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理班底 中央政府人事安排详解

陈良飞

经国务院总理李克强提名，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表决，3月16日，本届中央政府组建完毕，随后宣布了国务院副总理、国务委员、各部部长、各委员会主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审计长和秘书长的人选。

外界普遍认为，保持宏观政策上的连续性和稳定性是中共执政的一贯追求，这一基调也体现在了国务院新班子的安排上。“稳中求进”和“开拓创新”是当前和未来中央政府人事安排上的双重变奏。

留任与新任

国家行政学院公共行政教研室主任竹立家将新的国务院组成人员视为一种新老结合、注重稳妥搭配和过渡的人事安排。

留任率则是一个很好的观察角度。在在履新的全部25个国务院部委“掌门人”中，16人留任，9人为新任，留任率高达64%。

如果我们再具体分析这9位新任者的任职经历，“稳妥”的印象会更加深刻。原国务院台湾办公室主任王毅、原国土部长徐绍史只是更换任职部门；原监察部副部长黄树贤、原商务部副部长高虎城则由本部门副职递升正职；财政部长楼继伟、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主任李斌算是重返原任职部门或重组后的任职部门。

真正第一次踏进国务院大门的只有国防部长常万全、国土部长姜大明和国家民委主任王正伟三人。

在保持国务院组成部门负责人高留任率的前提下，与李克强共同组成国务院常务会议的4名副总理、5名国务委员则以新任者居多，只有原国务委员刘延东和马凯递升副总理。

其余7位新任者当中，常万全以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身份兼任国务委员、国防部长，杨洁篪、王勇则由国务院部委负责人递升国务委员。其余4人，张高丽、汪洋、杨晶和郭声琨均拔擢于省（市、自治区）党委书记或行政首长之中，两位来自东部沿海地区，两位来自经济相对落后地区。

在7位十八届中央政治局常委中，担任过省（市）委书记的有5位，还有两位，一位担任过直辖市行政首长，另一位担任过自治区党委副书记。25位中央政治局委员中，担任过和正担任省（市、自治区）党委书记的有18人，占72%。

从“封疆大吏”中拔擢国务院副总理也已经成为惯例。以2008-2013年的温家宝总理第二个任期为例，4位副总理李克强、回良玉、张德江、王岐山的之前职务均为省委书记或省级行政首长。

比照这9位部委新“掌门人”的履历，晋升之路清晰可现。他们往往在国务院前总理朱镕基任上或之前完成了副部级职位的晋升，然后在国务院前总理温家宝的两届任期内顺利晋升正部级，此次组建新一届国务院时获得青睐，在此期间，他们甚至在多个性质完全不同的职位上反复历练。

显而易见的是，中共长期执政的一个优势就是人才培养上的连续性，一个干部，尤其是高级干部可以获得多个历练的机会。

这也难怪本届中央政府的主要财经官员会被海外媒体视为温家宝甚至朱镕基时期的“财经班底”。新任国务院副总理马凯、从中投公司回归的财政部长楼继伟和“破例”第三次出任央行行长的周小川，以及新任的国家发展改革委主任徐绍史、商务部长高虎城都曾在前三届政府担任重要财经领域职务。

由于部分留任的部委主官年龄已达到63岁、64岁，根据正部级领导干部65岁退休的惯例，他们将在一两年后相继退休，国务院部委人事自然会相应作出调整。到那时，在温家宝两届政府时期已晋升副部级或部级的年轻官员，将相继走上这些重要岗位。

晋京与空降

在国务院部委人事安排上，晋京与“空降”是另一不变的观察视角。中央与地方间高层的频繁交流互动，一“进”和一“出”成为时政学者们分析历次人事调整中不断涌现的“亮点”。

晋京的地方党政官员被认为熟悉地方工作情况，能够更好地为中央制定出符合实际的政策，而空降的中央部委官员则熟悉中央宏观政策，能够使得中央政令畅通。不少官员更是具备在地方和国务院部委多次轮番任职的经验。

安徽省长李斌、山东省长姜大明、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主席王正伟是此次赴国务院任职的三位地方大员。西藏自治区党委常委、自治区人民政府常务副主席秦宜智则担任团中央书记处第一书记，原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书记张毅则来到国资委，担任党组书记一职，与国资委新主任蒋洁敏搭班子。

与此同时，更多的中央部委领导也奔赴在前往各地方的路上，希冀在日后的地方实际工作中获得历练。

在中共中央序列，中央政法委秘书长、中央综治办副主任周本顺“空降”河北，任河北省委委员、常委、书记；原团中央书记处第一书记陆昊奔赴黑龙江，任黑龙江省委委员、常委、副书记。在国务院序列，国家行政学院党委书记、副院长李建华，国务院副秘书长、国家信访局局长王学军，国务院研究室主任谢伏瞻，证监会主席郭树清则分赴宁夏、安徽、河南、山东任职。

根据过往惯例，“空降”的官员中，数年后重返中央部委任职的也不乏其人，不少高层官员走过了数轮“晋京-空降-晋京”的往还之路。

汪洋是一个典型。1993年，38岁的汪洋就出任安徽省副省长，成为当时全国最年轻的副省长，并继而进入省委常委。1999年，汪洋第一次晋京，先后担任国家计委副主任、国务院副秘书长等职，2005年空降重庆，两年后赴广东任职。2012年12月，中共中央决定汪洋不再兼任广东省委书记，汪洋第二次晋京，并在3月份的全国“两会”上获任国务院副总理一职。

李斌与汪洋的履历颇为类似。1954年出生的李斌长期在吉林省工作，历任长春市教育学院教师、吉林省计划委员会副主任、吉林省体改委主任、省委常委、副省长等职。2007年7月，李斌奉调国家人口计生委，先后任党组书记、副主任，主任、党组书记。2011年12月，李斌出京赴安徽任职，出任安徽副省长、代省长，来年2月当选安徽省长。

任职安徽省长不过一年零一个月之后，李斌再一次奉调进京，成为国务院组成部门负责人。

“李斌同志政治上坚定，大局意识强，经过多岗位锻炼，领导经验丰富，工作思路清晰，抓落实的力度大。”在2011年12月，李斌履新安徽的时候，代表中央宣布任命的时任中央组织部部务委员潘立刚如此评价。

为官与经商

3月20日上午，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主持召开新一届国务院第一次全体会议，国务院全体会议组成人员出席了会议，国务院其他部门、单位的负责人列席了会议。

新任国家铁路局局长陆东福，坐在国家测绘地理信息局局长徐德明与中国民航局局长李家祥中间。而就在他的同一排末尾，正是正部级央企中国铁路总公司法定代表人、总经理、原铁道部长盛光祖。

盛也是排在首位的国务院直属企业负责人。此前，在国务院直属企业单位中，排在首位的是管理上万亿主权财富基金的中国投资有限责任公司。

在中共的任命机制里，部委、地方、国企三大领域中间的大门从来没有关闭过，入者为高官，出则为高管，任免的标准只有一个：中央工作的需要。与不少官员在中央和地方数轮往返任职类似，也有不少官员于央企高管与政府官员两个角色间进行过多次频繁切换。

从官员转身为商人的行列中，1949年出生的盛光祖是最新的一个。楼继伟、蒋洁敏则与他的走向相反。

在做了近10年财政部常务副部长和短暂的国务院副秘书长之后，楼继伟开始筹建中投公司，并在2007年9月之后担任中投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不到一年后又兼任中央汇金投资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此次重返财政部，并担任财政部长一职。原中石油集团董事长蒋洁敏则是第一位来自央企的国资委主任。

一个可以参考的数据是：自中共十七大以来，有超过16名中央企业和地方重点国企高管先后转战中央部委和地方党政机关，担任省部级领导干部。当然，也有不少政府官员出而为商的案例。

两个新晋国务委员曾有央企工作的经历。郭声琨曾是中国铝业公司总经理，2004年，他从中国铝业公司总经理、党组书记任上调任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副书记，并于3年后接任自治区党委书记。王勇也曾在中国航空工业总公司、中国航天机电集团公司等央企担任重要职务。

此外，工信部部长苗圩，曾在东风汽车公司担任高管多年。接替郭树清担任证监会主席的肖钢曾任中国银行董事长、党委书记、行长等职。

扩张与收缩

有些机构瘦身，有些机构扩张，还有些机构被赋予重任，这些故事在每一次政府机构改革时反复上演。

重新组建的国家卫生和计生委中，原卫生部长陈竺、卫生部党组书记张茅、原计生委主任王侠均淡出或转任他职。新机构由李斌和孙志刚搭班子，这两位同为正部级的领导干部此前虽无共事经历，却也有着不解之缘。

在长达6年的吉林省副省长的位置，李斌的分管领域就包括医疗卫生工作。 此后，她又在原国家人口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工作了4年多时间。在2010年年底进京担任国家发展改革委副主任之前，孙志刚的职务是安徽省副省长、省医改领导小组组长。孙主抓该省医改，并总结出安徽医改经验，受到中央领导高度关注。孙志刚进京后的另一个职务即为国务院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而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李克强亲自兼任该小组组长。

孙志刚进京一年多后，李斌“空降”安徽。在一年多的安徽省长任内，李斌又继续推动安徽医改。安徽也成为全国少数几个启动全省县级公立医院综合改革的省份，而这一进度比中央提出的到2015年完成县级公立医院改革的要求提前了至少两年，并诞生了“安徽医改经验”。

在3月14日举行的十二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医药卫生体制改革”专题记者会上，出席会议的孙志刚表示，当前，医改已经进入深水区，一方面巩固已经取得的成果的任务十分艰巨，稍有松懈就可能会出现反复；一方面体制机制方面长期积累的深层次矛盾集中暴露，改革的难度和复杂程度越来越大。

“医改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需要全社会齐心协力，攻坚克难，共同把这项改革向前推进。”孙志刚说。可以想见，推动医改是这对新搭档的历史使命。

在外界纷纷传言的国家海洋局升格为海洋部未果的情况下，新组建的国家海洋局在推动海洋经济发展、加强海域管理、坚决维护海洋权益等方面被寄予更多期待。其人事安排更是将这种期待展现无遗。

3月18日，中组部副部长王尔乘在国家海洋局干部大会上宣读了中央关于重新组建的国家海洋局领导班子配备的决定。国土资源部党组成员、原国家海洋局局长刘赐贵继续担任国家海洋局局长、党组书记。孟宏伟任国家海洋局副局长、党组副书记兼中国海警局局长，并继续兼任公安部副部长、党委委员。

值得关注的是，孟宏伟在这次干部大会上被明确为正部长级。国家海洋局属于国土部管理的国家局，原则上属于副部级单位，其局长一般为副部级，副局长系正厅级。

以正部长级的身份担任一个原本属于正厅级的职位，用国土部长姜大明的话来说，“重组国家海洋局是党中央、国务院基从建设海洋强国的长远战略和深化行政管理体制改革的总体目标出发做出的重大决策。”

此次行政体制改革后，国家发展改革委的职能也发生转变。原属于计生委的部分功能——研究拟定人口发展战略、规划及人口政策职责——划入了发改委，将原国家能源局、电监会的职责整合，重新组建的国家能源局仍归属该委领导，这被外界认为是国家发展改革委再次扩权。

经此调整，素有“小国务院”之称的发改委官员中，有4位是十八届中央委员，分别是主任徐绍史、副主任解振华、刘鹤和吴新雄。刘鹤的另一个职务是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吴新雄的另一个职务是国家能源局局长

一个部委同时聚集4位中央委员，这在国务院组成部门中绝无仅有。在新一届国务院25个组成部门中，公安部官员中有3位中央委员，其余大部分部委只有1位中央委员，住建部和央行则暂无中央委员。

职与级的分离在本届政府表现得更为明显。如果对比朱镕基、温家宝三届政府时的权力资源分配与职位安排，本届政府显然更为大胆。一个显著的例子是，前一届政府中，只有万钢一人以全国政协副主席的副国级领导人身份兼任科技部长，到了这一届政府，除万钢留任外，全国政协副主席周小川、王正伟也分别兼任央行行长和国家民委主任。如果再算上早已成惯例的国防部长、公安部长由国务委员兼任，已经有5位部长（行长）的礼宾排名位于外交部长之前，王毅只能在部委领导排名中屈居第6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