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代人

2013-06-10 09:10赵培光
参花(上) 2013年11期
关键词:邓丽君

赵培光

杨俊文跟我是同代人,均为50后。虽然他长我几岁,帅我几分,而且诸多方面都发挥得好,但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平时,他忙他的,我忙我的,独自享受其乐。凑在一起呢,则另番景象了。风花雪月全在诗里,酒色财气全在诗里,有诗相谈,人生足矣!

这么说,有卖弄之嫌,好像杨兄赵弟多么高雅似的。不,不高雅,日常以五谷杂粮维生,谁算得上高雅?谁又能高雅到哪儿去?读诗写诗,一种爱好罢了。

我们这代人,没读过诗或者没写过诗的,还真不多见。探究下去,恐怕与50后的生存岁月相关。从少年到青年到中年,一浪又一浪的诗潮推涌着人生前行。杨和我呢?无非是痴恋与沉迷,直至白发染鬓,情怀依旧不肯老去……

我是个比较感性的人,据说胆汁质的人都比较感性。感性的人爱把感受或感想表达出来。非在嘴边,即在笔下。有一天,我忽然看到《作家》2011年10号“吉林诗人小辑”,心有所动,便在电脑上敲出一篇阅读随笔。发表出来后,圈里圈外不免些许的反响。原本即兴之作,绝对没奢望“钓”到一个知音。茫茫人海,知音何处觅寻?况且,他不是秋白,而我也远远不是鲁迅。

阅读随笔中,闪烁着这样一段评述——

“杨俊文是我最陌生的一位。我不知道他的性别、年龄、特长与趣味。

在此之前,我好像没读过他的任何文字,即便读过也没留下任何痕迹。从《心律及其他》的阅读中,我感觉他是踏实、认真、较劲的一个人。他写诗,实际上是很传统的,包括选材、立意。他写《心律》这样入笔:“轻抚胸膛的左侧/似乎总有一只神秘的手/以抚琴的方式/在生命里瑟瑟弹拨/自内向外步步紧扣/血流的节拍”,而写《休渔》又是这样收尾:“涛却以更大的声音/宣告/渔翁睡了/网在梦里编织/向另一个摇晃的黎明/无声地展开”。我是从后面的三首诗里推测诗人对乡村的特别怀恋。哦,他好像做过知青。因为往事的梦里——“土坯用粗糙的脸/将用无数个自己搭成/长长的炕铺/分割出男女两个世界/坑洞里尖叫的柴草/从龟裂的空间/蹿出蓝色的声音”,《光阴》“行走于四季的往复/光阴/本是一位过客/行色匆匆,两眼空空/从未理会/光阴之外的飞逝”,《犁》“寒光闪闪的前额/在牛和人的中间/直抵泥土/如梦幻划开夜色的黑暗”。知青一代代,谁都深藏着对生命的反省以及对岁月的眷顾,无可替补。那种艰辛,那种沉痛,经过风雨的浸泡则慢慢化为甘甜,化为骄傲。我也有过知青经历,要是写这一类诗,大概不会出其左右。”

后来,亦即我们相识、相知的后来,这段文字依旧是彼此心灵上往往复复的使节,我觉得我是幸运的!

在一起时,杨兄多次表达想好好写些文章。是啊,经过的多半个人生,心中自有风云,笔底自有雷电。或激荡,或散淡,随他一时情境吧。不过,眼下他却深深醉入诗中难以自拔。手中一款iphone4,安顿了他的一腔热血,在列车上,在候机室,在许许多多的间歇里,化作一行行且凝重且飘逸的诗句。

于是,读者得以领略他的第二本诗集《怒放的石头》。石不能言,下自成蹊。竟然……有如花朵?

作为杨兄的知音,我把“石头”理解成他的思想和情感。无论它多么冷硬,也无论它多么温软,皆呈现出一种怒放状。我常常想,生活扭曲了多少灵魂,而杨兄依然如故,何等可贵。他在给我的短信里说:“争取让心里的石头都怒放出绚烂的花朵。”只有羡慕他,并且由衷地祝福他。

我们这代人,恍然半世纪,也随波,也逐流,满脑袋的得意与失意,回味起来,却道天凉好个秋。说到秋,自然是人生好境——“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

与杨兄共勉,好吗?

抱愧邓丽君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我不知道,邓丽君一次次演唱《我只在乎你》,是否心有所系;我也没法知道,多少人听她演唱这首歌,潸然泪下,甚至伤心欲绝。我只相信,邓丽君是上帝派给二十世纪后半叶的使者,用风声、鸟声、流水声般的天籁之音播撒人间幸福;我也必须相信,“人生境界真善美,丽君已包括。”

今年1月26日,将举办隆重的《同一首歌·十亿个掌声·邓丽君诞辰60周年全球巡回演唱会》,从北京开始,及至天下的华人居住区,共60场。这消息,席卷了邓迷。我不方便前往,但我会早早地守在家中的电视机旁,听邓丽君,听形形色色的邓丽君。

曾经有个幻想,要见到邓丽君,当然不是看电视。最好是在大街上或者商场里。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我一回头,她就于不远处甜甜地笑。对了,她167厘米高、47公斤重,应该身着粉旗袍,褐卷发,红唇皓齿,微仰着脸庞。我慌忙上前,给她鞠一躬,然后诚挚地道出我的愧疚。

我对她确实有愧!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最动我情肠的便是《月亮代表我的心》。我上大学那时,情窦已开,依然懵懂,恰好邓丽君的歌曲飘进校园,灌溉着青春年华。课前课后,不管男生女生,常常“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没人的时候,我也情不自禁,从头到尾,一遍遍浅唱,享受着爱的引导与表达。与这首歌媲美的还有《小城故事》,四面八方的同窗,都有自己的“小城”,都有自己的“故事”,每個人的理解和演绎各有不同。邓丽君歌曲,似乎只适合一个人唱,三五个人也好,悠悠荡荡,绝对是邓丽君式的纯真情怀。

我所以抱愧邓氏,是因为“三字一话活动”牵动了省电视台,便有记者扛着摄像机、拿着麦克风来拍新闻。我呢?是上讲台演讲的角色,被拍了个透。而我慷慨激昂的内容是从《辽宁青年》杂志裁下来的,旨在批判邓丽君的“靡靡之音”。何其曼妙啊!何其魂牵梦萦啊!呜呼,喜爱转成斥责,并且通过我的演讲播给了全省观众。新闻一闪即逝,没谁会记得什么,我内心却时而愧悔,因为我记得。

伴随着大陆的思想解放,邓丽君的歌曲如潮涌来,从声音到影像,一发不可收拾。听她的歌,成了家常便饭,《甜蜜蜜》《小村之恋》《在水一方》《人面桃花》《北国之春》《云河》《夜来香》《山茶花》《一见你就笑》《但愿人长久》《美酒加咖啡》《又见炊烟》《千言万语》《你怎么说》等等,几十首,甚至几百首,听得人耳目一新,心花怒放。实际上,邓丽君总共销售了4800万张唱片,用国语、粤语、闽南语、日语、印尼语等演唱了3000余首歌曲。我敢说,众多歌唱家和歌手歌星,把歌唱给一部分人听,而邓丽君却唱给了全球华人,乃至全世界!

我想對这样一位歌者,当面说声对不起,完全不可能了。1995年5月8日,一代歌后邓丽君,溘逝泰国清迈。据悉是气喘病发作,我不大接受。或曰,我不大愿意接受。把歌唱到极致的人,定然是“气吞山河”,那么,舞台下面的邓丽君应当经受多少艰难苦痛?还能说什么?所有受惠于她的听众和观众,默默哀泣!幸亏,邓丽君歌声不朽,不息,我们得以继续享受上帝的温情美意,夫复何求?

白岩松说:“如果有一个声音能让全世界的华人宁静下来,那就是邓丽君的歌声。”周杰伦说:“我希望我的音乐能成为经典,就像邓丽君……那样!”刘欢说:“她已经把那样的方式,做得太完整了,太完美了。”庄奴说:“有句老话,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邓丽君之前,没有邓丽君,在邓丽君走之后,也不会再出现一个邓丽君。”我想,每个人倾听邓丽君会有每个人的情境,其妙自不待言。多少年来,我常常被邓丽君特质的歌声淋湿、滋润及浸泡,好端端的一个人生哩!

与年龄有关吧,当代的台湾女性中,我喜欢三位:林青霞、三毛、邓丽君。林青霞的面容绝美,养我的眼睛;三毛的文字绝佳,慰我的心灵;邓丽君的歌声绝妙,轻轻悠悠,如风声,如鸟声,如流水声……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不为人师

冬日的周末,无处可去,早餐后,就卧在床上翻陈染旧著《声声断断》。

……忽然,手机收入一条短信,打开来——“赵老师好,看到了你发表的《事隔多年》,知你那么乐于助人,很高兴。请你把邮箱告诉我,我也把自己写的许多文章发过去,希望你能多‘踢几回球,谢谢你啊。”

哦,她对我文中的“踢”心领神会了!

我马上回复:“那是从前的我。现在,我变得越来越小,小到小学生,更需要师长的关怀和照料啊,哈哈。”

我坦白,近些年来,我不想做、不肯做的事,往往用一两句调侃婉拒,当然不忘“哈哈”了。事实上是,给别人一个台阶,给自己一个广场。

她很聪明,似乎又不甘心:“看来你是不想收我这个学生了,难道是怕我给老师丢脸不成?”

我怕,怕自己丢脸,但我没再发送,短信留在手机里。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我只有推辞。

不为人师呢,则是种达观而超然的态度,

实际上,是让人从所谓的尊严中解脱出来,还原为凡胎俗骨、血肉之躯,平视或者仰视,期求与享受互惠互利的待遇。

这个世界上,叫我老师的人不在少数。我知道,我是沾职业的光或沾年龄的光。

最初,我被叫做老师的时候,的确挺神圣挺自豪。那是大学四年级,因为出自师范,毕业实习在抚顺二中,一个月只讲一篇课文。在准备期间,我相当用心,早早便把鲁迅的《拿来主义》背了个滚瓜烂熟。还有板书,还有风度,还有声音的抑扬顿挫,都被我“实习”得接近完美了。上讲台那两堂课,我挥洒自如,一气呵成,再有下面学生的配合,授课效果绝佳。不是我炫,有著名的中学语文教师陈永芳专家为证,他当时就坐在课堂里。之后,我被评为优秀实习生,也是他圈里鼓吹的结果。

我参加工作,就一直供职于省报的副刊,开始是作者叫我老师,岁月流转,同事也加入进来。当作者和同事多半叫我老师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头发日见斑白了。我承认,我是个好编辑,为作者、为读者做过不少值得称道的事情。叫来叫去,我逐渐心安理得了。人一心安理得,就容易膨胀,就容易失控。好为人师,成了我的注脚。我已经习惯了指教他人的诗文,甚至习惯了指教他人的言行。当然,也不是什么诗文什么言行都去指教的,前提是这个“他人”必须是我心上的认可。即便这样,依然难免遗憾。不只一次地,在他人的作品研讨会上,我忍不住大放厥词,搞得“他人”口鼻出位……

前些年呢,只要有邀请,我都愿意接受。我喜欢五百一千乃至更高的酬劳,更喜欢大庭广众之下滔滔不绝地讲学。两三个小时里,我把专业的所知所识,统统地倾倒出来,痛快淋漓。如果间以笑声或掌声,我会更加晒脸,口若悬河,一时天花乱坠。根本不去问花坠落到多少人的身上或心上。

然而,年逾五十,知了天命,发觉自己越来越不好意思说话了,尤其是面对亲朋好友以外的人。所以,喧嚣的场所、务虚的会议、应酬的饭局能躲则躲,能逃则逃。叫我老师,只当叫我名字。哦,老我点头,师不敢当。

子曰:逝者如斯夫!又曰:三人行,必有吾师。

他老人家再一次回过头来,给我上课。

不瞒谁,曾经多次动过去学府里教书的念头,翻来覆去,最终一一放弃了。根本原因,便是觉得自己贫乏、陈旧、支离破碎,会误人子弟。不但放弃教书了,而且放弃了做文学讲座和新闻培训的机会。去年,作家王蒙、学者于丹在省宾馆讲学,我欣然前往,侧耳聆听,一时被点亮、被点燃了,深深地体会到了俯道为学生的快慰与幸福。

上月的下旬,即2011年11月21至25日,我侥幸赴京,参加第八届作协代表大会。礼堂、走廊、饭厅、门前随处可见中国顶级的作家和诗人。张抗抗、莫言、陈忠实、贾平凹、毕飞宇、苏童、刘震云、张炜、马识途……或聊天,或题词,或留念,那么朴素,那么沉稳。尤其是铁凝主席,亲切、平和,我说可以握个手吗?她一脸笑意,把手伸过来。送行的上午,她在北京饭店的大厅里跟各地的代表拍照,春风拂面,不见一丝勉强,或集体或个人,非常友好与自然,让我心生敬重。

他们都是大师级的人物,作品中蕴藏着、闪耀着思想的灵光。

我越来越不喜欢在人前说假话、大话、空话了,内心涌动着海,只愿把它化为文字,如一脉脉溪水,流淌在生活的土地上。流淌的过程就是清净的过程,就是滋养的过程,那些岸边的草或许生机盎然,那些岸边的花或许争奇斗艳,尽在不言之中。

别埋怨我,别责备我,别挖苦我,《声声断断》封底有三行红字:“生活最终教会我们的无非是/如何学会闭一只眼、如何学会只说半句/这个简单又艰难的事情。”

好为人师,往往是把一句拆开来,说上十句、百句、千句、万句。不经意间,精神家园将随之失守,直至沦丧。

许多种场合,我习惯于沉默,不是以沉思默想来故作高深。恰恰是洗耳恭听,期望从别人的言语中汲取自己头脑里亏空的知识和经验,进而补济智慧。我之所以不为人师,是因为羞为人师,而像树木一样承载岁月,走过春夏秋冬,多么从容,多么自在。

从此,我是树木的学生!

新年的预想

如果按照时下的套路,这篇文章的题目应当写作《新年的十大预想》,既有力度,又有亮度。不过,我反复琢磨,还是放弃了。我怕,“十大”罗列下来,解读下来,列也是白列,读也是白读,太形而上或者太形而下,不会有太多的人买账。

文化不是商品,而具体到任何一项,任何一款,又鬼使神差地转化成明码实价。我们做报纸副刊的,说到根儿上,也是在兜售文化,贩卖文化。所以,得煞费苦心、绞尽脑汁讨受众喜欢,让受众认可。

新年的“预想”,只有(也必须)围绕着“市场”筹算与运作。

固然,文化不是萝卜白菜,不是土豆辣椒,去掉新鮮的基本成了垃圾。也可能,出货时便没什么新鲜的,统统归为垃圾。然而,越是古老的文化,越是散射着岁月的光芒;越是时尚的文化,越是散发着生活的气息!

此刻,电脑屏幕上蓦地闪出两句话,早些时候的一句是:“宁可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意坐在自行车上笑。”近日的一句是:“那时候爱上一个人,不是因为你有车有房,而是那天下午阳光很好,你穿了一件白衬衫。”都与年轻的爱情有关,又都不仅仅是年轻的爱情。

文化的担当在于捕捉、探求、透析、明示、引申和演绎。

2012年的《吉林日报·东北风》周刊,会很自觉地、很自信地用文化的金线银线串联起古老的岁月与时尚的生活,别开洞天,别开生面……

对于新的一年,我们有着足够的积累。

——我们有足够的财富。这财富,是作者,是力量。

——我们有足够的经验。这经验,是读者,是方向。

有民谚可依:手上有粮,心里不慌。

哦,我们赶上了文化大繁荣大发展的大时代,作为文化的实践者,有责任、有义务充分地发挥“引领风尚、教育人民、服务社会、推动发展”的作用。当然,这需要我们本身具备一种好的胸怀,好的心境,好的情致。

若道春风不解意,何因吹送落花来?

也许,我们努力经营的副刊不过是一个盆景,从价值的角度讲,可有可无;也许,我们努力经营的副刊不过是一片湿地,从利润的角度讲,可多可少。但是,没有盆景的生活,便没有情趣、没有韵味;没有湿地的生存,便没有滋养、没有抚慰!

记忆里,有一首诗存放了将近三十年,句子兴许不准确了,意境犹在:“小时候/我问父亲/山的那边是什么/父亲说,是山/又问/那边的那边是什么/父亲说,还是山/后来,我长大了/问父亲,那边的那边的那边是什么/父亲说,是海/于是,我背着行囊上路了/对,我应该带个妻子/半路上,她为我生个儿子/我想,当初的父亲/也像我这么想/那么,看海的人/应该是我了……”

都要做个“看海的人”,此乃新年的预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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