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卡马乔

肖良志

该来的迟早要来。

自中国队在泰国混编队身上招致1比5耻辱性溃败，到总教练卡马乔被中国足协解职，仅历时4天。

不仅于此，6月15日中国男足主场惨败之后，中央有关领导第二天迅速做出批示，要求深刻总结这场比赛，真正反思下一步如何去做。这也是20年来，中央级领导首次就一场国家队的A级热身赛做出批示。

可即使在中国队溃败的当晚，卡马乔仍然坚持：“我没错。我们忠实地执行着合同，努力地进行工作。我们，决不辞职。”

作为拿着世界排名第三高年薪的中国队主帅，上任22个月的卡马乔仍不明白，足球在中国早已不仅是一项体育比赛那么简单。

这个1比5，经过一夜发酵之后，卡马乔发现自己陡然陷入了全国乃至世界各路媒体的围剿之中。中国足球，再一次充当了发泄社会情绪的“出口”。10天来，各种讥讽漫骂怒斥排山倒海般轰向卡马乔、中国足协，甚至国家体育总局。这10天卡马乔的“收获”，甚至超过了他过去的20年所受到的所有憎恨。

中国足协曾经给过卡马乔机会，让金志扬、戚务生、李应发等足坛元老和卡马乔座谈。甚至6月19日，元老们还试图劝说：“你要与球员沟通，要熟悉和了解中国球员的特点与风格，要选拔最高水平的球员到国家队。你不能完全用西班牙球员的要求来对待中国球员，他们达不到。硬性要求，就是自毁长城。”

“我不会降低标准，那样中国队就不会提高。”卡马乔固执而自信地回答。

不用等到卡马乔领悟，足协已经失去了耐性。“当几千家报纸、数十万家网络、上千家电视台、电台等，都在质疑这个1比5的时候，谁还能坐得住？！” 6月19日，足坛业界一位权威人士严肃地说，这也代表了一个决定。

饱受煎熬的国家体育总局和中国足协对卡马乔做出了“解职”的决定。

6月19日，中国足协教练委员会的成员们给卡马乔下了终极结论：“刚愎自用，临场应变能力不够，球队22个月来没有进步，整体一盘散沙。卡马乔已经失去对球队的控制。当然，责任不能由卡马乔一个人负，球员、管理层都有责任。”

闻听自己被解职之后的卡马乔，笑了。似乎，对于双方，都是解脱。这是最好的结局。

两年前就预定的结局

事实上，这桩被资本绑架的“婚姻”从一开始就预示了悲剧的结局。

按照出资方的方案，他们只愿意为两人中的任一个付出4000万元的资金。一个是德国著名的“金色轰炸机”克林斯曼，另一个就是西班牙人卡马乔。

可当时中国足协已有一个自己非常满意的人选，他是德国教练托普·穆勒。托普·穆勒在球员时代很辉煌，执教生涯也颇有建树，此前执教格鲁吉亚国家队。他是德国足协鼎力推荐的教练，就像是他们当年向中国足协推荐克劳琛一样，认为托普·穆勒的能力很好，适合执教中国国家队。时任中国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的韦迪与托普·穆勒进行了面对面接触，非常满意。

“我觉得托普·穆勒挺好，德国足协推荐的时候，重点介绍了他的特点，称推荐给我们的肯定是好教练。但是，我后来没有坚持。”韦迪没法坚持，由于更高层领导的介入，资本的裹挟，中国足协的选帅，只能锁定在克林斯曼、卡马乔两人身上。

而在这两个人中，中国足协更心仪的是克林斯曼，克林斯曼有着德国人的严谨、先进的足球理念，又不乏激情，且年富力强。2011年6月，中国足协也与克林斯曼进行了实质性接触，双方还约定进一步探讨。但是，随后克林斯曼迅速与美国足协签了约。

中国队的主帅人选只剩下了唯一的候选人卡马乔。

没人说得清这个无法让人理解的合约，卡马乔是如何轻而易举谈成的。“因为过多的政治色彩，中国足协的这次选帅一直处于没有业务主心骨，缺乏行业灵魂的混沌状态，最终签下中国足球史上最‘丧权辱国的合同，就不难理解了”。当月的21日，业内某权威人士谈起这个签约时忍不住吐槽。

中国足协以每年税后280万欧元的天价签约卡马乔的消息公开后，熟知卡马乔的球迷在万里之外调侃，“可怜的中国球迷，希望这个没用的东西对你们有用。”“卡马乔离开西班牙去中国？这是今夏最好的消息了。”

22个月19条罪状

从2011年8月14日正式履新，22个月来，卡马乔头顶始终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前任主帅高洪波。所有人认为，只要不敌高洪波，卡马乔就会输掉一切。

不幸的是，卡马乔的执教成绩和执教内容，完败。22个月的时间里，卡马乔只率队打了20场比赛，7胜2平11负，胜率35%，负率为55%。

高洪波被勒令辞职时，27个月里共率队打了41场比赛，24胜12平5负，胜率为59%，负率为12%。

在这22个月里，卡马乔创造中国国家队三大耻辱性纪录：2012年9月11日在巴西累西腓0比8惨败给巴西；2013年3月中国队FIFA排名降至历史最低：第109位，亚洲第13位；2013年6月15日在安徽合肥1比5输给泰国混编队。

高洪波创造了中国队的四大经典：1比0击败世界冠军法国队；东亚四强赛上3比0击败韩国队，结束32年“恐韩不胜史”；1比1战平世界豪强德国队；将中国队排名提升至亚洲第5名，成为2014年巴西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区预赛种子队。

对于这样直接的对比与反差，卡马乔的解释是：“FIFA排名低，是因为我们总在打强队。输球是因为对手的实力强，他们的FIFA排名在中国队之上。另外，我觉得跑动距离不够也是中国队输球的原因”。

中国队出局2014年巴西世界杯预选赛之后，卡马乔给中国足协递交了一份“失败总结”，将球员的能力归结成14个方面的不足，也就是著名的“卡氏14条”。

1比5惨败给泰国之后，卡马乔递交给中国足协的总结里，又增加了5条罪状。

可比“14条”更早，2012年11月14日，卡马乔上任仅3个月，当他率队在上海1比1战平来访的新西兰之后，中国足协副主席于洪臣就对长时间不赢球的卡马乔表达了不满：“卡马乔不能没有压力，也不是不能下课。没有具体的成绩指标，但是有2年内必须有明显的进步和提高这样的考核。你遇到谁都输球，FIFA排名不断下滑，这肯定不是明显的进步和提高。”

6月19日，教练委员会的成员最后一次表达了对主帅的反评价：“14条里很多东西的确存在，关键是解决问题。作为主帅，要敢于为球员承担责任，不能一输球，就像求签似的，把放在签筒中的14条随意抽出几支，将责任一推六二五了。高洪波不管真假，发布会上永远保护队员，责任自己全担。士为知己者死，所以不管多难，高洪波的球队从来没有出现过内耗问题。”

他们并不是怀念高洪波，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参照。

倔强又忽视中国酱缸文化的卡马乔始终不以为然。

22个月来，卡马乔固执地用西方思维指挥一切，毫不理会中国原有的文化与足球环境。他从不与俱乐部、球员、中国足协进行有效沟通，像一个骄傲的巨人，我行我素做着一切。

22个月来，中超共进行58轮联赛，卡马乔只看了18轮左右。这种“游手好闲式”的工作法方式，也让他与整个中国足球圈已渐行渐远。

“替罪羊”要替到几时？

谁都清楚，“帮助”卡马乔成为悲剧人物的是中国足球的管理机制和制度。

中国足球，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如何解开看似错综复杂的症结，成为中国足球一再的首要任务。

中国足协副秘书长、青少部前主任冯剑明表示，如果这次又是卡马乔一个人当“替罪羊”，中国足球的悲剧还会轮回发生。

在2005年担任国青队领队时，冯剑明与克劳琛一起率队征战荷兰世青赛，打进16强后，输给德国队，没能进入8强。当时，冯剑明给足协领导写了辞职信，也成为中国足协几十年来首次提出辞职的人。冯剑明说，曾希望因自己的辞职，能在中国足球中形成问责机制。

可惜，此例成为孤案。

时隔8年，他再一次提出，“要形成一次问责风暴，谁的问题谁负责。那些不合格的队员，要坚决清除出国家队。”他希望，这样久而久之，不仅国家队，整个中国足球的发展就都会走向正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