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禄
10月24日,坐落于上海嘉定的韩天衡美术馆正式开馆。美术馆前身是一座纺织厂,改建时,设计师保留了工业遗存的锯齿形轮廓。展厅大堂里,还可发现设计者别出心裁地将三组纺织机械埋在地坪之下地坑里,上罩厚厚的玻璃,可让观众一进门就得知这处工业遗址的今生前世。
馆藏品来自韩天衡的慷慨捐赠,共计1136件珍贵艺术品,牢牢支撑起这个空间内的历史文化信息与艺术含量。
早在“文革”祸起之前,韩先生就开始搞收藏了。三年自然灾害那会,无论私人的古玩店还是国家的文物商店,都是冷冷清清、凄凄切切,但他还是有空就跑去看一眼。那时文物商店的东西还很便宜,吴昌硕的一副对联只要四五元钱,田黄印石也不过30元左右,算是天价了。但即使如此,看得中并不一定买得起,当时韩天衡还在部队领津贴,只能从牙缝里省一点出来买几件玩玩,主要是为了学习书画和篆刻,从来没想过半个世纪后会升值几百倍。
韩天衡从小奏刀治印,对印材格外关注,至今藏有上佳印章石数千方,同时他对古印研究也颇有心得。上世纪90年代初他去香港讲学,闲暇时逛古玩店,意外发现一枚金印,印面为“关中侯印”,应是研究印学发展与古代官制的一流标本。商家索价十多万,韩天衡不容自己犹豫,马上从朋友处借了錢来购得。后来他请上海博物馆老馆长马承源先生鉴赏,马馆长表示这枚金印重达300多克,属于印中大器,上海博物馆陈列也有一枚金印,是晋代的,重约120克。所以韩天衡得到的这枚“关中侯印”堪称稀世珍宝。现在这方金印也被他捐出,灿烂夺目地陈列在展厅里。印花放大后成了玄关的醒目装饰,那一抹鲜红穿透了古今。
韩天衡说:“在澳门也有很多机会。当时大三巴牌坊下面一带是烂鬼楼,环境脏乱差,臭气冲天,但有数十家古玩店云集,当时内地正值建设高潮,常有古墓见光,文物失散现象严重,经文物贩子之手辗转流落港澳台,我有空就去那里淘宝,一般区区几百元就可以买到汉唐时期的高古陶瓷了。一次,有人拿来两方齐白石的印章,我一看是老人家为杨皙子刻的,皙子就是杨度啊,我马上要了。他又告诉我,在德国某古玩店里发现一枚齐白石的印章。我当即表示要买,一个月后,这位朋友果然从国外买回来了。此后我去那里办画展或讲学,就去逛那里的古玩店,如愿以偿地买到不少好东西。那感觉,就像将一个个孤儿领回家。”
2011年韩天衡与上海嘉定区政府签约时,他承诺捐赠的书画和文物是1003件,而现在正式捐出时又“溢出”许多。
对此,韩先生对我解释说:“后来我发现有些藏品在系统性方面还不够清晰,所以在这两年里买了一批书画和印章。比如刘海粟,我与他交往很久了,但从来没向他求过画,所以我也没有他的作品。要展现海派艺术家的整体面貌,缺少这位泰斗级的人物是讲不过去的,于是我就请朋友将他所藏的一幅刘海老的梅花手卷让给我,花了数十万元。展厅里还有一件我早期的楷书册页,这是我1966年在海军部队当兵时临摹唐代王敬客的《砖塔铭》,写得很用心,但它早被我送给弟弟了。于是我就跟弟弟商量,他也舍不得啊,毕竟收藏了半个世纪啦!最后我用新写的一本册页跟他交换,总算在展馆与大家见面了。再说我认为展馆的陈列应该形成自己的特色,我们着眼于文房用品,那么有些器物就必须力争齐全,这个方面我在近几年也增添了不少,现在总算形成了一条贯穿始终的线索。”
在捐赠仪式上,当韩天衡先生接过嘉定区政府奖励的2000万元后,当场宣布将成立一个韩天衡艺术教育基金,他要将这笔钱用于办学,扶持有志有为的文艺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