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秋
跟团游欧洲,尤其是经行德国、意大利、法国的廉价线路,大抵是白天看教堂、晚上睡小旅馆、路上将就中餐馆。教堂是欧洲特别是南欧最寻常的景点,大部分免费开放,即便是世界第一大教堂、罗马教廷所在地、据称埋葬着耶稣得意门徒彼得的圣彼得大教堂,排一会儿队也就能进去各处游走和拍照了。
欧洲第二高的维也纳圣斯特凡大教堂、中世纪欧洲最大的威尼斯圣马可大教堂、外表端庄素丽的佛罗伦萨圣母百花大教堂、规模世界第二的米兰大教堂、闻名遐迩的巴黎圣母院……对那些不谙基督教文化又无心付费登塔楼的中国游客来说,它们跟其他景点也没太大分别,甚至更不好玩,不如登山滑雪、逛宫殿博物馆、穿行闹市奢侈品店带劲。
但这些少则历时数十年,多则四五个世纪才完工的教堂建筑精品,给欧洲人一种实实在在的历史传承感,以及潜移默化的对于产品使用周期的长尺度观念。今天我们感慨法拉利跑车数倍于日韩同类产品的寿命,惊讶于德国公司为其在晚清建造的中国铁桥提供检修服务,不能不认识到其中的类宗教执念。
而更多的遍布欧洲城乡的中小教堂,则在不经意间给外人一些触动。如在慕尼黑、萨尔茨堡、苏黎世、弗赖堡,中等的教堂与商业街比邻而居,不显贵气反倒透着落寞,有一种铅华洗尽、遗世孑立的沧桑感;小教堂一般属于某个社区,建成时间多不长,挨着民居、菜市场或小学,生活气息盎然。
正如承载国家叙事的故宫、天坛、圆明园、中山陵等未及寄托民间俗念的宗祠、牌坊、土地庙、祖坟来得亲近,在已然总体世俗化的欧洲普通人看来,寻常可见的中小教堂作为城市记忆的载体或社区爱德伦常的加持者,要比曾负载国家间征战、政教或教派间倾轧命运的大型教堂更对自己的胃口些。
在欧洲人的现实生活中,教堂并非一副阴森可怖的形象,而只是从历史传承下来的一份文化遗产,或家门口一个自己从小受洗和长大的地方。
这其中,以基督教新教的礼拜堂布置得简朴和不拘一格,相对来说更招人喜爱。反观天主教圣殿和主教座堂,由于被重金装饰得富丽堂皇,曾是教会高高在上、奢侈腐败的象征。16世纪爆发的宗教改革运动,便因教会兜售赎罪券敛财而发端。后来的“30年战争”,以德意志新教诸侯打败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用主权规则“架空”得到天主教会支持的神圣罗马帝国而告终,基督教会从此三足鼎立。
如今,新教各派在西方尤其英美占了上风,东正教则散布在东南欧和俄罗斯,而在全世界,以梵蒂冈城国为中心的教阶森严的天主教依然拥有最多信徒。正因为天主教神职人员不能结婚,各种可以想见的性丑闻才欲盖弥彰。但客观而言,天主教在以耶稣基督为救主的各教派中并非最保守的一派。二战期间,罗马教廷曾庇护遭纳粹追捕的意共领导人陶里亚蒂以及许多犹太人;1960年代梵二大公会议以来,天主教更是掀起对内改革、对外开放和开展普遍对话的运动,天主教堂也变得摩登和随和起来。
如果说小说和电影《达芬奇密码》勾勒的是一个个杀机四伏的教会阴谋的话,那么在欧洲人的现实生活中,教堂并非一副阴森可怖的形象,而只是从历史传承下来的一份文化遗产,或家门口一个自己从小受洗和长大的地方。当政教分离、信仰自由能得到保障,当讲究“出世”的教会关注起世俗生活,到欧洲、游教堂,未必不会尽兴,起码要好过在某些地方只能望宏伟的政府大楼而兴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