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武能
几经犹豫迟疑,终于接受二十一世纪出版社约请,重译了德国当代儿童文学大师米歇尔·恩德的传世经典《永远讲不完的故事》(以下简称《故事》)。原指望给自己翻译生涯的“返老还童”阶段加一点分量,添几许色彩,不想译起来却惊喜连连,书中奇诡的想象、绚丽的色彩、宏大的场景,曲折、紧张、精彩的情节和丰富、深刻的内涵,让我一次次忍不住拍案叫好:这个《故事》实在是太好看,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年过七旬的笔者在翻译这部童话杰作时感到的惊诧、兴奋、愉悦和心驰神往,一如年少时阅读咱们的《西游记》!
在陌生、神奇的幻想世界里,跟随着《故事》的两位小主人公,我历经一个个奇幻境界,克服重重艰难险阻,完成了一次又一次伟大的探索之旅。说到在此过程中获得的启示和感悟,不禁想起笔者译过的德国古典名著《浮士德》。尽管《故事》只是一部童书,读的时候不用像读“智者之书”《浮士德》似的皱额蹙眉,咬紧牙关,而会舒舒服服、顺顺当当,你却一样可以认识社会和人生,世界和宇宙,认识人的内心世界,甚至对无与有、生与死、善与恶、正与反、黑与白、光明与黑暗、无限与有涯、个人与集体等等辩证的相反相成的关系,也有所领悟和了解。所以,在有“思想者文学”之誉的德语文学大花园里,米歇尔·恩德的《故事》是为数不多的一部既思想深刻、富含哲理,又极富可读性和趣味性的作品,真正可以讲“老少咸宜”。
米歇尔·恩德的《故事》、吴承恩的《西游记》、歌德的《浮士德》,三部看似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不同时代、不同文化背景和不同体裁的作品,让我如此一股脑儿地扯到一起,不是没有道理:在这三部都堪称不朽杰作的巨著之间,确实存在着显著而巨大的共同处和可比性。
不是嗎,三部杰作都具有浓重的浪漫主义色彩,都有着天马行空、汪洋恣肆的风格,都想象奇丽大胆,情节跌宕起伏,场面壮阔宏大而赏心悦目,角色形象纷繁众多而鲜明生动,简直可以讲无奇不有,令人叫绝。一句话,《故事》跟《西游记》和《浮士德》一样,也把幻想文学的特点和优点发挥到了极致,堪称《故事》作者米歇尔·恩德本人所标榜和倡导的大幻想文学的成功典范。
不是吗,这三部杰作讲的都是主人公历尽艰险的探索之旅:高僧唐三藏骑着白龙马,带着三个徒儿远行万里,战胜无数的妖魔鬼怪和千灾百难,为的是去西天取回真经。浮士德在魔鬼靡非斯托的诱惑、怂恿和陪护下,从现实到远古,从地狱到天堂,完成了象征人生五个阶段的穿越时空的旅行,为的是最后能说出一句:“你真美啊,请停一停!”也就是追求那所谓人生的真谛。《故事》呢,讲的更是一次穿梭往来于现实世界和幻想帝国之间的伟大旅程,不同之处只在于它被分成了两段,前一段旅程的主人公叫阿特雷耀,后一段旅程的主人公叫巴斯蒂安,可两人都并非什么高僧或者博士,而都只是一个十岁光景的小小少年。可尽管是孩子,他们旅途中战胜的魑魅魍魉和磨难险阻,却叫我们成人也难以想象,不由得时常发出惊叹;他们追寻的终极目标却又玄妙而发人深思,耐人寻味,叫我们领悟到了德国文学何以称为思想者的文学。要知道,两个小家伙探索和追寻的东西,既非如唐僧背回长安去供奉和翻译的经卷一样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也不像浮士德终生渴望的“美妙的一瞬”似的是一个理念,而是看起来虽简单又具体,实际上却异常地意味深长,以至于玄虚。阿特雷耀冒险旅行寻找的是一个秘方,一个能拯救病入膏肓的天童女皇和她治下危在旦夕的幻想帝国的秘方;可这秘方仅仅是他去自己无从进入的现实世界,找来一个人类的孩子给天童女皇取一个新名字。接着就由无意闯入幻想帝国的现实世界的孩子巴斯蒂安,继续完成冒险旅行,可他寻找的目标却变成了他返回现实世界的路径,也即他随着失去记忆而丧失了的自我。很显然,两次冒险探索和探索的目标,各自都包含一个看似无法解脱的悖论,于是也就同样富有了哲学思辨意义。
以上是译者对《故事》的总体印象。再具体地谈谈翻译时获得的几个特别的惊喜和感悟,与大家分享。首先最大也最意外的惊喜,是《故事》里有——
在从古至今的整个西方文学中,这条龙的形象可谓独一无二:它浑身披着银白色的鳞甲,颈鬃和脚鳍、尾鳍也是白色的,眼珠子如两颗大大的美丽的红宝石;它声音洪亮如轰鸣的铜钟,它翱翔时身姿优美曼妙,好似长空中飘飞舒卷的云絮,宛若大海上起伏涌动的波浪,同时还发出优美的音乐,简直就是一条我们中国人幻想中腾云驾雾的神龙啊。
不仅形象美丽,而且是一条吉龙、祥龙,名叫福雏。在两位小主人公的探险旅行中,吉龙福雏自始至终担当了重要角色。它先是小主人公阿特雷耀的坐骑,使人联想到《西游记》里唐僧骑的那匹白龙马,但却比白龙马的本事大得多,也可爱得多。它对自己的小主人无比忠诚,一次一次帮助他逢凶化吉,例如阿特雷耀在幽灵国的鬼魅城不慎落入狼人的魔掌无法脱身,行将被“乌有”吞噬,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吉龙福雏冒死深潜海底,为他寻回了天童女皇的法力无边的护身符,终于解救他于危难。吉龙福雏不只勇敢、忠诚,还机智、聪明,它不止一次眨着它那红宝石般的眼睛给小主人暗示、支招,防止他言行失当。它甚至也会当翻译呐!是它把喷泉的言语翻译给巴斯蒂安,巴斯蒂安才取得了生命水,成功回到了现实世界——基于此,我这个老翻译对吉龙福雏的创造者米歇尔·恩德格外有好感!
关于白色的吉龙福雏,《故事》描写如下:
跟善良、聪明的白色吉龙形成鲜明对照,西方的史诗、神话、传说和童话里出现的龙都凶残、丑陋,劣迹斑斑,最可恶、可恨的是它不时地掳掠人间的少女,供其奴役、淫虐。所以挑战和猎杀淫邪、可怕的凶龙,就成了人们证明自己的勇敢无畏和英雄气概的极好途径。在德国,古来被视为民族精神象征的英雄,就是伟大的民族史诗《尼伯龙根之歌》歌颂的那位屠龙勇士西格弗利特。《故事》里同样有一条邪恶的凶龙,以及一位勇敢无畏地去屠龙救美的英雄亨雷克。白色的吉龙福雏可以说是一条地地道道的中国龙,它彻底、全面、从外到里地颠覆了西方传统的龙的形象!
除了吉龙福雏,《故事》里的中国元素和中国色调还有不少,着实令笔者惊喜和诧异。
就讲大家津津乐道的那两条蛇,那两条颜色一深一浅、相互咬着尾巴的蛇吧。
不错,这是一个颇能引发人玄思,进而联想到我们的阴阳太极图的意象。《故事》的封面醒目地印着它,天童女皇神通广大的护身符“奥琳”上镌刻着它,最后它还现身在童话小说的结尾处——
两条蛇一动不动的巨大身躯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一条是夜色般的黑光,一条是银子似的白光。它们相互牵制着,作恶的本性便被镇住了。一旦它俩松开对方的尾巴,世界就会沉沦。这是肯定的。
除去上述,《故事》還有不少的情节和内容,笔者感觉还带有中国色彩,或可做中国式的解读,现仅举显例二三,供大家玩味、探讨——
《故事》的主人公一个来自现实世界,一个来自幻想帝国,可两个都是十岁光景的小男孩儿;
故事发生地幻想帝国的统治者叫天童女皇,也是一位年纪相仿,甚或更稚嫩一些的小女孩儿;
为了救治这位病入膏肓的女皇,来自人类世界的胖男孩儿给她取了一个新名字叫“月亮之子”;
在“变变屋”中使巴斯蒂安寻回失去的自我的,也是一位充满母性的艾沃拉夫人;
能使人恢复本性的是水——生命之水;
“一切开始总是黑暗的……”
如此等等,都让人忍不住问一个为什么:为什么完成伟大探索的是柔弱的小孩而非强壮的中青年?为什么幻想帝国的统治者是女皇而非皇帝、大帝?为什么她的新名字是“月亮之子”而非“太阳之子”?为什么只有生命水,而无生命的木、火、土、金?为什么“一切开始总是黑暗的……”?
对这些问题,西方人的回答恐怕都得长篇大论,但在我这个对老庄略知皮毛的中国文学翻译工作者,回答却似乎可以是老庄的四个字:贵柔守雌。
不能不特别说一说天童女皇,尽管从来不司赏罚,对帝国内发生的事情和臣民们的所作所为从来不加任何干预,却享有帝国的绝对权威和臣民的无限爱戴。这是一种怎样的治国之道?我想回答是不是仍为老庄的四个字:无为而治?
还有,为什么天童女皇只能在得到一个新名字后才会恢复健康呢?天童女皇自己回答阿特雷耀提出的这个问题说:
“因为只有正确的名字,能给予所有的生命和事物真实性。错误的名字使一切变得不真实。这就是谎言的所作所为。”
拯救天童女皇的秘方就是得给她取一个新名字,还有巴斯蒂安逐渐丧失记忆即丧失自我以致最后变成“没有名字的男孩儿”这一情节,跟前面引述的有关“名”的思辨一样,都表明对于世间万物,有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和适时更新名字是多么重要。说到这儿,不禁又联想到《道德经》开宗明义说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如此等等,我这个哲学门外汉还是做不出任何高深、精准的阐发来,只想讲名字对包括我们在内的宇宙万物真是太重要啦。名可名,非常名。所以天童女皇“不断地需要一个新的名字”,须要时时更名或正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因为只有正确的名字,能给予所有的生命和事物真实性。错误的名字使一切变得不真实。”似乎可以说,米歇尔·恩德在此对《道德经》的“名”这个范畴,做了自己通俗而言简意赅的讲解。而对世间万物都须要不停变化,不断更新的哲学真理,《故事》更以精彩的情节和内容,做了形象的寓言式阐释。
说到米歇尔·恩德厌恶资本主义后工业文明,《永远讲不完的故事》跟他的另一些代表作如《嫫嫫》、《魔鬼的如意潘趣酒》一样,都是很好的例证。这部童话杰作许多看似大胆虚构和荒诞不经的故事和场景,或者是人类现实世界的写照,或者是人类未来发展的预言,无不给予我们以启示和警示。
《故事》的第一章题名《幻想帝国情势危急》,讲的是广袤无垠的帝国各属国的使者纷纷赶来向天童女皇求救,因为各个地方都出现了名字叫“乌有”的灾魔。受其侵害,一片碧波万顷的大湖看着看着就消失得没了任何痕迹,一座座茂密的森林也眼看着化为乌有,勉强逃脱的巨大树精则肢体残缺、苟延残喘,就连幽灵国的魑魅魍魉也难逃厄运,被它吸进了无底深渊般的巨口里。也是因为帝国出了“乌有”这个灾魔的缘故,天童女皇才病入膏肓。
我们每天面临和目睹的冰川消融,湿地干涸,森林死亡,瘟疫流行和旱魔导致的饥荒,不说明我们人类世界也受到灾魔的侵害,已经病入膏肓,正在让“乌有”渐渐吞噬掉么?
除了外在的“乌有”祸患和危机,人还面临着内在的“乌有”危机,就是失去自我的人格异化。《故事》的第二位小主人公巴斯蒂安,一个来自人类社会的懦弱胖男孩儿,在天童女皇的护身符帮助下变得英俊、强壮、勇敢了,在仆从们的吹捧中享受起了幻想帝国的拯救者和大善人、大智者的荣耀,因此而忘乎所以,让一个原为死敌的女魔头以阿谀逢迎的手段变成了他的亲信,使飘飘然的他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朋友阿特雷耀和吉龙福雏产生疑忌并驱赶走他们,最后他竟至在女魔头怂恿下生出野心,以为凭借奥琳拥有的无限权力便可取代天童女皇成为天童皇帝,结果引起帝国各地的起义,使帝国的都城象牙宫堡血流成河,毁于战火……巴斯蒂安的这个故事,寓言式的昭示出权力、荣誉等等如何使人失去自我,丧失人的本性。
《故事》还写了现代科技进步及其自身的异化。威力无穷的奥琳似乎可以解读为现代科学技术的象征。魔女狎蜴德麾下那一群异常厉害的黑甲武士,其实不过是一些没有肉体的金属壳子,被击倒后地上仅剩一堆破铁皮,跟现实世界的战争机器一个德性。狎蜴德为了蛊惑巴斯蒂安送给他一条隐身腰带,让他偷听到了阿特雷耀和吉龙福雏对自己不满的谈话,结果跟他俩反目成仇,赶走了他们,使自己完全被操控在了魔女手中,终至酿成毁灭象牙堡的大祸。说来凑巧,我翻译后一段时正赶上默多克新闻集团闹出了窃听风波,再联想到多年前的尼克松水门事件,尽管我十分不愿意牵强附会,小题大做,仍然还是忍不住莞尔一笑。
《永远讲不完的故事》篇幅巨大,情节曲折,角色众多,内涵丰富,语言幽默机智,长于心理描写和哲理思辨,所有这些都远非传统的《格林童话》、《豪夫童话》和《安徒生童话》等等可比。这儿单讲一个它相比之下特别突出和为笔者喜爱的优点,就是这部作品无处不在的滑稽和幽默。语言的幽默细致微妙,比比皆是,因而举不胜举。角色塑造的滑稽幽默也显而易见,例如小主人公B. B.巴斯蒂安和旧书店老板K. K.科勒安德尔,第一章那三个去向天童女皇告急的使者,第三章那只总在自言自语的大如一座山丘的千年老龟莫拉,第五章那一对儿离群索居的、老在拌嘴的侏儒老夫妻等等,其状貌言行都时常令人忍俊不禁。至于故事情节的滑稽幽默,除了上面提到的一些章节,我还想提请读者们特别留意第二十一章《星宿修道院》和第二十三章《走出废帝之城》。
先说星宿修道院,它算得上一所顶级的学术研究机构。它森严的等级、宏伟的殿堂、一板一眼的程序,真不输于我們现实世界的高等学府和科学院等一流的学术圣地。在院里攻读学位的是数百名认知修士;他们有三位权威的导师,分别名叫预感之母,洞察之父,智慧之子。只说其滑稽荒唐的一个表现:已经成了幻想帝国救星和伟大智者的巴斯蒂安应邀莅临该院做学术交流,三天只回答了权威导师提出的三个似乎并不深奥的问题。谁知这个来自人间的小孩儿的每一次回答,都让“之母、之父、之子”摸不着头脑,必须休会下去消化消化,研究研究,第二天才能再来济济一堂,继续探讨。对这些世人眼里高深莫测的学问家,这不啻是黑色幽默和尖锐讽刺。
《走出废帝之城》讲的是幻想帝国一座荒唐怪诞的城市。不但城市布局、建筑设计和房屋结构处处违背常理,一个个市民的行径也奇怪得像精神病患者和白痴。原来他们都是些曾经当过皇帝和一门心思想当皇帝的人。这对现实生活中形形色色的权欲熏心者,无疑是一个警示。
怎么解读这滑稽透顶的黑色幽默和尖刻讥讽呢?我想还是磕头请教老庄,在他们那里或许仍能得到四个字的回答:绝圣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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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拉拉杂杂写了不少,仍觉得远远没有把能讲和想讲的读后感和译后感写完。有些原本复杂深奥的问题,比如在《黑夜之林蓓乐琳》和《色彩沙漠果阿卜》这两章涉及的生死之变问题,要么没有谈到,要么只是蜻蜓点水,因此难免肤浅、乖谬,纯属抛砖引玉,以引起大家阅读和研究的兴趣。
关于重译与译名
前文开篇提到我接受约请重译《永远讲不完的故事》时的犹豫与迟疑。
为什么犹豫?不仅因为此前已有两三位德语同行严肃认真的译本,再译难免捡人便宜之嫌,影响自己的译家形象不说,还可能得罪同行朋友。再者,即使排除掉这些“私心杂念”,不在乎可能有的闲言碎语,重译这活儿本身也吃力不讨好,要面对一般人不理解的双重的挑战:不仅得经受与原文的对照评估,还得经受与旧译的对照评估,新译不但必须有自己的鲜明特色,而且得尽量超过旧译,真是谈何容易!所谓“捡便宜”者,充其量就是在理解原文有困难时可以看看旧译,或能从中获得启发;而翻译一部童书呢,这样的便宜恐怕也难得捡,因为原文通常都是比较简单的。也就是说类似于《永远讲不完的故事》这样的作品,重译比新译更叫人伤脑筋。
话虽如此,我还是接受了重译的邀请,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张秋林社长和林云责编的盛情难却!还有,像米歇尔·恩德的《故事》这样的名著杰作,译者可不是想找就找得到的;能给中国的小读者贡献一个尽可能再创再现原著文学美质的新译本,在我也是十分幸运和幸福的事。
眼前这个译本究竟如何?敬请广大读者和同行专家评说、指正。在涉及《故事》翻译的诸多问题中,我只想谈一个令译者费心思,令读者伤脑筋的译名问题。
首先是书名,旧译多为《说不完的故事》或《讲不完的故事》,虽说没有错,但嫌平淡,按德文原文die unendliche Geschichte 和参考英文译名An Endless Story,应译成《没有结尾的故事》、《不会结束的故事》,甚至引申为《没完没了的故事》、《无休无止的故事》、《层出不穷的故事》等等。窃以为,引申的译法不只更带劲儿,更有趣,也更符合《故事》的内容、情景乃至作家自己的本意,是比旧译名更好的阐述。如果我是第一个翻译,不受旧译名的约束,我就会干脆、痛快地译作《层出不穷的故事》。
可是旬月踟蹰,反复考虑、比较,最后还是和责编商定了《永远讲不完的故事》这一在我是差强人意的名字。不得不妥协呀,旧译名已经流行许多年,不能完全置已经创造的广告品牌效应于不顾,也不能不尊重前几代老少读者的感受,适当地新了一些,有趣、有力了一些,就可以啦。
再说我把旧译名如“童女皇”、“天真女皇”译成了“天童女皇”,把“象牙之塔”、“象牙塔”译成了“象牙堡”、“象牙宫堡”,同样是煞费苦心的。“天童女皇”窃以为不但意蕴更加丰富,也更符合原文的逻辑。“象牙堡”、“象牙宫堡”则无疑没有拘泥于原词的字面意义,而更加符合其为天童女皇的皇城这一实际情况,不信请看作者自己的解释:“塔”这个词儿,也许会在一个从未见过那地方的人心中,引起错误的想象,以为它差不多像座教堂的尖塔,或者是城堡的塔楼;事实上,象牙之塔大如一座城市(第一章)。
据此解释,并以自己亲见亲历的一些以“堡”命名的德国城市作印证,我便实事求是,采用了“象牙堡”、“象牙宫堡”这样的译名。
至于“百变巨脸”、“三重魔门”、“变变屋”等等有点儿味道的译名,读者应该不难发现老朽“返老还童”似的追赶潮流的努力,为的只是投合现代读者的口味,乐于为他们接受。
还有,一些角色的名字如阿蛤泪、狎蜴德等等,也尽量名如其“人”,以便把握、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