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片树叶

马芳

（一）

刘晓婷和梁甜甜都是宋城大学的助教，刘晓婷住在教师宿舍楼705房，而梁甜甜住在她的对门715房。这天深夜，刘晓婷突然听到715房里传来了梁甜甜的男友、物理系副教授李成泽气急败坏的吵闹声，还有梁甜甜嘤嘤的哭泣声。

刘晓婷打开房门，正好看见李成泽从对面的房间走出来，又“砰”的一声，反手将门带上。刘晓婷愣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宿舍楼后面传来“砰”的一声响，有人惊叫：“啊，有人跳楼了！”

刘晓婷情知不妙，下楼一看，跳楼的果然是梁甜甜。不一会儿，住在八楼的李成泽也踉踉跄跄地跑了下来。

梁甜甜趴在血泊中，头上戴着一只精美的发卡，正是刘晓婷一年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发卡上夹着半片绿色的树叶，刘晓婷用手指弹了一下，不想树叶夹得太紧了，竟没有弹掉。她正要伸手将树叶拿掉，两辆警车和一辆120急救车呼啸着开了过来，一名医生下车检查后说：“已经没有救了。”

带队的市刑警大队副队长杨剑飞从梁甜甜身上搜出一串钥匙，进了715房。他发现铝合金窗打开了，窗前放着一把凳子，凳子上隐约有死者的脚印。看来，死者是踩着凳子爬出窗户，跳楼自尽的。

接下来对李成泽和刘晓婷的问话，进一步证实了警方的推测。李成泽带着哭腔说：“今晚我跟梁甜甜吵了架，没想到她……”刘晓婷则红着眼圈说：“李成泽离开后，我一直站在梁甜甜的门对面，既没看见有人出来，也没看见有人进去。大约过了十分钟，我就听到了梁甜甜坠楼的声音。”既然当时房间里只有梁甜甜一个人，那就基本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应该是梁甜甜跟男友吵架后，一时想不开，所以跳楼自杀。

李成泽说：“今天夜里，梁甜甜约我去她房里，遮遮掩掩地告诉我，她怀孕了。可我和梁甜甜相恋两年多，从未有过出轨行为。在我再三追问之下，梁甜甜才道出实情。原来，在三个月前，她曾被学校的一名教授强奸。她怕我知道了会嫌弃她，所以一直不敢声张。直到最近，她觉得身体不舒服，到医院检查，才知道怀孕了。我差点气疯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一直将我蒙在鼓里。我就跟她吵起来了，还嚷着要分手，她却一句话都不说，只知道坐在床边哭。吵了一通后，我就气呼呼地摔门而去。谁知我刚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没多久，她就……”

杨剑飞问：“梁甜甜有没有说，强奸她的那个人是谁？”

李成泽说：“梁甜甜告诉我，那个禽兽教授，就是物理系的申中达。”

“你胡说！”刘晓婷顿时叫了起来，“申中达是我未婚夫，他绝不会干这种事。”

李成泽冷笑：“那可不一定。当初申中达也追求过梁甜甜，后来见梁甜甜选择了我，才转回头去追求你的。”

杨剑飞皱了皱眉头，问：“这个申教授，现在在哪里？”

刘晓婷说：“他几个星期前去澳大利亚学习了，要半年后才回来。”

杨剑飞点点头，掏出名片递给他俩，说：“你们反映的情况，警方会一一调查清楚的。现在，你们回去休息吧。如果想起什么跟案情有关的事，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两天后，警方确认梁甜甜是跳楼自杀，她的尸体随即被火化。

（二）

半个月前，物理系的系主任田祺夫到美国参加学术研讨会，在旧金山遇车祸身亡。学校本拟晋升申中达教授为物理系系主任，只等他从澳大利亚进修回来，即可就职。谁知这时却传出了申中达曾经强奸梁甜甜的消息，校方只得召开紧急会议，重新讨论物理系系主任的人选。除了申中达，从能力和学术成果上看，能当系主任的就只有李成泽了。可是，学校有“系副主任先上副教授，系主任先上教授”的硬性规定，李成泽眼下只有副教授职称，能否担此大任呢？

正在校领导犹豫不决之际，李成泽收到了一家国家级核心期刊的样刊和发表证书，他的一篇阐述相对论时空观的专业论文发表了。按照学校的有关规定，副教授晋升教授，必须在国家级核心期刊公开发表专业学术论文六篇以上。而这正是李成泽当上副教授后发表独撰的第六篇专业论文。也就是说，他马上可以晋升教授了，当系主任自然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看着李成泽那志得意满的神情，刘晓婷突然感觉到，从梁甜甜的死到爆出申中达的强奸丑闻，再到申中达因丑闻而将系主任的职位拱手让给李成泽，可谓环环相扣，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

刘晓婷想找申中达问个明白，可是未婚夫在国外进行的是封闭式进修，而且，为了让申中达安心学习，校方拒绝透露他的联系方式。刘晓婷往申中达的电子邮箱里发了好几封邮件，可能是因为学业紧张，他根本就没有打开过邮箱。

这天晚上，刘晓婷去逛服装城，有一位女档主跟她打招呼。刘晓婷认得是学校原物理系系主任田祺夫的老婆潘姣娣，就在她的档口挑了两条牛仔裤。

当刘晓婷要离开的时候，潘姣娣突然问：“刘老师，你懂电脑吗？我家老田留下了一台电脑，孩子们都在外地，我又不会打电脑，想把它卖掉，又怕老田在里面存了什么有用的资料。如果你有时间，我想请你帮我看看，把电脑里的东西都清除干净。”刘晓婷点头说：“好啊。”

来到田祺夫家，刘晓婷走进书房，打开了电脑，把里面的文档都检查一遍，见没什么重要的文件，就随手删掉了。当她打开收藏夹时，发现里面是田祺夫经常浏览的十几个网页，大部分是新闻网站，还有几个黄色网站。

刘晓婷不禁有些脸红，暗想：这个田祺夫，人品果然有些问题。难怪在学校里，别人背地里都叫他“田色狼”，听说他曾多次对女学生进行性骚扰，却又没人肯不顾颜面出来指证他。

当刘晓婷点开收藏夹里的最后一个网页时，弹出的却是一个波兰文网站的页面。她虽然在外文书店见过用波兰文写的书，对波兰语却是一窍不通，就随手复制了两段话在QQ上请一个懂波兰语的网友翻译。网友告诉她，这应该是一篇由波兰物理学家撰写的关于相对论的学术论文。看了网友传过来的两段译文后，刘晓婷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读过，于是她把全文传过去，请网友翻译。

第二天中午，网友把那篇波兰文论文的中文版传回给刘晓婷。刘晓婷一读，意外地发现，这篇波兰物理学家发表于十年前的论文，居然跟李成泽新近发表的那篇论文极度相似，有些地方甚至只字未改。梁甜甜曾不无自豪地告诉刘晓婷，李成泽可是全校唯一精通西班牙语和波兰语两种欧洲语言的教师。由此可以推断，李成泽的那篇论文，是彻头彻尾的抄袭之作。

但是，令刘晓婷疑惑的是，田祺夫的电脑里怎么会保存着李成泽所抄袭的论文原文的网页呢？难道田祺夫也懂波兰语，也知道李成泽抄袭的事？

刘晓婷查看了田祺夫的简历，发现这位老教授当初念大学时，选修的正是欧洲语言系的波兰语专业。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来到了学校打印室。

打印室的负责人佟娜经常找刘晓婷借书看，两人关系比较熟。刘晓婷将一本校刊递给佟娜，让她看了上面转载的李成泽新近发表的那篇论文，然后问她，这篇论文是不是在这儿打印过？刘晓婷知道，李成泽有电脑却没有装打印机，要想打印文件，必须来打印室。

佟娜点点头说：“我有印象，这篇论文确实曾在这里打印过。当时，李教授说他习惯了写好论文，一定得打印出来整理保存。他们物理系的田祺夫教授刚好也来打印文章，李教授就拿打印好的论文请田教授指教。”

“田教授看过后，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说什么，只是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他们俩一起出去了。对了，他们并没有走远，我后来还听到他们在楼道里讲话。”

“他们讲什么？是不是说论文的事？”

“好像说的是李教授的未婚妻梁甜甜。我隐约听见，田教授打着哈哈对李教授说，你可真有艳福啊，交了个女朋友那么漂亮，要是让她跟我睡一晚，我就……后面的话，我也没听得太清楚。”佟娜说，“我当时还想，别人都叫田祺夫‘田色狼，还真没叫错啊！”

告别佟娜，离开打印室的时候，刘晓婷已经心中有底了：

几个月前，李成泽在打印室里遇见系主任田祺夫，顺手将自己“撰写”的论文拿给他看。他以为在学校里只有自己懂波兰语，这篇从波兰文网站上抄袭的论文绝不会被学校同事看出来，却做梦也没想到田祺夫也懂波兰语。作为物理系教授，田祺夫恰巧也读过那位波兰物理学家的这篇论文。

不过，这位色狼教授并没有当面戳穿，而是将李成泽拉到一边，说自己已经看出他这篇论文有问题，如果要堵住自己的嘴巴，就必须让李成泽的漂亮女朋友梁甜甜跟自己睡一觉。李成泽为了前途与名誉，只得答应了。田祺夫在满足了自己的兽欲后，为了今后能继续抓住李成泽的把柄威胁他，就在网上找到了那篇论文原文的网页，放到自己电脑的收藏夹里。

直到田祺夫在美国遇上车祸身亡，李成泽才松了口气。谁知不久后，梁甜甜却告诉他，自己怀上了田祺夫的孩子。李成泽便想过河拆桥，跟梁甜甜分手。梁甜甜为他作出了那么大的牺牲，想不到竟落得如此下场，于是一气之下跳楼自尽。

在梁甜甜跳楼的现场，警方查问是谁强奸了梁甜甜。李成泽如果说出色狼教授田祺夫的名字，警方一旦深究，他抄袭论文的事，只怕也会随之曝光。所以，他干脆嫁祸给申中达，一来申中达此时不在国内，警方无法深入调查；二来申中达正好是他竞争系主任的最大对手。

有了这个初步推断，刘晓婷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进一步寻找可靠的证据了。

（三）

这天傍晚，刘晓婷下班后，再次来到了梁甜甜坠楼身亡的地方。教师宿舍楼后是一片狭长的水泥地，一边是八层高的教师宿舍楼后墙，另一边是一道陡峭的山坡，山腰处生长着一些苍翠的大树，一阵山风吹来，树叶缓缓飘落，掉到了刘晓婷的头上。

突然，刘晓婷记起了梁甜甜坠楼时，夹在她发卡上的那半片树叶。那树叶被紧紧地夹在发卡上，并不像是在梁甜甜坠楼后才飘落到她头上的，应该是她在跳楼的过程中，头部碰到了树枝，那半片绿叶恰巧被发卡夹住了，硬生生地扯断下来。

刘晓婷站在梁甜甜坠楼的窗户下，下意识地抬头一看，见山坡上有一株大树斜伸过来，树梢搭在了宿舍楼的墙边，梁甜甜头上的那半片绿叶，应该就是那树梢上的。她再仔细一瞧，却又觉得不对劲。

这株斜生的大树长得极高，树梢对准的位置，并非梁甜甜所住的715房的窗口，而是她楼上房间的窗口。也就是说，梁甜甜从715房的窗口往下跳，并无树枝阻挡，发卡绝无可能夹到树上的叶子。除非她是从楼上那间房的窗口或者最上面的楼顶平台坠下，才有可能碰到那株大树的树枝。而这栋老式宿舍楼的楼梯只延伸到八楼，一般人绝不可能轻易上到楼顶平台。也就是说，梁甜甜很可能是从八楼的窗口坠下。

而住在梁甜甜楼上815房的，正是她的男友李成泽！

刘晓婷皱了一下眉头，她突然想起：在梁甜甜出事的当晚，她始终没有亲眼看见梁甜甜的身影在715房里出现过。

那天晚上，她先是听到李成泽吵闹，接着便是梁甜甜伤心的啜泣声，稍后，李成泽便气冲冲地摔门而去。而李成泽离开后，她再未听见715房里有任何声音传出，直到最后听到梁甜甜坠楼的声音。她之所以认定梁甜甜在715房里，只不过是隐约听到了那一段梁甜甜的嘤嘤啜泣声。

当初她听到那哭泣声，虽然能感知是梁甜甜的声音，却也隐隐觉得与梁甜甜平常的声音稍有不同。不过，她以为是梁甜甜哭泣时用手捂住了嘴巴，导致声音有些压抑。现在仔细一想，只怕并非如此。那一段低低的哭泣声，并不像是梁甜甜用手捂住嘴巴后发出的，而像是用某种器材播放录音，效果不佳而稍稍有点失真。

刘晓婷猛然一拍脑袋：对，是录音！也就是说，那天晚上，听起来似乎是李成泽在715房里跟梁甜甜吵架，而实际上，他只不过是对着一部微型录音机在唱独角戏，梁甜甜并没有在自己的宿舍里。

那梁甜甜又去了哪里呢？刘晓婷抬起头，望向八楼那个被树梢遮挡住的窗口。既然梁甜甜是从815房的窗口坠楼的，那当时她应该就在815房里，而且很可能被人打晕了，以致被人从窗口扔下也全然不觉。而那个将她扔下来活活摔死的人，自然就是住在815房里的李成泽。

那天晚上，李成泽将梁甜甜约到自己八楼的宿舍，趁其不备，将她打晕，然后从她身上搜出钥匙，下楼打开715房溜了进去。他一边大吵大闹说要跟梁甜甜分手，一边用微型录音机或手机播放早己录好的梁甜甜的哭声，给邻居造成他在屋里跟梁甜甜因为分手而吵架的错觉。

独角戏演完后，李成泽将715房的球形门锁从里面锁住，关上房门，回到815房，看到宿舍楼后面没人，就将昏迷中的梁甜甜从窗口扔了下去。他相信，所有人都会以为梁甜甜是因为跟他吵架，闹到要分手的地步，一时想不开而从715房的窗口跳楼自杀。而且，在最后关头，他向警方抛出梁甜甜曾被强奸怀孕这一线索，梁甜甜跳楼自尽就更有说服力了。

由此看来，这不仅仅是李成泽涉嫌抄袭和嫁祸给申中达那么简单了，而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因为梁甜甜不肯和李成泽分手，为了甩掉梁甜甜这只已不配跟自己结婚的“破鞋”，李成泽便动了杀机……

想到这里，刘晓婷拿出手机，拨通了上次给她名片的刑警大队副队长杨剑飞的电话。但她想了想，又挂了电话。她把自己的推理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发现所有的推断，都是以梁甜甜坠楼时，夹在她发卡上的那半片树叶为基础的。现在，梁甜甜的尸体已经火化了，那半片树叶也早已不复存在，自己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证明李成泽是杀害梁甜甜的凶手，警方会相信她吗？

（四）

这天中午，李成泽开着刚买的小轿车从外面回来，刚到学校门口，就看见一个人从校园里跑出来，差点儿撞到了他的车上。他赶紧踩了刹车，把头探出车窗一看，那人竟是刘晓婷。

刘晓婷喘着气说：“对不起，我要赶着去公安局。梁甜甜给我发了个邮件，我要送去给杨剑飞队长看看。”

“你说什么？梁甜甜给你发邮件？”

“哦，是这样的，我虽然申请了电子邮箱，但平时与人联络多用QQ，几个月也难得开一次邮箱。今天中午，我无意中打开邮箱，发现里面有一封梁甜甜发给我的邮件。她在邮件里说如果她发生什么意外，就让我把附件里的文件交给警方。我一看发件日期，正是梁甜甜坠楼的前两天。我想，这封邮件也许跟梁甜甜的死有关，所以将邮件内容和附件拷贝下来，准备送去公安局呢。”

李成泽脸色一变，忙问：“梁甜甜在附件里说了什么？你有没有打开来看过？”

刘晓婷摇头：“没有，那是一个加密文件，我打不开。我想，公安局里应该有电脑高手能解密吧。”

李成泽松了口气，说：“那你快上车，我送你去公安局。”

刘晓婷也不客气，打开车门，一屁股在副驾驶座上坐了下来。李成泽把车从学校门口退出来，一打方向盘，拐了个弯，驶上了一条城市主干道。

过了十来分钟，李成泽东一拐西一绕，竟把车开出了市区，来到了郊外，在一处人迹罕至的烂尾楼后停了下来。

刘晓婷抬头看了一眼，说：“这不是南方豪苑那幢烂尾楼吗？咱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李成泽嘿嘿一笑，朝她伸出一只手，说：“把你的U盘给我吧。”

刘晓婷一怔，忙护住牛仔裤的口袋，说：“不行，不到公安局，不见到杨队长，我决不把U盘拿出来。”

“你已经落在我手里了，哪还能由你说了算。”李成泽猛地将刘晓婷扑倒在座位上，掰开她的手，把手伸进她的裤袋里，将那只U盘抢到了手里。

李成泽又拿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说：“邮件应该还保存在你的邮箱里没删掉吧？把你的邮箱地址和登录密码写出来，我要用手机登录你的邮箱，彻底删掉那个邮件。”

瞧着李成泽这副做贼心虚、气急败坏的模样，刘晓婷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盯着他说：“原来，你真是杀害梁甜甜的凶手！”

李成泽神情一变：“你、你说什么？”

刘晓婷冷笑：“我说梁甜甜不是跳楼自杀，而是被你害死的。你为了不让田祺夫揭露你抄袭论文的事，竟拱手将自己的女朋友送给他糟蹋。得知梁甜甜怀上了田祺夫的孩子后，你便又开始嫌弃她，最后竟向她下毒手。梁甜甜死后，为了将中达从系主任的不二人选上拉下马，你又将强奸梁甜甜的罪名嫁祸给他……”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成泽看了看手里的U盘，恍然大悟似的说，“原来梁甜甜发给你的文件并没有加密，你早已打开看过了，是不是？梁甜甜把什么都告诉你了，是不是？不错，梁甜甜是我杀死的，那又怎么样？我已经当了五年副教授，按照惯例早该晋升教授了，为什么一直晋升不了？还不是因为发表的论文篇数不够吗！我好不容易炮制出一篇论文，本以为学校里懂波兰文的人不多，谁知田祺夫这老家伙居然也学过波兰文，他只看了一遍，就瞧出我这篇论文是剽窃波兰物理学家的学术成果。这个老色鬼，还以此威胁我，叫我让梁甜甜跟他睡一晚，他就替我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你居然就答应了他？”

“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表面上答应他，暗地里却跟梁甜甜商量，叫梁甜甜跟他去外面的酒店开房，等到两人衣服脱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再悄悄用手机拍下田祺夫想要性侵犯她的照片，在田祺夫得手之前伺机溜走。”

“梁甜甜为了你，竟违心地答应了你的要求，是不是？”

“是的，她很快就拍到了我想要的照片。我拿着这些照片去威胁田祺夫，叫他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我就把照片发到学校的BBS上去，大家闹个鱼死网破。”

“那后来呢？田祺夫在美国出了车祸，正好去掉了你的心头大患。你为什么还要向梁甜甜下毒手？”

“田祺夫死了，正在我拍手称快之际，梁甜甜却跑来说她怀上了田祺夫的孩子。我这才知道，那天晚上她居然真的被田祺夫这个老畜生给强奸了。你说我堂堂一个大学教授，怎么可能跟一个遭人强暴还怀上别人孩子的邋遢女人结婚？”

刘晓婷说：“于是，你就向梁甜甜提出分手？”

“是的，谁知她死活不肯分手，还叫我带她去将孩子打掉，然后立即跟她结婚。我不肯，她就威胁我，说如果我要跟她分手，她就把我的丑事宣扬出去。这时候，我已经收到了一家国家级核心期刊即将刊用那篇论文的通知，马上就可以晋升教授了，而田祺夫空出来的系主任位置，我也很有可能竞争到手。如果她把我的事抖出来，我将身败名裂，再不可能在教育界立足。为了不让这个疯女人破坏我的前途，我只好对她、对她……”

刘晓婷接过话头，说：“只好对她下毒手了，是不是？你利用自己正好住在她楼上的便利，设计了这场看似自杀的谋杀。你先将她打晕后藏在自己的房里，然后跑到她的房间大吵大闹，并播放提早录下的梁甜甜的哭声，让大伙儿来证明事发时只有梁甜甜一个人在715房里，而你却从容不迫地回到815房，将昏迷中的梁甜甜从窗口扔了下去……”

李成泽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梁甜甜死后，我又将强奸她的罪名嫁祸给远在澳大利亚的申中达，只要能将他拉下马，物理系系主任的位置就非我莫属了……”

“可是，申中达迟早都会回国的。他一回来，你诬陷他的谎言，岂不就要被当面戳破？”

“哼，当面戳破？可没那么容易！梁甜甜不是有写日记的习惯吗？那天晚上，我在把她骗到房里将她打晕之前，用水果刀逼着她在几个月前一篇没有写完的日记里，详细地‘补充了‘申中达强奸她的经过。申中达回国后，我就把这本日记拿出来，反正梁甜甜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看我不闹得他身败名裂？”

刘晓婷气得脸色发白，指着他说：“你、你的用心，可真险恶啊！”

“咦，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杀死梁甜甜的经过？那邮件是梁甜甜死亡前两天发给你的，她不可能把两天后发生的事提前告诉你啊？你、你……”

刘晓婷轻蔑地瞧了李成泽一眼，冷笑道：“实话告诉你，这U盘里什么也没有装，梁甜甜也根本没有发过邮件给我。”接着，她把自己从田祺夫的电脑里保存的一个网页和夹在梁甜甜发卡上的半片树叶开始，暗中侦查这件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然后盯着他说，“我之所以要导演今天这场戏，只不过是要你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而已。”

“臭娘们，你竟敢算计我！”李成泽恼羞成怒，突然从座位下抽出一把尖锐的螺丝刀，凶狠地往刘晓婷的胸口刺来。刘晓婷早有防备，在学校的跆拳道班那儿学到的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不待对方的螺丝刀刺到，她早已打开车门，一个侧滚翻跳了出去。

李成泽发疯似的追下车来，却听到一阵警笛声由远而近，三辆警车风驰电掣般开了过来，将他夹在了中间。他脸色煞白，疑惑地看着刘晓婷，说：“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晓婷从牛仔裤的另一边口袋里掏出手机，朝他晃了晃，说：“我忘了告诉你，我手机里存有杨剑飞队长的电话号码。你将我带到这里后，我就把手伸进口袋，悄悄地按了一下重拨键，所以，咱们刚才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他应该都听得清清楚楚。”

看着刑警大队副队长杨剑飞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听着，一手拿着枪朝自己走过来，李成泽不由得面如死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责编：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