一缕缕光，生命里的

一滴滴雨水，我都要藏好了

用一辈子的痴望，也许是五十年

也许是六十年，我知道我

肯定会死于这些谎言，这些晨露

这些人间独特的辉芒和幻觉

全部都是爱，可我还是那么愿意

我的身体好像一个包袱

越来越陈旧，越来越宽大

我依然要藏好它们，我知道我还在

企图，企图用它们点燃我身体里的

所有灯盏，也许是到最后一刻，

我经过的人间，必定灯火通明

而我已关闭了所有的通道，我的身体

是一堆多么细小的尘埃

超 伯

如果不是过于伤心，我想

这火热的七月，苍穹也不会沥沥淅淅

没完没了下起那场悲怆的泪水

如果不是过于平静，我想

劳累了一生的超伯，又怎会

不再有疼痛和叹息

他终于就要穿过这无所谓的人间

抵达天堂，他终于就要

找到并拥抱他阔别五十多年的爱妻

两年多的朝夕相守，换来半个世纪的

漫长思念，渐渐衰老的超伯

最拿手的就是在乡村孤单的夜色里

把自己凝固成一株歪脖子的

槐树，或者柳树

七十三岁，恰好是超伯思念一个女人

长达五十年的最大极限

超伯选择了五月，把自己像信件一样

平铺展开，他就要把自己邮寄到

彼岸，我在雨水里悄悄吞咽了一把雨

夹着一些泪滴，看丧夫在倾盆大雨里

把他抬得很高，很高

目送他上了对面的小山坡

像一把雨水，他就要渗入泥土

而人世平静，仿佛

从不曾发生什么

厚德广场

我想这是来自生活的广场

暮晚，孩子们在这练习滑旱冰

年轻人围着广场中心跳伦巴

还有部分中年人绕着跑道散步

——背着身子往前走的人们

更像是逆着时光在命运里前进

靠近街边，有一大片排列整齐的队伍

她们迈着优美的舞步，那是

悠闲的女人们在享受广场舞

我跟随熙攘的人群往前漫步

穿过椭圆形的走道，看到转角处

还有小部分健身的人群

篮球爱好者，在阴暗的灯光下

围观或者投篮

我觉得这更像一个生命的大舞台

我穿过它时，就像穿过自己生命里的

一些青春岁月

——它是葱茏的，像一棵棕榈

黝黑色的暗夜正托起一大片

高高低低的绿叶

面 膜

和面膜的时候

我忽然掉下眼泪

一大颗，接着一大颗

其中几颗，不小心掉入面膜中

几味中药参和的面膜粉

经蜂蜜搅拌，咖啡色的膏体

发出浓浓的中药味

我伸出手指，将它们拨出

涂上脸庞，并一一抹平

在镜中，我看到的

不再是我——

一张黝黑的脸，一个陌生女子

眼中还有着晶莹泪点

一面嵌入两只眼中的镜子

——更像两个动词

或者两件锐器，在她眼眸中

散发暗淡的深邃之光

飞 翔

中巴停住时

我的车窗恰好对着一排电线

两只鸟站立在不同的两根电线上

一只用爪子梳理毛发

另一只轻轻注视

片刻又起飞

前一只随后紧跟

消失在我再也无法观注的视野

我知道我不是鸟儿

怎么可能长出它们轻盈的翅膀

可是这么多年

我也一直都在笨拙地飞行

带着些忧伤，只是我无法

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有时候，这种低矮而艰难的飞翔

更像是爬行

贴紧地面的四肢

渐渐衰老，落满沧桑

散 步

沿着出口往前走，我只是想

让自己从生活里走出去

越远越好

笔直通向大门口的路，不多久

就已到达。往右通向中学和城郊

往左，通向县城闹市及中心

虽然我讨厌这紧密的、坚硬的

城市生活，可我几乎每次都会选择

向左，也许太多年的城市生活，无形中

早已将我和这座小城捆绑在一起

我多么想走出去，沿着一条潮湿的乡间小路

沿着童年和故乡的花香

然而无论从哪个方向，几乎都没有了

我的位置，不管走多远

我最后，都得原路返回——

唯有生活端坐在那里：不急不慢

无喜无忧，似乎每天

都在对每个人张开臂膀

柴 火

有时候，我渴望

做一堆柴火。在早春或晚秋的

田野上，一点火

就“噼里啪啦”燃烧

我喜欢这样的燃烧：将一生困惑的

梦想，现实，疼痛，泪水

以及没完没了的追寻，统统烧光……

看啊，我唱过的歌飘成了火焰

我写过的诗飘成了火焰

我追寻着的未来变成了火焰

看啊，通红的世界多么激动，微微颤抖

当我燃烧尽所有能量，火焰熄灭

看，剩下的都是属于大地的灰烬

谁也无法再将爱我和我深爱的大地

轻轻分开！

诗观：用心写诗，用灵魂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