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
没人想到,这个曾穿梭于各种酒吧,开名车,打架能“从北京朝阳打到长辛店”的“80后”顽主闫帅,最终选择了一份大多数同龄人都不会选择的工作。
他学会了给老人通便、掏耳朵,成了养老院里114名老人的“家长”。工作地点不再是他熟悉的北京三里屯,而是在北京六环外的房山区长阳镇佛满村,是一个下了地铁还要再坐30多分钟“黑出租”才能到的地方。
做这些老人的“家长”,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每天最让闫帅紧张的时候,就是晚上。“最怕电话铃响,一响十有八九就是老人出事儿。”
遇到老人排便不畅,他会自己给老人涂开塞露。若是还不行,则会戴上一次性手套,用手去抠。“要用这根手指去掏,这根手指比较细,不会伤着。”他掰着自己的食指说。
有位老人长期卧床,耳朵里堆了不少耳屎,痒痒,又挠不了,很难受,老人的眼睛就总往上挑。闫帅给他轻轻地清理完,解了痒痒,看到他的表情特别舒服,很放松很满足,闫帅就觉得自己这种生活很有意义。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配合他的工作。曾经有一位老太太隔几天就说自己身体不适,而每次闫帅慌慌张张把老人送到医院急诊室,都没有查出任何毛病。这时,闫帅不得不赔着笑脸,向闻讯赶来的家属解释情况,赔礼道歉,然后再把老人拉回养老院。
2
在养老院许多老人眼里,闫帅是一个“好脾气”的孩子。可多数老人都不知道,“好脾气”的闫帅并不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
中专毕业后,闫帅并没有正儿八经地找工作,而是穿梭于各种酒吧,最多的时候一晚上能花3000元钱去买啤酒喝,舞跳得更是棒极了。
直到2006年,母亲得了癌症,他突然感觉一根梁塌下来了。从这以后,闫帅开始慢慢跟以前的朋友圈脱离,在父亲手下专心打理养老院。但是,情况并没有向好的方面发展。2008年,母亲刚出院的那个冬天,父亲就被查出了脑梗塞,紧接着,又被查出患有肾衰,必须依靠透析才能维持生命。
很快,这个可以让闫帅自称“富二代”的家庭开始变得拮据,甚至欠下了外债。有一次,父亲因病紧急抢救后第一句话就是:“救我干吗?给你当累赘。”闫帅用棉签伸进父亲肿胀得无法分开的脚趾中认真地擦洗,低着头说:“爸,有我呢,这院子你放心。”
3
为了撑下这个养老院,各种状况的老人他都接收了进来。
有一回,一位行动不能自理的老人不愿承认自己大小便失禁的现实,就偷偷把粪便藏在自己的床里。闻见了刺鼻的臭味,1.73米高的闫帅,赶紧单膝跪在床前,给老人量血压测血糖,擦洗身体。
“没办法,这些活你院长都不干,人家护理员就拿那么点工资,凭什么去干?”他说。
为了让老人们过得舒服,这个小院长在院子的水塘里种满了荷花。为了拉客,他承诺家属“你把老人放这里两天,不行你随时接走”。如今,养老院里的老人人数已经从他接手时的个位数上升到三位数。
最难的时候,他也有退缩的想法。那时父亲病得厉害,有人要收购,给2400万元。母亲不干,说死也要死在这里。养老院里盖楼,父母投资了500万元,借了别人200万元。这中间,闫帅倒过礼品,开车去机场拉过黑活,一连干了七天,每天睡不到两三个小时。闫帅常自嘲“我被养老院绑架了”,但转身又会说:“我不能放弃,放弃了,这些爷爷、奶奶去哪里呢?”
“养老院能让你看到人生的四分之三。”闫帅说。在这里,25岁的年轻人见证了自己孩子的出生,经历了家庭变故,甚至目睹了老人的死亡。一位叫王永祥的老人安安静静地去了,他的后事全部由闫帅料理。听到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叫“王永祥的家人”时,闫帅站了起来,捧过骨灰盒,撑起一把大黑伞,遮挡住头顶的阳光,走向骨灰寄存室。这时的他,脑子里全部是老人坐在养老院里,抱着猫抱着狗,跟他聊天,向他借书看的情景,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每年除夕,都有不少老人要在养老院里过年,还有不少老人在大年三十晚上回家吃过团圆饭后,又要求家人把他送回来。现在,这个“家”规模越来越大,已经有114位老人了。
不久前,在参加一次节目录制时,节目组说可以满足他三个愿望,包括跟某个明星一起登台演唱,甚至上春晚。但是这个能歌善舞的男孩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愿望。
最后,他说:“希望我能最终办成一个人人都住得起的养老院,并且希望我父亲的身体能快点好起来。”
摘自《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