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鲨鲨比亚的稿子里,男生和女生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相互误会,最后错过。读起来小清新,但又带着淡淡的忧伤。小情绪真是作死啊……恨不得爬进稿子里去告诉女主角和男主角,不要因为对方不经意的一句话就彼此错过呀!
茫茫人海,丢失彼此总比我们以为的要容易。
殷岭留意到庄娉婷是因为她小小的红唇。
这个女孩子的嘴巴也未免长得太好看了吧?尤其是上唇那个被称为“爱之弓”的地方细微精妙的角度,真的好像是上帝提着最细巧的笔精心描绘过的。
脸上明明只能称得上普通平淡的其他五官托了这樱唇的福,也都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妩媚之感。
结束自我介绍走下讲台的庄娉婷已被殷岭选为新班级里最美的女生。
后来殷岭知道,并不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
娉婷注意到殷岭是在那天早上。因为看错闹钟的时间,娉婷提早很多来到学校,学校大门刚刚打开,连门卫都还是一脸睡意蒙眬的样子,娉婷心想她肯定是今天第一个到学校的学生了,结果殷岭从侧旁攒出来。
他也不会也是家里闹钟坏了吧?如果是的话那也未免太巧了呀。想到这里娉婷不由得冲着殷岭微微一笑。
“笑什么笑?”殷岭恶声恶气低吼道。
娉婷吓了一跳,不知自己是怎么得罪这个男孩子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凶恶地对她说话,至少男孩子们绝对不会。这种颠覆式的待遇,令娉婷不由得对殷岭刮目相看。
娉婷当然不知道,殷岭这么早来到学校是因为他挨了揍,腹部那里,被一个男人狠狠踹了一脚。他差不多像是丧家之犬一样从家里逃开学校。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冲他笑。谁也不能。
之二 黑板擦
一次掉换座位后,娉婷和殷岭成了前后排。
殷岭不必费力就能看清娉婷抽屉里的东西。礼盒装的巧克力、可爱的文具、毛绒玩偶,每天每天层出不穷。她的受欢迎程度绝对是校花级别的。
一天娉婷来到学校,准备把书包放入课桌抽屉时才发现里面已经被完全塞满了,殷岭后知后觉,过了许久才想明白那天一定是娉婷的生日。
大概很多女孩都会觉得拥有这么多爱慕者是件很荣耀的事情,但那天娉婷捧着无处可放的书包却是一脸窘迫难堪的表情,似乎她做了什么应该引以为耻的丑事。
殷岭悄悄凝视娉婷着急得都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听见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发出怦怦怦怦的很响的回音。
娉婷笔盒里有面小镜子,她特意放进去的,时不时打开来照照,却很少是臭美照自己,而是照向身后。一般都是在上课的时候,没有人留意到她的这个不动声色的小动作。
镜子里映出的殷岭的脸小小的,而且差不多总是侧向一边的,上课的时候学生都是正面对着黑板,只有殷岭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他的脸总是和黑板呈犀利的九十度角。
这么堂而皇之地望着窗外发呆。窗外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天空不晴朗不明净,落光树叶的树枝光秃秃的,像巨大的褐色骨架。
这种公然不听讲的叛逆姿态,有一天终于触怒了一位年轻的老师。“够了!”随着一道斥责,板擦飞投过来。
老师其实经常打壁球,板擦虽然不常丢,但偶尔丢一次准头也是很不差的。殷岭的额头眼看着就要遭殃。
发出惨叫的却是娉婷,被砸中的也是她的额头。
谁都没察觉到,千钧一发的时候娉婷迎着板擦飞过来的轨迹偏了一下头。
年轻的老师露出抱愧的表情,清清嗓子说所有人都给我专心听课之后又开始继续上课。
殷岭看着娉婷将手心贴在右边的额角上,大约有十秒钟的时间。
是砸破了吗?流血了?很痛吧?
“对不起。”殷岭拍拍娉婷的肩膀,轻声说。
“没事。”娉婷微微向后靠了一下,然后松开贴着额头的手。殷岭看到一个一元硬币大小的红斑赫然浮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这样还叫没事?他一直觉得这么漂亮又这么受宠的女孩子一定是娇滴滴的。
可是娉婷显然不是。
这个长相妩媚的不得了的女孩子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午休的时间殷岭递给娉婷一个创可贴。
刚刚洗过饭盒的娉婷的手指上仍沾着一些水滴,她很用力地甩甩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创可贴接了下来。“谢谢。”咦?这个创可贴是什么牌子的?竟然做得这么精致,娉婷看着胶布上深蓝色的手绘风格的小花和小鸟,还有隐在花叶鸟翅间的英文字母,S,O,R——是SORRY,娉婷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殷岭画的。
“你原来画画这么厉害呀!”娉婷用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口吻说。
殷岭不做声。
娉婷意识到她似乎表现得过于激动了。“我是那种能把狗画得像猪一样的人,小时候我妈也特意请了老师教我画画,可是怎么都学不好。”虽然明知有越描越黑的嫌疑,但娉婷就是越说话越多,像坏掉的机器似的,就是停不住嘴,“我还有点色盲,总之,画画就是不可能存在于我的世界的一件事,所以一直特别佩服有这方面天赋的人。”
“你要我帮你贴上吗?”殷岭像是实在忍受不了她的聒噪了,打断道。
“贴什么?哦,不……不用。”娉婷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都没有破皮。”
殷岭听娉婷这么说,以为她会把创可贴还给他,结果她却团起了手心。
“这个,谢谢你啦。”她就像保护一小团随时都会被吹灭的小火焰似的把那个五毛钱一个创可贴小心拢着。莫名的,殷岭想起娉婷以不胜其烦的表情把不知被谁塞进她抽屉的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物扔进垃圾箱的样子。
“我可以教你画画。”这句话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殷岭一说完就后悔了,人家刚才不是很明确说了小时候请了名师也学不会,还有色盲什么的。
“好呀。”
之三 妈妈
娉婷和妈妈住两百多平方米的复式房子,有专门帮忙做家务的阿姨,因此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娉婷的生活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吃过晚饭,把碗碟放进水槽等家政阿姨第二天来清洗,娉婷到书房准备开始写作业,电脑却发出了声响,妈妈在SKYPE上呼叫她。
这个时间?都不知她是没睡还是刚醒。娉婷有点不耐烦地点了绿色的接听键。跳出来的视频显示妈妈的脸色绝佳,应该还带着妆,那么无疑的,她是又歌舞升平衣香鬓影了一整夜。
“娉婷呀,看见妈妈了吗?妈妈昨天SHOPPING了一整天哦!这里的名牌好便宜好便宜呀,妈妈给你买了好多好多礼物,你要看吗?”
电脑里传出妈妈兴头十足的声音。
娉婷干脆将液晶屏掉转个方向,让它对着雪白的墙壁,然后抱起作业离开了书房。
就让她老妈对着一片虚空继续喋喋不休吧,反正她每次说的话都一样空洞。
作业很快完成了,虽然不算怎么用功,但娉婷的成绩相当不错,重点高中随随便便也就考上了,总分数排名还相当靠前。
殷岭好像是踩分数线进来的,可是他入学后的表现让不少老师怀疑他那个只能勉强算还好的成绩也是作假的,是作弊了吧?要么就走狗屎运?
总之怎么看那都是不是个好孩子,一脸的阴郁和戾气。
娉婷把文具和作业本都收拾好,妈妈仍在电脑里喋喋不休,真正是精力充沛:“喂,娉婷,你干吗不过来让妈妈看看你。”
因为屋子里很寂静,所以就算隔得很远,娉婷依然听见了妈妈的柔柔的抱怨的声音,娉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拜托,和自己女儿说话需要这么嗲腔嗲调吗?
给自己倒了一杯冻牛奶,娉婷一边喝一边把玩着殷岭给的创可贴,她忍不住反省自己今天在学校和殷岭交谈时的表现。他说可以教她画画,她马上答应下来,不假思索,甚至连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她清楚看见殷岭听见她的答案后脸上浮现的诧异的表情。
他也觉得她的反应太急切,太不矜持了,对吗?
从来没有哪个男孩子能令娉婷如此诚惶诚恐过,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总会在她面前表现出莫名其妙的臣服的态度,和她说话都超小声,好像大一点的音量会把她吓得心脏病发似的。
她不明白他们干吗非得这样,就好像那些老是围着她妈妈神魂颠倒地打转的大叔。她讨厌这些。
“哦,那妈妈挂了哦,娉婷再见哦。”妈妈在电脑里这样惆怅地说。
网络电话挂断了,房间里真正地寂静下来。娉婷连自己的卧房也懒得回,直接窝在了客厅的沙发里,就这么睡着了。
之四 愁肠百结
接下来的日子,娉婷深深体会到什么叫“愁肠百结”。
殷岭像是忘记了之前说过要教她画画的事。
娉婷很想提醒殷岭,但又怕自己表现得太热切了会被看不起。
真是发愁到连饭都吃不好,妈妈从国外回来一见娉婷就惊呼,哎呀怎么瘦了呀。
殷岭还是像一团阴影一样存在于这个重点高中的充满精英的教室里,上课发呆,作业交得残缺不全,基本不和任何同学交流。
班长苏茉茉逐一来收秋游需要的费用,收到殷岭的时候,他说:“我不去。”
一百元在其他同学看来也许根本不算什么,连买个真皮封面的笔记本都不够,但殷岭没有。也不想回家和老妈要。就是这样。
苏茉茉有点为难地看着殷岭:“这次班级第一次集体活动呀。”
“他去的。”娉婷转身,手里捏着两张百元钞票。她替他代缴了费用。
殷岭第一个反应是勃然大怒,但等他看清娉婷脸上的表情,怒气马上烟消云散了。娉婷的脸上完全是一副怯生生的生怕他拒绝她的表情。殷岭甚至能把这个表情转换成语言,娉婷是在说,拜托不要拒绝,不要当众让她难堪。
殷岭沉默下来。
班长苏茉茉迟疑了一下,接过了两百元钱。
“庄娉婷,看不出来嘛,你还挺乐善好施的。”苏茉茉语带嘲讽。
娉婷大概习惯了女孩子们对她不友善的态度,一点没露出生气的样子。又或者,她是太高兴殷岭肯接受她的帮助,所以别的什么也不在乎了。
第二天课间休息的时候殷岭递给娉婷一个本子。
是最普通那种笔记本。封面软趴趴的,还印着傻乎乎的卡通图案,内页都是带横线,除了殷岭,大概不会有人拿这样的本子当速写簿。
每一页都画着画。也没有专门的画笔,不是圆珠笔画的,就是自来水笔,要么就是铅笔,有几张用的竟然是小孩子用的那种彩色蜡笔。但不管纸张或画具多么拙劣,每张图看上去都是那么地夺目。
这简直是武侠小说里说的那种“飞花摘叶均可伤人”的境界呀。
早点摊子旁,正揭开蒸笼的中年大叔,疲惫僵滞的脸上却隐隐带着一丝笑意,让人觉得即使守着这样一个渺小的生意日子过得繁忙而艰辛,大叔对自己的人生仍旧是心满意足的。
放满三轮板车的花花草草,发财树、绿萝、观叶竹——即使是用铅笔画的,却依然让人感受到植物的青翠和鲜嫩。
水果铺子,一箱箱的苹果、梨子、橘子、香蕉,放在一旁的电子秤,铺子主人没有完全画出来,只有一双正小心整理水果的手,指节粗大,皮肤也有些粗糙,但动作很轻柔,对待水果简直像对待自己的孩子。
最有趣的是蹲在草丛边的老人和躲在草丛里的一只很小的狗狗在对峙。
“那个老爷爷很有意思的,只要是齐踝高的草他就不敢进去,然后出来遛狗的时候,他家的小狗不知怎么窜到草丛里去了,他很着急,就蹲在一旁好言好语哄那小狗出来,小狗出来了,他生气地按住它的脖子就揍它屁股,埋怨它不听话到处乱跑,结果小狗又跑了,这次躲进草丛就再也不肯出来了。”
午休的时候,殷岭向娉婷讲述着这些画画的背后的故事。
娉婷从未听殷岭这样侃侃而谈,她有些着迷地眯起了眼睛。这就是为什么殷岭上课的时候老向着窗外发呆,他心里另有一个丰富生动的世界,比枯燥的校园生活好玩多了。
这才是真正的有天赋呀。懂得观察,也懂得表达。
“你的每一幅画我都喜欢。”娉婷努力地气沉丹田,拿出最慎重和认真的态度说。
殷岭脸上滑过一丝像是不好意思的笑。
“其实我就是随便画画,都是平常在家门口看到的。”
“你家住哪里?”
“就是南岭区那边。”
娉婷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可是这个城市里最差的区域了。
“你要去玩吗?”
“好呀。”娉婷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娉婷发现,她根本不会对殷岭说“不好”。就像中了一个什么咒语似的,她是完全没有办法拒绝他的。
之五 南岭区
其实真的没有娉婷以为的那么可怕,南岭区除了没有高楼大厦,没有雅致的店铺,街道狭窄之外,并没有娉婷之前在别人的言谈中听过的那些可怕的所在。
当然这里的人大多不富裕,这是一望可知的。
房子大多很老旧,殷岭家租的就是一套很旧的老式公房,一楼,客厅面街,街对面就是菜市场,很嘈杂。
娉婷走进客厅就看见一台缝纫机,还有一张很大很大的案子,角落里有一张破旧的高背沙发,殷岭的妈妈就窝在那里,正在吸烟。
她见到娉婷,立即慌乱地熄了手里的烟,半弯着腰站起来,同时又伸手试图抚平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显得十分局促。她显然没料到殷岭会带同学回家,一边生怕怠慢了客人,一边又似乎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才好。
殷岭和他妈妈长得并不像。即使这么邋遢和萎顿,娉婷也看得出殷岭妈妈有非常精致的五官和轮廓。年轻时一定是超级大美人。
“喲,真难得,今天在家呀。”即使当着外人的面,殷岭对他妈妈说话的腔调也很不客气。
殷岭妈妈赶紧笑笑说:“我有事马上就出去了。”一边说一边就向门外走,路过娉婷身边时匆匆寒暄一句,“你坐你坐。”然后就逃也似的消失了。
殷岭没跟过去开门,他像忍受不了屋里的烟味,用力挥了了挥手。
“其实我妈妈也是吸烟的,做面膜的时候,怪吓人的吧?”娉婷说。她希望她的话能让殷岭好过一点。
殷岭像是没有听见,过了一会儿才说:“这里太臭了,我们出去吧。”
跟着殷岭走在窄窄的有些脏乱的小街上,娉婷一点都看不出这样的地方有分毫的美好,但她知道殷岭是喜欢这里的,所以他才能画出那些很感人的画,他才会主动邀请她来这里玩。
他一点没想过要隐瞒什么,一点没对自己的处境引以为耻。想到这里,娉婷对殷岭的好感又添了一重,所谓“磊落”就是殷岭这样的吧。
“你爸爸呢?还没下班吗?”娉婷并不是想打探什么,只是没话找话。
“我没有爸爸。”殷岭停下来,望了娉婷一眼,又将视线转开,落在脚边一块空地上,“我是私生子。”
他妈妈怀着他嫁给另外一个男人,等他出生很快又离婚,因为这样他才能落上户口。后来一手带大他。现在看是看不出来的,但早些年他妈妈那真是精明强干,虽然从事的是裁缝这种已经式微的行业,但做得风生水起,手艺好得要命,时尚触感又强,甚至有人特意坐飞机从外省赶来找她做礼服做旗袍,开了工作室,买了房子汽车,殷岭因此度过了一段丰足的无忧无虑的时光,但有一天妈妈像出了故障的机器人那样,忽然就坏掉了,而且再也修不好。
放弃了工作。卖掉房子吃老本。找了不三不四的男人以为可以结婚结果却被骗。
那股曾经支撑她的向上的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
娉婷听傻了眼。殷岭是因为实在找不到人倾诉才向她说这么多,还是……他就是有这么信任她?
真是,关于自身的最不堪的隐情都通通告诉给她听啦。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多爱学习,考高中的时候拼了命,老师说我开窍了什么的,其实我只是想能做点什么让妈妈重新振作起来。最初知道我竟然被重点高中录取,她确实特别开心,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又开始采购衣料、画效果图,但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她像是下定决心要一直腐烂下去了呢。”虽然用的是故作轻松的语调,但娉婷听得出殷岭极力想要抑制住的哽咽。
“殷岭,”娉婷犹豫了一下将手掌轻轻按在殷岭的肩膀上,她并不是要他抬头看她,而仅仅是想安慰他,“我妈妈呀,其实是个第三者。”
之六 不可思议
没有正经工作的妈妈却买得起那么大的房子,不断地出国旅游购物,她也托了妈妈的“福”,总是有用不完的零花钱。
娉婷是遗腹子,爸爸在她出生前已经去世,因为生了重病。他留给娉婷厚厚一沓的笔记本,其中有他自己早年的日记,但更多的是在他在病榻前特意写给娉婷的。爸爸把他觉得应该让娉婷懂得的所有人生道理都不厌其烦全部写下来了。
那么多字,但归根结底,素未谋面的父亲希望她做个好人。
所以娉婷完全没有办法认同妈妈所过的生活。
没多久,殷岭就彻底放弃教会娉婷画画这件事,虽然画画对他而言就像呼吸那么简单,但对娉婷就难如登天,真是连直线都画不直的家伙呀,哪怕反复训练了还是画不直!
此后一起相约去画画的时间,就演变成殷岭画画,而娉婷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说话。
“中考时咬牙冲一冲就能升重点,殷岭,你真的很聪明你知道吗?”
“自暴自弃其实就是慢性自杀呢。”
“殷岭你要是真想改变你妈妈的生活,那你只有更加努力才可以哦。因为现在呀对于一无所靠的孩子来说,学习真的就是唯一向上的通道哦。”
娉婷不放过任何一个劝说殷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机会。
真是,如果不是因为熟识了,谁能想到娉婷妩媚的外表下竟然全是书呆式的刻板和天真。
“我爸爸还是从大山里出来的呢,但他后来一路念到博士,本科中文,硕士法律,博士计算机!骗你我是小——这是什么?”娉婷终于停止了说教。
殷岭忽然递给她一张画,画中人是她,这是一望可知的,但画中的她穿着修女式样的长袍,“为什么——把我画成这样呀?”
殷岭侧脸看看娉婷,真是越看她越觉得有趣,忍不住伸手推推她的额头:“笨蛋。”
娉婷从来不知道被人骂笨蛋也可以感觉这么奇妙。
她也不知道,她在殷岭心中的印象日益完美,殷岭已经将她视为:不可思议的、美好的女孩。
之七 瞬间苍老
大约十寸大小的照片被贴在了黑板上,早晨的阳光斜斜地投映其上。
照片并不清晰,像是被刻意放大了很多,但仍旧看得出照片里那个被人亲吻的女孩子是庄娉婷。
好多同学都围上去,刚刚来到学校不明就里的殷岭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他呆住了。怎么会是娉婷?她怎么会和一个男孩子这么亲昵,一点不情愿的样子都没有?
她从来没有说过她有男朋友什么的。
他和娉婷都这么熟了,但偶尔不小心碰一下她的手,她也会露出有点介意的样子。
都是装出来的吗?
娉婷也走进教室,见到事主亲临,围观的同学一哄而散。只有殷岭仍站在那里,像被点了穴。
娉婷笑吟吟地准备向殷岭打招呼,然后她看到那张照片,她冲过去一把揭下来。“殷岭,你——”娉婷忍不住转身用质问的口气向殷岭说。
你为什么就一直站着,你怎么不去撕下这张照片?
但这句话娉婷最终没有问出口,因为殷岭转开了头,懒得多看她一眼的样子,他脚步重重地走开了。
娉婷觉得胸口一紧,她明明只有十五岁的年轻的心脏像在一瞬间苍老了。
照片上的男孩很快就被殷岭找到了。
别的同学只顾看热闹所以都没有留意到,但喜欢画画观察力惊人的殷岭没有忽略掉照片右下角的小小水印。那是一个网址。一个博客地址。像被贴在黑板上的那样的亲昵的照片,那个博客里还有不少,都是在今年夏天七八月份期间发出的。博客主人的个人资料介绍上赫然写着他就读那所学校的名称。殷岭穿越了半个城市,在放学时间守在学校大门口。
耿嘉正也不算是特别坏的男孩,比较油滑是真的,当他看见气势汹汹向他走过来的踩着烂球鞋的男生,嘉正忍不住歪嘴笑了笑。
什么破烂玩意儿,是路边乞丐家的小孩吧?跑他们这种贵族学校来干吗?
“你和庄娉婷,你是她的男朋友吗?”殷岭劈头就问。
耿嘉正乐了:“是有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殷岭一拳挥向他左脸:“是,就这样。”不等耿嘉正反应过来又一拳打在他右脸,“不是,就这样。”
总之,揍定你了。
殷岭成长的那种环境,他也是被迫锻炼得懂得如何使用暴力。
耿嘉正捂着脸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表情,却没敢还手。
回到家时已是夜间,双拳指节处仍旧隐隐作痛,但心底那股别扭的怒火一点也没发泄出去,殷岭踩着鞋子越走越觉得疲乏,小街到这个时间也没那么喧嚣了,小贩们都收了摊,街上空荡荡的,有狗在刨翻倒的垃圾,殷岭看见了站在他家门口的那道细细的身影。
这么瘦却这么好看,不是娉婷是谁呢?
她也望见了他,脸上的表情由焦虑变为释然,紧接着又变得很紧张。
殷岭走过去。“你让让。”他嫌她堵住了门。掏摸钥匙的时候,娉婷忽然伸手抓住他的一片衣角。“我妈妈和那个男生的爸爸——他父母离婚了。”虽然说得支离破碎,但殷岭还是立即明白了娉婷的言下之意。
“夏天的时候他爸爸带着他来我们家做客。他就说很喜欢我。”娉婷说完将头低下去。
她没办法拒绝,她不能拒绝。因为她觉得她妈妈亏欠了他,她有这个义务替她妈妈赎罪。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殷岭却能领会娉婷的纠结和无奈。也许因为他们同样有着不成器的母亲吧,就算心里再讨厌,但他们还会尽力地保护她们、珍爱她们,默默为她们牺牲。
殷岭动动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娉婷的手机响起来,她接起,听了不到两秒钟,忽然大吼:“不要你管。烦死了!”说完重重把手机摔在地上。
殷岭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娉婷这样暴躁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走过去将手机捡起来递给娉婷:“好像坏了。”
“嗯。”娉婷撇撇嘴,像是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更多的照片被放大了贴出来,都是殷岭之前在耿嘉正博客上看到的。
“庄娉婷原来那么——那个呀。”这是同学中间最为和善的议论了。
对于这个风波,娉婷始终沉默。
“我们可以早一点来学校,一定可以抓住那个兴风作浪的家伙的!”殷岭这样提议。
但娉婷只是摇头。
不知为什么,她不愿意追究这件事,但殷岭实在看不下去了。
于是有一天他凌晨五点就来到学校,大门进不来,他直接翻墙,然后一直守在他们教室所在这层楼的楼梯口。
逮住了。
之八 苏茉茉
之前殷岭心里有几个怀疑对象,但他都猜错了,而且就算他看清了苏茉茉手里拿着的照片,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虽然毫无交情,但殷岭一直挺欣赏班长苏茉茉,为人公正,不会戴有色眼镜看人,还有她对学习是真的很专注,不为外物所扰。
总而言之,是让人感觉人品挺好的一个女生。殷岭想不明白她干吗要针对娉婷。
“你再这样,我对你不客气!”殷岭从吓了一跳的苏茉茉手里夺过照片。
但警告丝毫没有生效。
“庄娉婷的妈妈就是个狐狸精,有其母必有其女。”这种流言也传扬开了。
殷岭留意到现在娉婷不管走到哪里周围的同学都会下意识地避让开,好像她带着什么病菌似的。
凭什么这样对待她?她妈也许真的是不正经、很坏,可是关娉婷什么事?
殷岭想不到别的办法了,于是他揍了苏茉茉。
是的,他揍了一个女生。当然了,如果客观一点说,他和苏茉茉应该是互殴,虽然体力远远不及,但苏茉茉从头到尾都没有示弱过。
真是比那个什么耿嘉正都更爷们。要不是因为苏茉茉欺负的对象是娉婷,殷岭简直都要钦佩她了。
“你别再招惹庄娉婷了,你听见吗?”放学后空荡荡的操场上,殷岭抹了一把被抓破的脸颊。
“你做梦!”苏茉茉的声音听上去很含糊,因为她不得不用双手捂住正流血不止的鼻子。
娉婷找到他们时,发出一声尖叫。大大出乎殷岭意料的是,娉婷竟然对他不闻不问,直接跑到苏茉茉身边。“你没事吧?天啦!”她手忙脚乱地试图帮苏茉茉止住鼻血,被推开了仍再次靠上去。
这还不算,她还扭头大声斥责殷岭:“你发什么什么神经病!”
我——我只是想帮你忙呀。殷岭的声音哑在了喉咙里。
“苏茉茉我陪你去医院。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那种人,你不要和他计较!”
那种人?那种人!娉婷说出的这三个字就像一个巨大的铁锤砸得殷岭头晕眼花。
说到底,庄娉婷从来就没看得起他吧。
看到苏茉茉受伤,娉婷是怕自己受到牵连所以才百般巴结的吧。
一直觉得她纯洁觉得她正直,其实根本就是他自己瞎了眼好吧。
殷岭转身走开了,身上脸上的新鲜的伤口迎着初冬的冷风,很痛。
之九 决定
殷岭高中第一学期没读完就退了学,没人替他可惜,除了娉婷。她跑去殷岭家找他,但被他妈妈告知,殷岭跟人出去打工了。
娉婷真的不明白殷岭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么不理智的决定,她之前劝告他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吗?
她那么努力地安抚苏茉茉,卑言屈膝,不过就是为了说服苏茉茉不要去老师那里告状。男生打女生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被校方容忍姑息的,而殷岭一直都是顽劣的学生,娉婷多怕他被退学。
“我求求你苏茉茉,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好不好?我知道我妈妈对不起你们,要不你打我一顿好了,不要去告诉老师殷岭动手的事,求求你。”
耿嘉正,苏茉茉,其实是亲生兄妹,不过一个随了母姓,一个随了父姓。
那天苏茉茉并没有真的打娉婷,她看着就差给她跪下的娉婷,她哭了,挨了那样一顿恶揍都没哭的苏茉茉不知为什么悲从中来。
“你妈妈为什么要那样?为什么?原来我们一家人很开心的。”
娉婷答不出来。她比谁都更希望她有能力去制止妈妈去做那些不好的事情。
苏茉茉没有去向老师告状。
殷岭却自动退学了。
尾声
一年后,娉婷收到殷岭的一封信。
娉婷的妈妈最后也没嫁给苏茉茉的父亲,她找到了更有钱的男朋友。苏茉茉不再针对她,但这反而让娉婷更加无地自容。
殷岭在信里告诉娉婷其实退学的事他想了很久,他并没有聪明到可以当学霸那种地步,家境条件实在不足以支撑他一直念完大学,就算侥幸念完了,估计一样前途未卜,不如现在就出社会,机会也许还要多一些。
看到这里,娉婷不由得感慨,殷岭已经懂得像个大人那样成熟沉着地思考人生了,不管怎么说,他勇敢地面对了他必须面对的困境。她呢?
“妈妈,把这个房子卖掉,换个小点的。我们还是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的。请不要再做那种事了。我不想以你为耻,妈妈。”在读完殷岭的信后的第二天,娉婷鼓足勇气向妈妈说出了这番话。
这封珍贵的来信此后娉婷念过无数次,信的最后一句是:“娉婷,我想我这种人还是过这样的生活比较恰当。”
这一句娉婷始终看不懂,她不知道那天她随口说出的“那种人”对殷岭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因为太喜欢她了,所以才会那么介意,那么难过吧。但关于这个误会,殷岭和娉婷大概永远也没机会澄清了。
后来,殷岭没有再给娉婷写过信。
茫茫人海,丢失彼此总比我们以为的要容易。
编辑/飒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