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朋克,土豪摇滚

2013-05-14 16:53曹红蓓
中国新闻周刊 2013年47期
关键词:仇富制度性屌丝

就像当年“屌丝”的一夜爆红一样,近来,又一社会阶层新称谓——“土豪”,突然赢得了民心。

屌丝和土豪,这两位的财富特征自然相反,但是在对正统的消解上是态度一致的。屌丝消解得更粗暴,一副低等流氓样,就像朋克音乐。土豪因为其亮瞎狗眼的财富,明显大哥派头,看起来更像是60年代摇滚里面那种“华丽诗篇”,局部装饰上想做多狠就做多狠。

我们今儿来谈点音乐。摇滚也好,朋克也好,庸俗的理解往往觉得它们的根源特征是反叛,其实反叛只是表面的,是它们与生俱来的自由和力量与正统对磕的结果。屌丝确实够自由,飘荡在社会上,尘埃一样自生自灭无人问津;土豪的自由不输屌丝,而力量尤其让人膜拜。问题是,同样充满了自由和力量感的一群人,为何在他们被叫做暴发户的年代,和被叫做土豪的年代,民众在心理上与他们的亲近感是如此的不同?以至于在今天,对于与他们的联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究其原因,首先是他们获得力量(财富)的路径得到了认可。社会心理学中有种“社会失范理论”,所谓“失范”,是指社会文化的目标与社会结构(制度)之间存在矛盾的情况,而这会导致张力的产生。所谓社会文化的目标是指社会文化为社会成员提供的用于满足个体生存、发展需求的目标、意图和旨趣,比如美国人的美国梦。

社会文化目标的实现需要通过制度性手段,而制度性手段的分配对每个社会阶层而言都是不一样的。社会中的个体对文化目标和制度性手段或接受或拒绝,态度又有不同。这些态度的不同组合就产生了五种不同的社会适应方式,即创新、遵从、形式主义、逃避以及反叛。一般情况下,社会大多数成员会选择遵从的适应方式,他们是民族唱法主旋律,希望通过奋斗成为人们眼中的高富帅,或者是流行R&B,努力凹着造型优雅步入自己的小时代。

如果个体认同社会提供的文化目标,但却没有能力运用社会认同的手段实现它,于是个体往往采用制度化手段之外的方式实现社会文化提供的主流价值目标,这个就是所谓“创新”。名字听起来漂亮,实际上是一种消极的社会适应方式。在老百姓看起来,土豪们无疑都是“创新”的,在一个旨在让最多人得到福祉的社会里,个别人巨大财富的获得似乎不应该在制度性手段的框架内。

当我们的社会文化目标还是“实现四化”的时候,暴发户们的致富路径为人们所不齿,是因为那时候“社会失范”的现象不严重,制度性手段,也就是所谓的正路,与社会文化目标的实现之间没有那么大的距离感。而到了梦想的年代,人们似乎越来越感觉到,土豪们所采取的“创新”的适应方式,才是最现实的指向社会文化目标实现的路径。对土豪的认同,实际上是对“社会失范”的认同。

然而这并非全部的解释。普通人对土豪的财富只能仰视,纵使对“社会失范”的认同高过以往,在这种呈仰角的社会比较中,人类本性中的嫉妒不是会煽风点火,制造仇富的心态吗?仇富确实是前一个阶段社会心态中引人注目的现象,虽然现在也有,但是从土豪这个词的流行可以看出,情势已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这里要提到另一个心理学概念,相对剥夺感。相对剥夺是近年社会心理学研究中的热点之一,一些问卷调查的结果表明,中国城市居民的相对剥夺感相当强烈,尽管人们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了,但人们普遍感到自己的相对社会地位和相对经济收入下降了。相对剥夺来源于社会比较,比较的对象主要包括参照群体、过去的生活条件和公平理念。在这个风驰电掣般变化和发展的年代,聪明的中国人在自我心态的调整上真是自发地下了大力气的,比如像屌丝、土豪种种称谓的发明,统统都是在做着自我疗愈的工作。仇富的感觉多难受,近年来目睹一些翻云覆雨的事情发生后,普通人居然站在土豪的立场上替他们来了个相对剥夺想象,然后就与他们拉近了心理距离,冲淡了仇富的痛苦。土豪虽然有钱,但比较一些跟他们同样有钱却低调得多甚至是在制度性框架之内致富的参照群体,土豪的形象顿时变得可爱起来了。因为既然是土豪,就意味着是可以随时被打的。“打土豪”之说自大革命时代就有,成为社会公平的一种调节手法也是必然。他们原本拥有的值得炫耀的自由和力量,有时候是那么微不足道,入口即化。这么左右一比,土豪群体内的相对剥夺感便油然而生。而这种相对剥夺感,对于普通民众又是何其亲切。

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相对剥夺感是弱势群体的基本心理特征。难不成土豪也是弱势群体?如果连土豪都成了弱势群体,谁又是真正的强势?

曹红蓓

(作者系心理学博士,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心理咨询中心咨询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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