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和时间赛跑的纳粹审判

2013-07-12 18:49林海
检察风云 2013年19期
关键词:纽伦堡战犯被控

文/林海

环球法治

德国:和时间赛跑的纳粹审判

Nazi Judgement: Race against Time

文/林海

7月23日,数以千计“通缉纳粹战犯”的海报在德国柏林、汉堡等几大城市张贴。海报以纳粹集中营的黑白照片为背景。上面用德文写着“迟了,但还不算太迟”——这是战后60多年来的惯常一幕。德国对于纳粹的罪行,直至今天仍然在反省和清算。

可以预见,未来德国司法部门也将开始大量拘捕战犯嫌疑人,并开足马力审判案件,还受害者和被扭曲的时代一个公道。 (图/东方IC)

从纽伦堡审判开始

对于纳粹的审判,开始于1945年11月20日的纽伦堡。这一天,历史上第一个国际法庭——“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开庭,23名被同盟国认定为“主要战争犯”中的21人被推上了审判台,其中包括前纳粹元帅赫尔曼·戈林、希特勒的副手鲁道夫·赫斯、希特勒的秘书马丁·波曼及纳粹外长里宾特洛甫。经过218天的审判,最终有18个纳粹分子被判以“战争罪”和“反人类罪”,其中11人被判处死刑。对德国来说,纽伦堡审判是黑暗历史的结束,也是同纳粹的过去划清界线的开始。德意志民族从此开始了对历史的反省。

纽伦堡法庭开审时,距离二战结束仅有短短的六个月。当时的德国,纳粹虽然战败,但民众尚未从数十年的精神管制和思想荼毒中清醒过来。许多党卫军死硬分子虽然隐藏在人海中,但仍蠢蠢欲动,企图伺机东山再起。纳粹的精神荼毒仍闪烁在德国人的眼神中,隐藏在一些民众的内心深处,极易披上民族主义的外衣复活。一些受审的普通德国士兵认为,自己虽然参与了战争,但只是作为一名德国公民履行自己保卫祖国的义务而已,并没有构成任何犯罪行为。

在这种情况下,再也没有什么比公正审判、证据展示、充分辩论和公开判决更能挖掘历史的真相了。1945年11月20日上午10时,审判开始。四位来自不同战胜国的法官端坐于法庭之上。前苏联的法官身穿褐色戎装,美国、英国和法国的法官都是身穿黑色长袍。法庭内,厚重的灰色丝绒窗帘垂下来,遮住了纽伦堡深秋的天际,一排排的木头长凳被漆成了深木色。这个法庭展现在全世界面前的气氛,正如杰克逊法官所描述的“忧郁的庄严”。

21名德国纳粹被告坐在被告席上。旁听席上挤满了人,250名记者在现场飞快地记着笔记,全世界都在注视着这个审判。被同盟国认定的21名战犯中,被认为罪孽最为深重的是纳粹空军元帅赫尔曼·戈林,他是盖世太保的缔造者。杰克逊大法官主持法庭的审判。他说:“我们力图审判的这些罪恶,曾是被精心策划的、是极端恶毒的、是充满破坏性的,人类文明无法容忍它们被忽视而不接收审判,更无法容忍他们再次卷土重来。”无数的证据在法庭上得以展示。幸存者的证词得以听取。记录集中营中惨状的纪录片在法庭上播出。有组织的、残忍的杀戮令人震惊,法庭中开始有人落泪。杰克逊大法官用颤抖的声音说:“人类文明的声音在呼喊,面对这样大规模的犯罪时,现有的法律体系显得多么滞后和无助!”

持续了60年的清算

整个审判持续了218天,传唤了240名目击证人,宣读了30万条证词和2630个文件。法庭专门为被告配备了辩护律师。这22位辩护律师都是被告从盟国提出的一张德国律师名单中挑出来的。这些律师的职业精神令人敬佩,他们忠实地站在了委托人的利益上,做着艰苦的努力。庭审中,控辩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1946年9月30日,审判进入最高潮,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宣读了长达250页的判决书。纳粹党领袖集团、秘密警察(盖世太保)和保安勤务处、党卫队被宣布为犯罪组织。21名被告中的11人被判死刑,7人投狱服刑。1946年10月1日下午,纽伦堡法庭正式闭庭。1946年10月16日凌晨,纽伦堡监狱的操场上,被判处绞刑的纳粹战犯被执行处决。第三帝国的外交部长里宾特洛普第一个登上绞刑架。戈林在行刑前两小时,瞒过看守,吞服氰化钾自杀身亡。

然而,对于纳粹罪行的清算并没有结束。纽伦堡审判之后,占领军当局又进行了12轮审判。被起诉的主要是为第三帝国提供战争资源的人,如工业家、军事人员、集中营看守和一些不太著名的战犯。在后续的法庭审判中,超过5000人被控有罪,800余人被判死刑,不过最终只有469名战犯被执行。被控有罪的战争罪犯被关押在柏林的施潘道盟国军事监狱。随着岁月的流逝,监狱犯人因去世或刑满释放而日益减少。到1965年,能容纳600名犯人的施潘道盟国军事监狱只剩下了被判处无期徒刑的鲁道夫·赫斯一人。1987年8月17日,赫斯在施潘道监狱中自杀身亡。

此后,对于纳粹罪行的清算还在继续。2011年,慕尼黑一家法院对前索比堡尔集中营警卫伊万·德米扬鲁克进行了审判。他被控于二战期间在索比堡集中营担任看守,并根据“工作进度”将犹太男人、妇女和儿童赶到毒气室。在他担任看守期间,共有至少2.9万名犹太人被杀或死亡。他“忠于职守”的举动,让无数犹太人称他为“恐怖伊万”。尽管年事已高,自称体弱多病,他却始终没有逃脱审判。战后,他居住在美国,是俄亥俄州的一名退休汽车工人。以色列曾经对他判处过死刑,但是因证据不足而无法进行引渡。但是现在,新的人证令美国政府将他“架”上飞机,引渡到德国受审。这场审判被德国媒体称为“最后的纳粹审判”,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最终,他被判决有罪,鉴于他的健康和年龄问题,最终的刑期被确定在五年。

根据统计,目前生活在德国的纳粹战犯年龄大约在90岁左右。他们或因没有明确的罪行证据、或因找不到具体的被害人,而“逃脱审判”。时至今日,旨在进行彻底清算的非政府组织西蒙·维森塔尔中心仍在组织新的“通辑”行动。该组织悬赏最高2.5万欧元,征求在世的纳粹战犯的线索。他们的目的是将仍然在世的纳粹战犯绳之以法。这场对于纳粹罪恶的讨伐,或许将持续更长的时间。

和时间赛跑的审判

然而,仍然有一些纳粹嫌犯未经审判,生命就走到了尽头。这让此前漫长的司法努力落了空。例如,2009年11月18日,89岁的纳粹嫌犯塞缪尔·孔兹在家中死亡,逃过了法院原本定于次年2月后对他的审判。孔兹生前受到的指控是:在德国占领波兰时期,他涉嫌在一个波兰犹太人集中营协助屠杀数十万犹太人。如果审判确认这是事实的话,他毫无疑问罪大恶极。

根据德国《明镜》周刊2009年11月披露,孔兹生于苏联,德国裔,二战时加入苏联红军。战争中他被德军捉去当了俘虏。后来,他自愿成为犹太人集中营的看守。按他的话说,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保全自身性命。二战后,他获得德国公民身份,定居在西德的莱茵兰,当一个低级别公务员。早在1969年、1975年以及1980年,孔兹就被调查过,不过,鉴于他级别比较低,德国执法部门从未对他进行起诉。事发前,孔兹享受着政府养老金,在波恩的一间屋子里颐养天年,他平时在花园里养花,听古典音乐,日子过得颇为滋润。

然而法院在审理德米扬鲁克案时,发现孔兹赫然在波兰卢布林市附近的特拉夫尼基监狱受训人员的名单上。针对孔兹的调查随后展开。2010年7月,孔兹被指控涉嫌十起谋杀,并参与屠杀43万名犹太人。从1942年1月至1943年7月,他被派往波兰的贝乌热茨死亡集中营担任看守。控方表示,他参与了该死亡集中营里整个屠杀犹太人的罪行:从将受害人从火车上拉下来到把他们推到毒气室,再将尸体投入大型墓地,他都参与。除了被控参与大屠杀外,他本人还亲自枪杀了十名犹太人。法院的有关文件赫然写着,“被告被控在1943年7月枪杀两人,这两人试图从驶向死亡营的火车上逃跑,后来被看守抓获。”而从1943年5月到6月,他还杀死另外八人。法院文件称,一名看守将这八人打伤,而被告从这个看守手中夺过武器,将受伤的八人活活打死。

这一惊人的调查结果促使以色列的西蒙·维森塔尔中心今年4月将孔兹列入世界上第三号纳粹通缉犯。位列孔兹之前的还有两名罪犯,第一号是匈牙利人桑多尔·凯皮罗,他被控战时在塞尔维亚杀死超过1000名平民;第二号则是奥地利人米利沃伊·阿斯纳,他曾于二战期间充当纳粹傀儡政权“克罗地亚独立国”的警长,一手将数百名塞尔维亚人、犹太人、吉普赛人送入死亡集中营。现在,他仍活着,在奥地利居住。

就在2011年初,95岁的老纳粹分子埃里克·斯泰德特曼死亡,这也让人非常震惊。斯泰德特曼曾是警察队长,被控在1943年的华沙贫民窟起义中大规模射杀犹太人。不过,他却一直逍遥法外,直到2007年才引起当局注意。当时,他因卷入对昔日情人的诽谤案而暴露了自己。可是,让人们感到遗憾的是,没等他将犯罪事实交代完毕,他就像孔兹一样,平静地死在家中,逃过了审判。

德国司法部门承认,自从战后进行的纽伦堡审判以来,多名高级纳粹党徒被判死刑,低级别军官和看守虽然也被怀疑,但大多分不出精力进行追诉。60年来,司法部门审查了2.5万多起案件,但绝大多数都没有进行审判。现在由于很多战犯嫌疑人已90岁开外,司法部门突然意识到时间紧迫。这些人的记忆也模模糊糊,他们完全可以身体健康不佳为由,来躲避检控官的指控。可以预见,未来德国司法部门也将开始大量拘捕战犯嫌疑人,并开足马力审判案件,还受害者和被扭曲的时代一个公道。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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