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战国时期水利工程的时代特性

2013-07-24 07:56刘桉泽
学理论·中 2013年5期
关键词:战国时期水利工程

刘桉泽

摘 要:战国时期作为我国历史上大变革大发展的重要时期,在政治、经济、文化与科技等诸多方面都对我国秦汉以后历代封建王朝影响深远。这一时期水利工程的建设与应用也体现出鲜明的时代特性,它是顺应当时生产与社会发展的要求和军事征伐的需要而产生的,是生态环境和时代背景的综合产物。

关键词:战国时期;水利工程;时代特性

中图分类号:K23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3)14-0235-02

战国时期,铁器的坚威带来了社会生产力的跃进,在对自然的进一步改造中,人类对水的利弊功能有了更深入的认识。日益激烈的战争形势下,各国都注重充分利用自然资源,增强竞争实力,兴水利、除水害成为治国的重要课题。伴随铁工具的推广和水利技术的进步,各国掀起了水利建设的热潮,水利工程被广泛地运用于防洪、运输、灌溉甚至军事攻伐。时代特有的社会背景、自然条件、科技和思想发展水平,使战国时期的水利工程具有了鲜明的时代特性。

一、水利工程的军事运用

战国时期,各国“壅防百川”[1]1692,堤防建设十分普遍。兼并纷争的时代背景使当时的堤防工程“起于治水,但亦用于防御或进攻,具有双重功能。”[2]

战国初期,各国已广筑堤防,既增加了河道泄洪能力,显著提升了防洪标准,又在一定程度上与水争地,利用洪泛淤肥的河堤耕田生产,广收其利。伴随攻伐形势的日益激烈,各国又将大河堤防连接扩建,形成了大规模的内地长城。秦国多次“堑河旁”、“堑洛”;楚国将“连堤”与山脉相接进而向东扩建为“方城”;齐国将防门堤防东扩,形成“长城矩防”;赵国连接漳水、滏水堤防,扩建为赵国南部长城;燕国亦扩建易水堤防,称“易水长城”。堤防由水利工程变成了防御工程。同时,决堤放水也成为一种以逸待劳的佐攻手段,频频出阵。公元前 358 年,楚国伐韩,水荡长垣外围地区。公元前 225 年,秦将王贲决河沟,水灌魏都大梁。赵国更曾多次决堤黄河水湮杀敌军,讨伐敌国。可见,“筑堤防可以束水利己,决堤防则‘以邻国为壑,堤防由原来的水利工程变为军事工程,被运用到战争。”[2]

除借敌方近水的有利条件破堤灌敌,日臻成熟的筑坝开渠技术也与堤防技术结合起来,用于打击距水源地较远的敌人。公元前455年,智伯帅韩、魏、知三家联军围攻晋阳,久攻不下,乃“引汾水灌其城”。当时用于灌城的汾水(即晋水)量小势弱冲击力不足,智伯便在晋水上游设“防”,蓄水积势,又在晋阳城四周筑起几近城高的围堤,之后开沟渠将蓄积的大水引入预建的围堤内,造成“城不没者三版”[3]174-175, 灌城的大水几乎和城墙一样高。城内如同泽国,百姓“悬釜而炊,易子而食”,异常凄惨。公元前279年,秦将白起攻楚,也曾水灌鄢城。据《水经·沔水注》载,白起利用夷水出楚西山长谷而东南流的有利水势,在鄢城西边百里处筑堤壅水蓄势,又借地势之利开长渠直达鄢城,而后破堤放水灌城,“水从城西灌城东,入注为渊”“百姓随水流死于城东者数十万”,浮尸随水流至城东,以至整个城东地区腐臭弥漫。由于不血兵刃即可夺人城池,类似的水攻战例在战国时期多有发生。水利工程在军事上的普遍应用使 “取水利” 在战国时期涵盖了一层特殊的含义,即在军事攻伐中,以工程手段制造人为水害,以水代兵,害敌自利。

二、中原水路交通线的一体化

我国河流多为东西走向,战国以前,水路运输仍限于自然河道范围内,南北交通极为不便。春秋末年,各国已开始兴建运河工程沟通天然水道,“于楚,西方则通渠汉水、云梦之野;东方则通沟江、淮之间;于吴,则通渠三江、五湖;于齐则通淄、济之间”[4]1407,但这些工程普遍规模较小,且多散处偏僻的南方。虽然吴国在争霸中先后开凿了沟通江淮的邗沟和联结济泗的菏水,初步连通了长江黄河两大水系,但也只是沟通了中原东部的江河水道,并未根本上打通中原水路网络。

直到战国中期,魏惠王迁都大梁后,才开始兴修黄淮间的水运工程。为了方便与宋、郑、陈、蔡等属国的联系,加强对中原地区的控制,从魏惠王十年至三十一年(公元前360年至前339年),魏国陆续引黄河水入圃田泽通至大梁,又自荥阳北开渠,修建了经大梁向东折而南下注入颍水的鸿沟主干,并在行渠路线上与淮、泗以北的丹水,睢水,涡水等天然河道相连通,充分利用黄淮平原东南偏低的地势,形成了以鸿沟为南北枢纽,江淮两河为东西骨干,众多天然河泽为分支 “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4]1407的完整水路交通网。在外延上又将过去诸国各自开凿的沟渠水道联系在一起,纳入整个鸿沟航道体系,使各地散处的水路交通线连结为一体,形成一个贯通南北,遍及各地的一体化水运网络。此后,从鸿沟沿济水北上,东经淄济运河可通齐都临淄,西经河、洛可远抵洛阳,北入濮水可达卫国濮阳;自鸿沟南下入淮水,通过巢肥运河、邗沟可达长江;又经堰渎、胥浦、百尺渎和古江南河,东南可抵太湖、东海及钱塘江。

航路的体系化不仅沟通了几大动脉水系,畅通了南北交通,也改善了沿岸农业条件、促进了工商业的兴盛,沿运道形成了定陶,濮阳等众多繁荣的商业大都会,推动了经济的进一步繁荣,为不久将来的统一时代奠定了物质基础。同时,一体化的水路交通网络将南北两大流域及周边区域更加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促进了各地区思想文化的交流,也加速了各民族间的沟通、交往与融合。史念海先生甚至认为鸿沟水系的建成促使了当时人们追求国家统一思想观念的滋生,荀子提出的“四海之内若一家”的主张,就是其集中的体现[3]241。

三、农田水利工程的淤灌造田性质

历史时期的生态变迁造成的湿地退化和暖湿气候导致的洪涝渍地,使战国时期北方地区多有湖沼群布、盐卤丛生的荒芜景象。决定了此时农田水利建设的基本任务在于改造水源地附近的大片盐碱地和低洼湿地,改善灌区农业条件,拓展耕地面积,形成了引浑淤灌的农田水利模式。

魏国的漳水渠是我国最早的大型灌溉渠系,是引漳河浑水溉邺地贫田的淤灌工程。《吕氏春秋·先识览·乐成》载:“魏之行田也以百亩,邺独二百亩,是田恶也”,加之邺地常有水患,形成了大片低洼盐碱地。普遍存在的贫田、恶田严重制约了农业发展。为了改良土壤,扩充耕地,时人“凿十二渠,引河水灌民田”[4]3213,利用富含泥沙的漳河水放淤荒碱地,壅土肥田,“使民大得其利”相互传唱民歌赞颂其引浑效益:“决漳水,灌邺旁,终古斥卤,生之稻粱。”[5]1000可见引漳工程的修建大大改善了邺地的地区面貌,使“终古斥卤”的不毛之地“生之稻梁”,变成了“亩收一钟”的“膏腴”肥壤。

战国末期秦国修建的郑国渠也具有淤土造田的性质。郑国渠位于关中平原北部,渠系西起泾水瓠口(今陕西泾阳县西北)东行注入洛水,长三百余里,是先秦时期规模最大的水利工程。渠成后,“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4]1408关中地区成为了秦国统一大业的富足粮仓。

但是,据《周礼·职方氏》载,当时关中地区所在的雍州“其谷宜黍,稷”,即当时关中普遍种植的是小米,黄米一类耐干旱、耗水量小的农作物。而战国时期恰处在我国气候学史上的温暖期,暖湿的气候带来丰富的降水,山川积雪融化也使地表水大幅增加。所以,当时关中农业面临的主要问题应该并不是干旱缺水。且郑国渠所灌溉的渭北地区为远古湖泽遗存处,多是杂草丛生的沮洳地(沼泽地)和大片带有卤性的重盐碱地,并非垦殖之田。所以,郑国渠引泾水溉田的目的并不是解决农田缺水问题,而在于“注填阏之水,溉泽卤之地”[4]1408。即引泥沙含量高富含有机质的泾水,灌洗低洼沼泽、盐碱地区,以冲走盐碱,淤高地面,降低地下水位,从而改良土壤,扩充耕地,使关中地区得到进一步开发。

四、综合性系统水利工程的兴建

战国时期的都江堰工程是我国最早的综合性系统水利工程。该工程由秦郡守李冰主持兴建,至今仍发挥着巨大的工程效益。据《史记·河渠书》和《华阳国志·蜀志》记载,战国时期的都江堰已经是一个兼具防洪、行舟、漂木、灌溉等功能的综合性水利工程。

都江堰工程的主体部分是渠首的分水堤、滚水坝和引水口三大工程。鱼嘴分水堤将岷江一分为二,外江泄洪,内江行舟、灌溉。其位置巧妙利用了岷江河床形态在不同水位下造成的主流摆动,使内江始终保持适当的过水量,保障灌区无水旱之虞。滚水坝名飞沙堰,位于内江右侧接近宝瓶口处,借助天然河道弯曲形成的弯道环流,可以自动排沙清淤,防止引水口和河道的淤塞,保证了引水的畅通。引水口位于玉垒山和离碓之间,形状狭似瓶颈,被称为“宝瓶口”,其作用类似于“节制闸”,自动控制内江进入平原的水量,并促使多余水量通过飞沙堰排入外江,保护内江灌区安全。因其取址平原冲积扇顶端,使内江可以借助成都平原的倾斜地势,自流至整个灌区,最大限度地发挥灌溉效益。

可见都江堰工程不仅各主体部分在功能与布局上相辅相成,联合运行,形成结构合理的良性系统,实现了防洪、运输、灌溉等多重功能。更充分利用地形水势解决了自动控水排沙,自流引水这些复杂的问题,以系统的思维和方法,融人工堤堰与自然环境于一体,并以此为源源不竭的动力,得以在两千多年间长存不废。

这种系统工程思想也体现在郑国渠的工程设计上。首先,适应引浑需要,设置了两条引水渠,既便于清淤,又可以加大引水量。其次,干渠布址于渭北平原二级阶地的最高线,其下得以广开大小支渠,最大限度地发挥自流灌溉效益。第三,行渠路线与天然溪谷巧妙交接,沿途广泛吸纳冶峪河、清峪河、浊峪河、石川河等自然川泽补充水源,使长途输水和支渠供水得到保证。这些科学的渠系设计,使郑国渠的兴建不仅开发了关中农业,也大大改善了渭北地区生态环境,产生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

五、结语

总之,战国时期的水利建设热潮,是顺应当时生产与社会发展的要求和军事征伐的需要而产生的,是生态环境和时代背景的综合产物。虽然当时大多数工程的建设都有其深刻的政治军事动因,却在客观上促进了生产的发展和工商业的繁荣,加强了南北经济文化交流和民族间的沟通融合,从诸多方面为统一时代的到来奠定了基础。同时,水资源和技术在这一时期也被利用成为极具破坏力的军事手段。以水代兵的人为水害频频发生,使得战国时期的水利工程具有“兴水利”和“用水害”的双重性,这种双重性是由当时各国割据一方,各自为政的社会背景和连年征战的时代特性所决定的。

参考文献:

[1]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

[2]崔向东.论春秋战国时期的水攻[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5).

[3]陈桥驿.水经注校证[M].北京:中华书局,2007.

[4]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59.

[5]陈奇猷.吕氏春秋新校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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