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夫妻”背后的情与法

2013-07-12 18:49长城
检察风云 2013年19期
关键词:春柳刘华夫妻

文/长城

“临时夫妻”背后的情与法

文/长城

你“临时夫妻”了吗?最近,这成了不少农民工相互调侃的话题。两人在城市一起生活,却互不问对方家庭情况,互不干涉经济,而且两人中至少有一方已有家室,妻子或者丈夫一般远在千里之外,不过他们努力不让家里的“那位”知道这个情况,定期问候并且寄钱回家。

这是中国农民工群体中越来越多见的“临时夫妻”的复杂生活图景。可是,这种关系毕竟是不正常的,长期的“临时夫妻”生活,对双方都产生巨大的心理负担。现代社会信息发达,一旦东窗事发,往往造成原来家庭破裂,或导致心灵创伤。

游走在伦理和法律边缘的“临时夫妻”,折射出农民工艰辛生存状态的同时,背后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问题也暴露无遗:家庭暴力、经济纠纷、家庭破裂、暴力逼婚、伤害案甚至情杀……(图/CFP)

临时伴侣抱团取暖

“你家那个黄脸婆终于走了,刚换的被褥又得我换洗一遍,真麻烦!”36岁的黄春柳把席梦思床上的床单枕套被罩全部换成新的,然后把房间的里里外外重新打扫一遍,这才如释重负坐在床沿上喘口气。

面对“临时妻子”的埋怨,43岁的包工头张武也是一脸的不满和无奈,他噘着嘴说:“又不是我叫她来的,她要来我有什么办法?再说她一年能来几次?你知道我对你好,和她就是个形式,毕竟我们生活了十几年了,孩子也那么大了,而你也不可能离婚,咱就这样过也挺好的……”

“好你个头啊,看把你美得,家里留着一个,外边养着一个,你当你是谁呀?老娘我不伺候你了,我走了不和你过啦……”像这样的情景,在这个临时家庭经常上演,只要张武的妻子赵小微从东北老家到北京探亲,黄春柳被迫让位住在招待所或小旅馆,等赵小微走后,必然有一场“战争”。

2010年,在北京一工地带领包工队施工的包工头张武在人才市场招小工时,无意中遇到了东北老乡黄春柳。当时,施工队正好缺一个开卷扬机兼管后勤的库工,他看30出头的黄春柳人长得柳眉凤眼,挺耐看的,人又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带到工地上和做饭的董婆婆住在一起。

当时,张武并没有往那方面想,毕竟都是有家室的人,他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黄春柳熟悉起来,有时带她出去参加应酬,喝酒唱歌。一来二去两人就有了感情,都是过来人,彼此都有心理和生理的需求,于是该发生的就发生了。他们从偷偷摸摸地去开房,逐步发展到在郊区租间房子成为“临时夫妻”,而底线就是不破坏彼此的家庭。这时,黄春柳也顺理成章地成了会计兼出纳。

一边是自己的结发之妻,在家里种地施肥除草,照顾老人和孩子,与其分手于心不忍;一边是在城里打工认识的美丽少妇,在寂寞的日子,给自己感情的慰藉。尽管手下的施工人员都是自己招聘的,当面不敢说一个不字,但张武知道,私下里他的衣服都被他们戳破了。住在工地上的爷们中只有他享受齐人之福,有两个女人,其他人只能处于性饥渴状态……只是他不会给黄春柳未来,而她的性格和为人也不会与丈夫离婚的,毕竟她也有孩子有自己的家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武的所作所为最终传到妻子赵小微耳中,她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抓了个现行,场面十分尴尬。两个女子厮打到一起,你抓我的头发,我掐你的脖子,打得难分难解,张武不知该帮谁,进退两难,这时,赵小微情急中从桌子上拿起水果刀,眼看就要扎到黄春柳的脸上,张武急忙把刀夺了下来,把自己的手也扎破了,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事闹完了,赵小微坐上火车回到东北娘家。第二天晚上,张武的父亲就打来了电话,家里没人做饭,孩子没人管,全乱套了。张老汉留下话:“你个混账东西,你要不和那个狐狸精断了,把你媳妇请回来,我和你妈就住到你工地上,看你狗东西怎么处置?”

赵小微回娘家和丈夫闹离婚,黄春柳也不是省油灯,她不要求张武离婚娶她,只要求赔她的身体和精神损失费20万元。当时,施工队工程款没有结算,张武手里没有钱,而且两人生活了两年时间有了感情,他怎么割舍的下啊?

最后,张武给妻子写下保证书,保证从此和黄春柳断绝关系,两人不再来往,同时解除她的出纳和会计职务。但暗地里,他把黄春柳安排到铁哥们老马的施工队当库管,而让老马的临时夫人小孙到他这边当会计,他们两人仍然保持同居关系,只是换了一个地方,以防赵小微再次突然查岗。

黄春柳的丈夫洪新是个老实人,他明知妻子在外边有了人,但由于没有文化,又胆小怕事,除了种地一无所长,只能在家里带孩子当家庭妇男。黄春柳也曾提出协议离婚,但丈夫洪新表态,只要妻子不离婚,他什么都能接受。丈夫的忍耐,使黄春柳变得肆无忌惮。每年春播、夏收,她寄给家里的1万元,还有每月给孩子的1000元生活费,成了维系这个家庭的唯一的纽带。

事实上,说起这种生活,黄春柳自己也知道不对,但心里又似乎很难摆脱,为了孩子,在外打工总比家里赚得多。对于心里的那份愧疚,黄春柳只有每个月给儿子汇钱的时候,心里才会舒畅一些,真正感觉到快乐。

东窗事发引发血案

孙兴和刘华都两人是同学,今年同是38岁,都已成家并各自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刘华的内弟在温州的一家台资企业里担任部门的主管,有了这个关系,刘华和他的妻子很顺利地进入到这家企业打工。

前年春节,回家与父母团聚的刘华和孙兴在一次同学聚会上见面了。得知刘华和他的妻子在其内弟任主管的厂里干得还不错时,工作还没有着落的孙兴马上说能不能通过其内弟的关系也把他们夫妻也带过去。经过刘华多方联系,当年春节过后,孙兴、刘华两口子一行四人踏上了前往温州的列车。孙兴与妻子桂英如愿以偿地进到了那家台资工厂。

2012年,由于资金上出现了大问题,这家台资企业作出了裁员的决定。巧合的是,刘华的妻子和孙兴都在裁员名单之列,刘华和桂英还可以继续在厂里工作。几天之后,孙兴便通过另外一个熟人联系到广东一家玩具厂工作,而刘华的妻子被裁员后则选择回老家去照顾老人和孩子。

一个走了丈夫,一个走了妻子,原本热热闹闹的两个打工之家如今只留下桂英和刘华。刘华没有人做饭、洗衣服,到餐厅吃饭又贵,吃方便面又没有营养。桂英得知后,有时会做点饭菜,叫刘华过来一起吃。

接触多了之后,刘华来到桂英出租屋吃饭也再没有先前的腼腆。桂英对刘华一直心存感激,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经常被桂英叫过去吃饭,刘华在理解这个问题上却出了偏差,他觉得孤单的桂英是不是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便想方设法找机会接近桂英。当年国庆节,厂里放假几天,刘华提出到附近的几个景点去玩一下。反正没有亲戚朋友和其余的去处,桂英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刘华的邀请。国庆假期天天在一起,桂英与刘华的关系也更加亲密。

假期回来的当晚,刘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23时许,他给桂英发了一条短信,称要到她的出租屋去取一件东西。听到敲门声,桂英打开房门,刘华走进来马上关上门。刘华见桂英没有反对,觉得她是默认了,不论桂英如何反抗,也没能阻挡刘华的行动。几个月没有和老公在一起了,临到最后,桂英不但不反抗相反还比较配合刘华。之后,刘华带着罪恶感偷偷地回到出租屋。

第二天,刘华忐忑不安地去工作,直到下班也没有见桂英有什么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几天后,刘华再次来到桂英住处。这次,刘华不但占有了桂英的身体,事后还拿出手机对着赤身裸体的桂英拍了很多张照片。桂英坦言,说没有生理上的需求是骗人的,更重要的还是内心的一种空虚,“长期一个人生活,夜深人静时,渴望有一个伴,哪怕只是简单地聊聊天”。后来,因大家都有这方面的生理需求,桂英有时也主动配合刘华。虽然他们不是夫妻,但做的事却与夫妻无异。

孙兴身在广东打工,与妻子天各一方,还是担心漂亮的老婆会不会见异思迁,叫桂英一定不要被外面精彩的世界所诱惑。桂英在电话那头唯唯诺诺。2013年8月9日,孙兴受一档电视节目的启发,他想扮演一个大老板去“引诱”一下桂英,看看妻子到底会有怎样的反应。这天他上街去购买了一张电话卡,晚上回到工棚,便用上午买的电话卡给桂英发了一条短信,热情地问她吃饭没有。

桂英听到手机突然响起,以为是刘华发来的短信,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一个不熟悉的电话号码发来的信息,反正无聊,桂英便回了一条短信说人不舒服不想吃饭。孙兴又立即追问她哪里不舒服?桂英觉得这是个陌生人,反正不认识,说出来也无妨,便回短信说:我可能怀孕了,感觉身体很不舒服吃不下饭。

天啊!孙兴看到这条短信简直惊呆了。与老婆大半年时间没有在一起,她居然怀孕了,显然是桂英外面有了其他的人。当天晚上,孙兴彻夜未眠。第二天就乘火车风风火火赶到那个熟悉的出租屋,面对丈夫的质问,桂英先是矢口否认,直到孙兴把短信翻出来时,桂英这才停止狡辩,把丈夫离开后与刘华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满腔怒火的孙兴马上给刘华打电话,叫他过来处理与桂英的事情。得知丑事已经败露,刘华知道已无法躲避,只得出来“谈判”。

刘华战战兢兢地把从孙兴走后与桂英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孙兴一边骂刘华一边拳打脚踢,刘华自知理亏,任由孙兴殴打。最后,见刘华满脸是血,孙兴的气也出得差不多了,便拿出纸和笔叫刘华写保证书,保证以后与桂英不再有任何关系。写完保证书需要签名时,刘华心想要是写下名字会不会让孙兴捏住把柄被他讹诈,便不愿签名。“事情都做了,你还不签名!”孙兴随身拿起一段钢筋,向着刘华又是一顿猛揍,刘华被打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之后,孙兴选择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两个好好的幸福家庭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家庭破裂之殇何解

游走在伦理和法律边缘的“临时夫妻”,折射出农民工艰辛生存状态的同时,背后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问题也暴露无遗:家庭暴力、经济纠纷、家庭破裂、暴力逼婚、伤害案甚至情杀……

刘华案的办案检察官认为,在物质生活逐渐丰富的现状下,人们的思想观念受到各方冲击,独立性、选择性、多变性、差异性明显增强。各种价值观念和利益诉求在流动人口组成的社会里流淌,道德失范也随之而来。临时夫妻导致的不仅仅是夫妻感情不和、家庭不稳、孩子教育不善,更给社会带来了血和泪的伤痛。对此,检察官感慨地说:“临时夫妻”引发的故意杀人案只是问题的冰山一角。“临时夫妻”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如果没有及时拆除,将会对公共管理提出很大的挑战,也会给社会和谐稳定埋下隐患。“‘临时夫妻’虽然是伤风败俗,违反法律,但是,他们在寂寞与温暖之间的抉择,在欲望与道德之间的挣扎,在责任与现实之间的平衡,需要全社会关注,需要法制的不断完善,管理机制的健全,经济的平衡发展以及舆论的引导。”办案检察官建议,“要减少‘临时夫妻’的危害,必须将社会管理的关口前移。”

在专家看来,“临时夫妻”出现的原因是更开放的社会环境里人们正常生理和心理需求的反映,同时,陌生的环境使得原有的在熟人社会里的道德约束失效。时下的农村和农民工面临着两种现象:一方面,在农村,由于大量的男性农民工在外务工,农村出现大量留守妇女,使犯罪分子有机可乘。另一方面,在外务工的许多农民工面临着“性饥渴”的问题。

面临着“性饥渴”的农民工当然会选择结成“临时夫妻”的方式来解决“性饥渴”的问题,因此,尽管存在着道德上责备和破坏家庭的风险,但毕竟比起嫖娼之类的违法行为来,更为安全和健康,并且,组成“临时夫妻”共同租房、开伙食,更为经济实惠。如果农民工有相应的居住场所,有一定的经济条件,孩子能有地方读书,或者他们有足够的假期探亲,他们中的大多数恐怕会选择跟自己的丈夫、妻子和孩子在一起,而不是选择与他人结成“临时夫妻”。

福建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社会工作系教师温谋富认为:要减少“临时夫妻”的现象,要从人的需求角度出发来探讨解决办法。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曾提出过“基本需求层次理论”,该理论将人的需求分为五种: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情感和归属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需求。“临时夫妻”现象实质是人最基本生理需求衍生出的行为,解决办法也要从这个方向上出发,去建构解决体系。为此,最主要的是要解决夫妻两地分居的问题。通过提供临时的夫妻房、廉租房、探亲假等办法,一定程度上可以加以缓解。

解决夫妻两地分居的方法在于“疏”,温谋富还提出了其他“堵”的方法。任何“临时夫妻”,实际上都是违背道德的,因此要加以控制。他建议,由政府购买意识提升方面的服务,再由民间组织、社会工作者等,向相关群体提供这方面的服务。组成“临时夫妻”的男女,对于这种行为将对家庭产生的不利影响,可能没有认识到位,甚至认为不会有影响。他建议,对于“临时夫妻”的危害性,媒体、社区要多加宣传教育,特别是对生理方面造成的影响,如堕胎等,还有夫妻感情、孩子伤害等方面。

资深的婚恋专家邓达说:传统的中国道德是不能接受“临时夫妻”的,尤其是对于男性而言,若是发现妻子有这样的行为,婚姻破裂的概率是极高的,因此这样的关系对婚姻危害很大。农民工会组成“临时夫妻”,不单单是生理需求的原因,精神空虚也是一个方面。农民工的娱乐活动太少,交际圈太窄,封闭而密集的“群居”环境,亲人的关心关怀又少,就很容易产生这样的问题。为此,企业和工会应该多组织农民工参加一些健康的娱乐活动,如健身、球赛、舞蹈、电影、桥牌等活动,让农民工生活多样化一些,精神世界更丰富些,能减少问题的产生。如果农民工能多提升自己的劳动技能,获得更好的职业发展,在自身素质提高的同时,社会接触面也会更广,抗诱惑力也会更强。此外,农民工应该与家庭多沟通,如果都不沟通,亲情会淡漠的。

在全国“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刘丽直言,这一现象直接造成农村夫妻婚外恋增多,离婚率升高,尤其对留守妇女和儿童造成很大伤害,影响农村的和谐与稳定,需要引起政府和社会的重视。刘丽认为消除“临时夫妻”现象的关键是尽量让夫妇在同一地生活,减少两地分居。她建议,政府能够在住房上对农民工有更多优惠的政策。

另一个关注此种现象的全国人大代表易凤娇也建议:政府和社会应该给予农民工更多的人文关怀,比如多组织一些公益性的活动例如文艺汇演等,对于已婚的农民工也要给其夫妻生活足够的保障,增加一些夫妻房等。而对于那些进入城市中的大量“80后”、“90后”未婚农民工,企业和社会也要为其提供交友平台,保障其正常的情感交流。

编辑:程新友 jcfycxy@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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