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春 卢 圳 (凯里学院艺术学院 贵州凯里 556011)
苗族图案艺术主要是依附于苗族刺绣、织锦、蜡染、剪纸等形式之上的。由于苗族人口较多、在祖国大地上分布范围较广,本文就着重于黔东南这一最大最典型苗族聚居区的图案造型艺术进行研究。黔东南地区也被称为苗疆腹地,苗族人口占全国苗族总数的四分之一强,不同支系的分隔现象明显,其图案造型艺术呈现统一之下的多样性。试对它们中存在的审美特征进行粗略的归纳:
意象指主观情意和外在物象的结合,以主观情意去感受物象在头脑中形成的意象,然后借助于艺术表现的物化手段。外化为艺术作品中的形象,这个形象也是主观情意和外在物象的接合,即作者大脑中“审美意象的物化表现”。
以具象化与意象化图案为主的类型进行举例分析:
施洞型(黔东南州清水江中游上段台江县、施秉县、剑河县、镇远县毗连地区)、表现的主要内容是人和动物、植物只是点缀,一部分纹样表达了一定的故事情节,有叙事性。相对于其它类型,更有绘画性。本类型的重要特征是所有动物都是天马行空的超现实塑造,拼接、抽象化的动物居多。比如人、动物、植物的组合、不同动物的形象组合、动物躯干内部如同怀孕一样包含其它动物或人、双头或双身动物、甚至单独的一个兽头的表现。值得注意的是本类型与都柳江上游型、巴拉河型有个共同的特征,就是龙图案纹样出现的频率之高,在全国少数民族艺术中是绝无仅有的。
巴拉河型(黔东南州清水江支流巴拉河流域,主要是凯里市、雷山县、台江县、剑河县、榕江县毗连地区)、其表现的主要内容也是以动物为主,但是类型比施洞型少,主要集中于龙、鱼、鸡、飞鸟、蝴蝶、蝙蝠、蛇、狗、狮子等。尤其是龙的变化比较多,比如蚕龙、飞龙、双身龙等,配合的植物纹样主要为桃子、葫芦、石榴与其它小花草等。
凯棠型(凯里市东北角和台江县西北角毗连地区)属于黄平型分离出的一支、主要纹样有鸟纹、鱼纹、龙纹、银杏叶纹等,辅助纹样一般使用几何纹。
都柳江上游型(丹寨县、三都县、雷山县、榕江县毗连地区)、长于表现动物纹样,通常出现的内容有鸟、龙、蝴蝶、鱼、龟、蛙、猫头鹰眼、蛇甚至穿山甲等,造型比较粗犷野性、豪放不羁。
苗族图案艺术的载体通常是苗族服饰等生活生产中的物件,而其中的制作工艺基本上自古都是由女性完成。苗族社会中,妇女不但要参与农业生产,也要修习两样本领——女工和歌舞,如果刺绣纺织等做的不美,歌唱的不动听,即使人长得再漂亮再能干农活也会被人瞧不起。苗族社会相比汉族社会,具有更多的母系氏族社会风俗遗存。对女性的“才”要求也似乎比较全面一些。而苗族的歌与舞本身也带有巫术、氏族凝聚与纪念先祖历史的功能,是与苗族服饰等图案艺术相辅相成、互为表里的,构成了一个严格、完善的系统。
正因为女性意识在苗族审美观念中的作用如此之大,甚至可以说占据主导地位,所以就有理由从女性审美偏好的角度对苗族图案艺术进行分析。苗族女艺术家通常更专注于点线面与色彩搭配是否合乎规范与美观的搭配,这更加接近艺术创造的本质。由于苗族社会经历了较长时期的母系氏族社会遗存,苗族妇女对家族事务与艺术传统的影响力是汉族妇女不能比拟的。美丽、温柔、贤惠这些夸赞女性的美好形容词都是男权社会下强加给女性头上的,是以男性为中心的价值观在女性身上的心理投射,实际上在苗族社会中的女性由于享有更多的自由,如恋爱的自由与社会地位不似汉族妇女,从她们身上可以看到被民族传统压抑的汉族女性身上看不到的另一种女性性格,豪爽、像男人一样大碗饮酒,生活中行路高歌......在汉族地区待的时间久了的国人可能会讶异于苗族女子与汉族女子性格上的极大不同——更张扬,更坚毅,能挑起里里外外的一切重担。这些性格特点也反映在了苗族图形艺术中。
在用线方面,男性艺术家似乎更倾向于利用线来表达坚韧、制造紧张与舒缓的对比,表现张力。而在女性艺术家这里,线是表现圆融和谐的云朵边缘一样的边界线、女性本能的缺乏安全感,一般认为人际关系的和谐能比事业的成功对自己带来更大的成就感。所以作品中通常更加追求和谐而使人愉悦的氛围,而男性绘画中不乏相当纤细敏感的线,比如王冕的梅枝和赵佶的瘦金体,但是其柔韧锐利的侵略性气质是女性艺术中缺乏的。不管在现代中外女画家那里还是在苗族图案中也能体会得到。
苗族图案艺术中的人物或动植物形象都通常具有圆弧的外轮廓,具有柔软的形象特征,这固然与刺绣等工具材料的特点有关,但是气氛依然是追求和谐愉悦的、不具有侵略性的,而男性艺术中出现大大小小的团块时,通常是要表现体积对比中饱满的气势。即使表现体积庞大可怖的形象,如龙、狮子等,苗族女艺术家也随心所欲的根据画面要求进行大小与形体的安排,表现应该令人畏惧的形象时,才去的手法并不渲染恐怖,反而让对象具有一种憨拙可爱的气质。
重复是平面工艺设计常用的一种基本手法,苗族图案通常都可以视为平面设计性质的工艺图案,所以惯于使用重复这一基本手段并非异乎寻常的。但是,应该注意的是,在苗族图案中的主要形象中,重复手法使用的极为频繁。这应该说与女性艺术中不突出对比而重视和谐有密切关系。
苗族图案造型的特征是建立在原始简笔画的基础上的巫术宗教,以自然形态和稚趣古朴的手法,去表现它的形和内容。但它不是一种简单的原始造型,比如龙的造型,它是把生活中的鱼、蛇等形象融合在一起,它是心灵的图腾和宗教的需要,在苗族图式造型中,没有至高无上和威严、阴森恐怖的动物造型,却是充满想象的浪漫主义风格。是人的思想的寄托和原型,所以苗族图式造型的每一个内容都是有故事和思想的概括与抽离的艺术图式,简言之是含有祖先崇拜、农业意象、生殖崇拜等内容的巫神文化的程式要求。苗族图案艺术与巫术的关系源远流长,任何一个民族的早期美术作品都是与巫术活动有密切的关系,先有巫术意味与指向,后有美学上的意义。总结起来,苗族图案艺术与巫术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中主要包含四方面的内容:首先,是关于祖先崇拜,苗族社会的最重要纽带就是亲缘关系,对于祖先的缅怀不仅仅是出于情感观念,更是凝聚民族向心力的重要环节,比如姜央崇拜和蚩尤崇拜,在苗族图案艺术中出现龙形象中像怀孕一样掏空放置人的形象,不是代表龙把人吃了,而是代表人驯服龙、战胜龙的骑龙形象,而这基本上都是赞颂姜央这一苗族传说中人类祖先的光荣事迹,又如纪念蚩尤的部分,传说蚩尤部落的图腾是龙、鸟与枫香树,而炎黄联军抓住蚩尤后以枫香木作枷锁锁住蚩尤以羞辱三苗,这些图腾纹样在苗族服饰图案中流传至今;其次是围绕农业生产、生殖崇拜与消灾祈福等意象的鬼神信仰,苗族崇拜龙和牛,农业意象是龙主水、牛主力的本体意识功能化、具象化。苗族鬼神不分,万物有灵的观念下,信奉的鬼神数量多不胜数,且每一种都有专门的剪纸神像、祭品、祭祀方式和祷词,而苗族相信鬼神有善恶之分,使用正确的方式对待,就有良好的祈愿消灾效果;再次是有关图腾崇拜的范畴,在苗族人民的图腾形象中,是以多个形象组合在一起表现的,苗族人民对图腾形象的表现是可以多个同时出现的,如苗族图形艺术中经常出现的牛、蝴蝶、龙、鱼等图腾形象,是带有图腾崇拜性质的运用,每一种都可以在以《苗族古歌》为代表的苗族传说中找到,每一种代表的意思也不同,如蝴蝶和鱼象征多子等;最后是对巫术祭祀活动进行装饰,增加神秘的氛围,最常见的是在例如鼓藏节等苗族重大节日中的装饰运用。
[1]王世德.美学辞典[M],上海;知识出版社,1986;223—224
[2]罗义群.中国苗族巫术透视[M].北京.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93.96
[3]张锦华.贵州民族民间文化考察录[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07.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