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云朵在卖蠢

2013-05-14 09:54卷耳白
桃之夭夭A 2013年9期
关键词:战神大人狐狸

卷耳白

简介:身为一朵渣了几万年的云,有了上进心是好事。可谁能告诉她,为何那个阴人不是变着法子捉弄她,就是说些她听不懂的话?额,上神,我不是你的玩物好吗!吾只想与你共赴巫山云雨!

上神,吾要与你云雨

1、又是你啊,软趴趴。

我第一次听到执念这词,是从一个老神仙嘴里。

老神仙说,越是难攀的峭壁越是要爬上去,此乃执念。

这话我起先不太懂,后来想想,大概就是我对战神大人那样。

烈阳高照,战神司霈大人刚从西华大帝殿上回来,黑色轿子、黑色流苏帷幔,将他遮盖得严严实实,所到之处跟乌云蔽日似的,任谁瞅着都压抑得紧。

我忍不住打颤,出个场而已,何必这么丧尽天良!

其实这倒不怪他。这厮惧热,讨厌一切光明的东西,身为掌管雷电雨的上神,怎么折腾都阳光不到哪里去,整一个……阴人!

要巴结这么个阴人,我很是惆怅,身子一哆嗦,飘过去,还想着是不是要在落轿的那刻,千娇百媚地落在他头顶,替他遮蔽漫天烈日,好叫他看我一眼。

可我每次机会都寻得不太好。

我第一次偷窥司霈,他正坐在院子里喝冰镇梅子汤,我将自己挂在一棵树上,不小心抖落了几片树叶叫他发现,一盏汤尽数泼在我身上。那汤冰得沁骨,酸得我浑身激灵,再抬头他早已不见。

我第二次“偶遇”司霈,是在南矶山。南矶山多魔兽鬼怪,他奉命剿灭妖族,一场仗打得风云变色,黑袍被鲜血染成诸色。我热心想用身躯替他抹干净,不妨他站起来,一个趔趄,生生将我踩在脚下,待我狂奔到池水边一瞧,白花花的身上赫然多了几个不忍直视的脚丫子印。

……

而此刻,我飘,我飘,我飘飘飘,正准备摆个姿势等待司霈落轿,却听到里头传来一种古怪的声音,一阵风掀开帘子,只见某位上神死死抵着一红衣女子,那女子衣衫半退,扭得跟条蛇似的。

我以为他们在打架,好心想去劝架,不妨那女子蓦然扭头,看到我,一愣,一惊,跟阵风似的窜出窗子,硕大的红毛尾巴咻地不见。

额,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我移了个身,被一只手轻而易举扣住,拎到跟前,战神大人打量我,有种事做到一半被打断的阴郁:“又是你,软趴趴。”

呵呵呵,你才软趴趴,你们全家都软趴趴。可我明明没开口,就被一阵暴雨淋了个透。

只见战神大人双手将我拉开,再拉开,随后,我便跟一块破布头那般……被扭曲,拧干,紧接着他随手一扯,将我披在身上,如同披着一张白色斗篷般潇洒而去。

抖落一身水,我痛得肝胆俱裂,哦,我其实没那玩意儿,这四个字还是听天池的小青鲤讲的。

2、本座忘了,你不会说话。

小青鲤常说,我算得上是个渣,人称渣一朵。

忘了说,我是一朵云。

四海八荒这地儿,到处云雾缭绕,我就是那朵丢云群里也找不到的云。

可就算渣得如我,也总有大彻大悟的一天。我忽然想要痛改前非,飞天成仙,是在曜日星君一番劝导之后。

说起曜日星君,几乎无人不晓,他掌管光明,性子温柔和煦。他对我说,小云朵,难得你有了意识,何不好好修炼?

我本来是朵普通的云,几万年闲云野鹤,无意中看到北莲山紫仙洞外一株紫仙草煞是可爱,忍不住俯身嗅了嗅,结果沾染了灵气,成了一朵有了意识的云。据说我这样的本体修炼不易,要找一个血统纯正,法力高深的上神一道双修才行。于是曜日星君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巴结战神大人。

海内八荒除了大统的西华大帝,就数司霈道行最深,南矶山一战,他将叛乱的妖族连根拔起,被封作“战神”,风光一时无二。

只是这人性子委实不怎么好。

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司霈的寝殿里。这地方跟它主人一样,阴森寒冷,万年长夜。我以前曾偷看过天衣房里织女织布,那白花花的棉花就是跟我现在一样,被四平八稳地撑在一张凳子上。

司霈眯眼瞧着我:“软趴趴,你一直跟着本座,意欲何为?”

我素来一朵云做事一朵云当,当下做贞洁烈士状,挺直了身体,可下一刻,就被他捉住,捏在手心,跟棉花似的揉成一团,眼神别提多轻蔑:“莫非,就你这么个东西亦想染指本座?”

“……”上神的思维都这么活跃吗!

大概见我一直不说话,他没了耐心:“说话。”

大哥,我也想说话啊!我那个哀怨,恨不得死给他看。

是谁说战神大人乃万古奇才来着?他要是,也不会想了半天才道:“本座忘了,你还不会说话。”

“……”

我被伤到了自尊,十分阴郁,耷拉作一团。

他一怔,盯着我看了一会,倒是笑了。这一笑满室生辉,很是妖孽:“放心,本座叫你开口还简单。”

后来,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银镜子看了看,镜子里赫然一团乌云。

3、上神,吾想与你云雨!

叫一朵渣了几万年的云开口,说得容易。

但司霈铁了心认为我是奸细,要对我严刑逼供,所以给我小小地开了个后门。

我被丢在一潭不知什么水里,不是研习司霈教的术法心诀,就是泡澡。那水温冷热适中,泡久了格外舒服,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月,我快要忘记此行的目的,头顶忽地被一片阴影笼罩。

我一瞧,只觉得潭子里的水都跟着烫了几分。司霈正站在潭边,居高临下看着我,赤脚,长发逶迤在地,黑袍大喇喇敞着,露出大片肌理分明的胸肌。这哪里是神啊,明明就是个妖!

虽然我是朵云,可我也知道男女有别啊啊啊!

我浑身一抖,退后一步,他眼角一眯,上前一步。

我再一抖,继续退后,他勾起唇,淡淡来了句:“潭子后有一处纰漏,当初建造时忘了修补,掉下去就直接入了轮回。”慢悠悠补充一句,“是畜生道。”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想起小青鲤从前说给我听的戏文,凡间一采花贼闯进了小姐的闺阁,正巧看到小姐洗澡,于是,那小姐怎么做来着?

小姐捂住胸,额,我没胸,小姐凄厉地瞪着书生……那表情也不适合我,所以,我只好:“哪、哪里来的登徒子,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按照戏文,接下来那采花贼该狞笑道:“你喊呀,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破喉咙,破喉咙……

可我这显然没按戏文来,四周死寂一片,不知过了多久,战神大人眼角一抽,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这就是你说的第一句话?”

咦,刚才那声音居然是我发出来的?那细细的,跟糯米团子一样的声音居然是我发出来的?我!会!说!话!了!

人一激动难免忘形,我一激动就扑过去卷住了战神大人的腿,但下一刻我就被嫌弃地揪了下来,耳边传来他不辨喜怒的声音:“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来偷窥本座的?”

嗯,这才是问题所在。说我想与你双修?未免太过直白。

我其实不太知道双修是什么,想我一朵云,挂在空中也不知道多少万年,虽然资格老,但脑子委实不太开窍,否则也不会到此刻也修不出个仙身来。我唯一的知识,都来自于小青鲤。

小青鲤前世过奈何桥时躲过了喝忘川水,所以记得凡间的事,常说与我解闷。我记得有一次说起双修,彼时她一袭青衣,笑得风骚无比,说,双修呀,就是凡人说的云雨呗,是仙人的巫山云雨。

于是我说:“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要来的!”

上神的眼神像是在为我的勇敢鼓掌,于是我鼓起勇气又说:“上神,吾想与你共赴巫山云雨!”

叮,我貌似听到类似酒杯碎裂的极小的声音,随后,不知何时已冲进来一个童子,指着我痛心疾首:“神君,让我劈了这个东西,免得它亵渎您的肉体!”

云雨跟肉体什么关系?我满脸茫然望向司霈。

司霈看着我,半响,竟是笑了,笑得比南矶山的九尾狐狸还好看。他将我拢到跟前,漫不经心地拨弄:“软趴趴的小东西,云雨,你这幅样子可不行。”

于是,我被随手拧成了一只蝴蝶结,挂在了墙上。

4、云雨的步骤。

上神说话总是那么充满哲理。接连几天,我都在琢磨战神大人那句话的意思。

许是我清晰地表明了来意,却还不能彻底叫人相信,司霈这些天既未再出现,亦没放我出去。

我在云层里打了个滚,翻来覆去竟怎么也想不通,最后想到小青鲤。除了她,大概没人能帮我解惑了。

幸好这地界的池水四通八达,我终于在战神殿的小荷塘里等到了小青鲤。她坐在岸上玩水,那小腰瞧得我十分嫉妒:“咦,你还真被战神大人捉来了?”

什么叫捉来了?我不高兴了,想了想又问:“青丫头,一个凡人女子如何让一个男人甘愿与她云雨?”

“你怎么说话了!”她吓得跳起来。

我老实说:“是战神大人……”

她翘着兰花指对着我就是一顿戳,戳得我满身是坑:“哎哟小白云,你不会是春心萌动了吧?省省吧,仰慕战神大人的多的去了,那妖族余孽骚狐狸,当初南矶山一战大人念她可怜,废了她一身术法饶她一命,如今她倒妄想勾引大人,可大人根本不正眼瞧她。”

我搞不懂修仙那样神圣远大的理想与春心有几毛关系,想起那日在轿子外看到的情景,原来那是妖族的九尾狐狸,我曾在南矶山一战上看到过她,除了长得娇媚,本事就只剩逃得快了,那天她闪得快,我竟没认出来。

哎呀呀,大人哪里是不正眼瞧人家,分明还跟人打架!

小青鲤见我不吱声,当我沮丧,特义气地拍我:“看在咱们相识一场,我替你想办法。”

别说她办事还真利索,隔几天就给我想到了方法,方法就是……一本小画卷。

她丢给我时神秘兮兮,叫我好好照着上头的学学:“先去寻坛酒来,创造一下氛围。”

我一看,都是些图画,倒简单好学,只是,越看越觉得眼熟。其中一幅,女人被男子压在身下,媚眼如丝,这不是那日我在轿子外看到的差不多嘛?

最后我得出一个结论,那九尾狐狸定是被废了术法,想和司霈双修。我思来想去,觉得对手不容小觑,要先下手为强,于是我照着画卷所画,到处寻酒。

幸好这战神殿最不缺酒,我在酒窖里随手捡了一坛,那酒放在最角落,想必极珍贵。

四下找不到司霈,我只得坐在院子苦等。战神殿的永夜没有止尽,我实在无趣,酒坛子散发的醇香传过来,我忍不住打开来闻闻。不晓得是什么酒,这一闻,我就有些晕乎乎,一个不留神就跌进去。直到眼前出现那双赤脚,我已经变作一团火烧云,浑身滚烫。

司霈将我从酒坛子里拎出来,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你你,你怎么有两个头?”

“胆子可真大,居然偷了神仙醉。”他眼皮一掀。

这酒叫神仙醉,极烈,当时我不晓得,晕晕沉沉,索性扭了扭身子,卷住他的腿,慢慢往上爬。他只看着我,神情淡淡,像是要看看我究竟想做什么。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贴着他的胸膛,拼命卷开他的袍子,然后钻进去……蹭起来。唔,画卷上就是这样画的,一路往上,直到爬上他的脸,他才微微蹙眉,伸出手,我一惊,蓦地贴上他的唇。

隐约觉得他僵住,灼灼呼吸吐在我身上:“小东西,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我不晓得他说什么,只觉得他的唇软软的,心底忽然有种莫名的悸动。

“北莲山,紫仙洞附近,你可曾去过?”他又问。

去过,那里有一株紫仙草。我随口应,见他没有不悦,蹭得更欢快。

他的手抚过我,轻轻的,下一刻,却听轰隆一声,一道闪电将我华丽丽地劈了,顺道一阵暴雨将我淋了个透。

又来这招!我酒醒了一半,怒不可遏地瞪着他。

司霈收回指尖,低头睨我,像是低喃:“真想与本座云雨?”

废话!我想开口,却忽地怔住。还是那张脸,分不出喜怒,看我的目光却有些不同,戏谑,又糅合着说不清的温柔,我一时竟沉溺在那一潭黑沉中,莫名的迷惘。

“要想与本座云雨,你总得先有个身子。今日起,你就跟着本座。”丢下莫名其妙一句话,他转身就走。

我望着白月光下一地的梨花,忽然想到曜日星君。

司霈允了我跟着他,是不是代表,我离完成曜日星君的嘱托又近了一步?

5、男人和男人叫断袖。

没错,我之前想尽方法巴结司霈,要双修飞天是假,为了曜日星君是真。

我喜欢曜日星君,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其实我不太知道喜欢是个什么滋味,只记得几万年前,我还是一朵飘忽不定的云,每当曜日星君当值,便躲在云群中睡觉。阳光暖洋洋洒在身上,总叫我觉得,那背后的人亦是这般温柔多情。

后来我见到他,果然如此。

我从来心思简单,喜欢一个人,自然要帮他排忧解难,所以当曜日星君提出要我以双修为名接近司霈,报告他的每日作息时,我想也不想便答应了。正如小青鲤所说,四海内太多仰慕司霈,想巴结他,与他双修的人,何况我只是一朵名不见经传的云,最不易叫人起疑。

后来曜日星君给我一样法器,说可以随时联系他,就是那面小银镜子。

叫我看不懂的是司霈,自从那天之后,他对我总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我又说不上来。

譬如这些天他总会有意无意传授我一些心法口诀,助我修炼。

譬如之前凡间但凡干旱,总会祈雨,上贡一些稀奇古怪的民间玩意,他从前只丢在一边,如今竟拿来给我,说是让我解个闷。

又譬如,他分明有诸多侍女,却偏要我伺候,久而久之,我倒练成了一套卷茶壶倒茶,卷被褥铺床的本事,若做得不好,他便会用指尖弹我:“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日后如何飞升,与本座云雨?”

那语气说不出的慵懒暧昧。我有些不懂,难道他是真心想与我双修?

日子就这么飞快地过,从前我总觉得这战神殿森寒冰冷,不见阳光,主子又阴晴不定,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竟渐渐地习惯了,习惯每天等着司霈由西华大殿回来,为他倒茶,铺床,听他叫我软趴趴。除了月圆之夜,据说那日,他要闭关修炼。

所以当那只九尾狐狸来时,我还真是猝不及防。

司霈叫我奉茶时,以妖媚名动四海的九尾狐狸,正绕在他身上。见了我,她似是吓了一跳,声音嗲得发麻:“大人怎地将这个东西带回来了?”

“好玩。”司霈淡淡道。

我不是玩物好吗!更让我忍无可忍的是玉华公主居然用手指戳我,笑得欢快又轻蔑,司霈只是瞧着,不动声色。

不知怎么,那眼神落在我眼底,我有些堵得慌,乘九尾狐激动得站起来时,挪到她脚下生生绊了她一跤。她狼狈不堪,我已飘然远去。

后来我将这事儿告诉小青鲤,她笑我吃醋:“笨蛋,你是喜欢上战神大人了。”

我无比惊恐,我怎会喜欢那阴人?我喜欢的是曜日星君啊!却听小青鲤自顾自道:“可这事儿悬,上万年来大人都不曾对哪位仙子动心,倒是听说早先常与曜日星君下棋聊天,几天几夜呢。”

我差点跌到池塘里:“战神大人跟曜日星君?”

“男人跟男人,叫断袖。”

我心神不定了好几日,脑海里都是小青鲤的话。这样一想,我顿时觉得曜日星君叫我留意司霈,情有可原了。我虽不太明白世间之情,但也听过,但凡一人爱上另一个人,总是想多了解他的。

奇怪,一时间我除了震惊,倒没多少难过,只想弄清楚。于是,我摸黑去找司霈。

6、走火入魔。

找遍了整个战神殿都找不到司霈,我逮到一个人问,那人说,战神大人在凌云洞。

我急于想弄清楚事情,以至于撞上了凌云洞的结界,才想起那天是月圆之夜,司霈嘱咐过我,每逢月圆之夜会闭关修炼,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我撞得生疼,听到里头一人低沉的声音:“谁?”

“我。”我有些心虚。

片刻,结界散去,我看到盘腿坐在洞中的司霈。明明是他,那一身黑袍,一头长发,可又不像是他,没了往日慵懒闲适的模样,脸色苍白,仿佛十分疲倦。

“有事?”他眼皮都未抬。

我迟疑一下:“今天天气真好。”

他淡淡嗯了声:“是很好。”

“又是雷又是雨的,好舒服。”

“嗯,是很舒服。”

“这样看起来,大人比女子更美了。”

“所以——”他眉一跳。

“所以,大人不会是断袖吧?”

他似乎吃惊不小,身体一震,半响冷冷道:“出去。”

这些天他从未对我如此疾言厉色,不知怎么,我心头一酸,脱口就道:“呵呵呵,大人怎么会是断袖,大人跟九尾狐狸还打架呢。”

这一回,他终于睁开眼,淡淡道:“吃醋了?”

嗯?跟小青鲤说的一样。我还未来得及弄清心底乱七八糟的情绪,便听他又说了那两个字:“出去!”

他抬手要赶我,可下一刻,却弯下腰,蓦地吐出一滩东西。

我早已习惯黑暗视物,待看清那是一滩血,整个懵了,急速飘过去:“大人你病了?”

上神也会生病?可话到一半却顿住,因为我发现他已在我跟前,将我一把揪起来,平日琥珀色的眸子竟变得血红血红,说不出的恐怖诡异。

一直觉得他美得妖孽,这会儿却真的如妖魔一般,只有妖族,才会有那样颜色的眼睛。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手心传来的黑色戾气似要将我揉碎,我觉得自己快死了,灰飞烟灭什么的,原来也会应验在我一朵活了上万年的云身上。

可就在下一刻,我被狠狠丢了出去,回身时,洞口已被结界封住。

我进不去,心急如焚,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怕谁出事,怕谁受苦,想知道他好不好。最后我想到曜日星君,匆忙变出那面银色的镜子,念了心诀,钻了进去。

从镜子里出来时,曜日星君已等在林子里,一袭浅金色的长袍,温润如玉:“可是司霈有事?”

“他在凌云洞,好像……走火入魔了!”

在得知曜日星君与司霈之前交好,我一心将曜日星君要我做的那些事,归结为他因为爱意,想多了解司霈,此刻又心急,顾不得许多只想让曜日星君救救司霈。

果然,他将一颗药丸交给我:“应是当初与妖族之战时,中了妖族的魅惑术,等他出关,将这颗药给他服下,过些日子便会没事。”

我接过药丸,他顿了顿:“只是,切莫叫他知道。”

“为何?”我总觉得他有难言之隐,问道,“星君是不是……喜欢大人?”

我明显觉得曜日星君一个踉跄,既不否认亦不承认:“他素来心高气傲,不愿叫人知道自己受伤之事,以为能自行化解。我怕他到时知道药丸之事,会伤了自尊。”

果然是郎有情妾……额,郎有意,只是别扭罢了。我顾不得细想,卷着药丸回了战神殿。

7、真相。

战神殿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我在洞外亦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等到司霈出关。

结界散去那刻,他由洞内出来,黑袍上的血迹已凝固,脸色虽苍白,但神情已平静,只是看到我微微一愣:“你一直等在这里?”

我嗯了声:“大人病好了?”

他轻蔑一笑:“这等小伎俩,岂能奈何本座,除非用消魂散。”

我不晓得那消魂散为何物,但事实证明,曜日星君果然对司霈极为了解,这厮真是死要面子。

回到寝殿,我飞速给他倒了杯茶,那童子担忧跟在他身后,他却挥挥手叫童子退下:“有她在就好。”

说的是我,我于是凑上去,在茶杯上来回飘着扇风。他将我推开,拿起茶盏,杯盖轻叩杯沿,十指修长,很是好看。

我看着他将那盏茶喝下一半,才舒了口气,方才我倒茶时,偷偷将那药丸碾碎放了进去,想来他不会有事了。

我最近有些很古怪,譬如知道司霈与曜日星君的事后,最关心的,不是曜日星君是否对司霈有情,而是……司霈是否真是个断袖。

这两者貌似并没太大的差别,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食指一下下地扣着杯盖,仿佛有话要说,刚要问,就撞上他的视线。狭长的眸子里一片黑沉,却隐约有叫人看不懂的细碎波澜:“本座答应你,只与你一人云雨。”

“哈?”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已将我捞到身边,搁在他腿上,手指轻轻地弹,比起逗弄,更像是抚摸:“你无需在意九尾狐狸,本座答应你便是。”

原来他在与我解释九尾狐狸的事。我懵了,隐约觉得懂了什么,又仿佛一头雾水。

他却问:“想不想看星子雨?”

我还未说话,他手轻轻一扬,殿内的陈设竟统统消失,抬头便是一片浩瀚天空,深紫色的天际,一道道星子拖着长长的尾巴飞闪而过,如梦境。

“这是什么幻术?”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情景。

“喜欢么?”他笑,“你不怕黑,纵然这战神殿终日长夜,亦无妨?”

我想了想,若是能天天看到这样的景色,倒也无妨,于是点点头。

“那便一直留在这里吧,我助你修成仙身,你留在我身边。”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比星子更亮,一时间我竟觉得,似乎这样也不错。

“好,我留在你身边。”

“既然答应了,日后不可反悔,不可背叛我。”他说得格外认真。

我一怔,重重地点头。算是承诺吧,一开始我虽为了其他目的靠近他,但此刻,我却是真心真意想与他一起,慢慢长夜,仰望星空,万万年。

可我还有疑惑:“为何是我?”

为何对我那么好?四海八荒那样多出色的仙子,为何是我?我本来亦没抱希望他会与我双修,助我飞升,只是因为答应了曜日星君,所以千方百计想引起他注意,又不不叫他起疑罢了。

他凝睇我,眸光潋滟如波:“三万年前你胆敢轻薄本座,便已是本座的东西了,本座的东西,怎舍得不对她好?”

我一愣,还在回忆何时轻薄过他,难道是我年少轻狂时犯下的事?他却已开口:“三万年前,有一次你经过紫仙洞……”

他的手心一下下地轻蹭我,无比的舒服,我索性一动不动,迷迷糊糊,不知他后来说了什么,竟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里我俯身轻嗅那朵紫仙草,可一转眼,那紫仙草变作了司霈的脸,没了方才的温柔,双目赤红,是我看不懂的伤痛与愤怒。

我蓦地睁开眼,只见他口中全是鲜血,一滴滴将我染成红云,漆黑的眸子盯着我:“你给我喝了什么?”

我忽然想起那药丸,惊住:“是……是曜日星君给的仙丹……”

“曜日星君?仙丹?”他忽地大笑起来,眼角带着讥讽,“原来你是曜日星君派来的。”

我无言以对,想开口,他却冷冷挤出一个字:“滚!”

我心头一颤,慢慢飘远。

我再度见到曜日星君,他依旧一袭锦袍,温润如玉,可我只觉得陌生:“你给司霈吃的是什么?”

“他果然对你没有防备。”曜日星君笑了,“那是消魂散,妖族的魅惑术和消魂散,单用对那小子都没用,但若合在一起,会耗去他大半的灵力。”

万年来,我头一次赶到浑身冰冷:“为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

“喜欢?”曜日星君眼神阴郁,“我堂堂曜日星君,何以会喜欢一个男人?我喜欢的人,就是被司霈所伤,可她竟然为了司霈背叛我!”

“你喜欢的人是……”

“九尾狐狸。”

余下的话,我再也听不见,他伸出手,一道光拂过我头顶,我就失去了知觉。

8、你能不能亲亲我?

曜日星君与妖族的九尾狐狸本是一对情侣,却因为仙妖殊途而只能偷偷的在一起,后来妖族被战神所灭,九尾狐狸虽闪得快却还是被散去千年修为,只余一具皮囊。她恨,想要报仇,于是找到曜日星君,曜日星君心疼情人,答应为她报仇。

九尾狐狸无意中探到司霈似乎中了妖族的魅惑术,每逢月圆之日会发作,却无法确认,于是两人分别接近司霈,想要寻找眉目,可司霈素来城府极深,表面不拒,但心里所想无人能知,他们许久都一无所获,反而是九尾狐狸,在与司霈的接触中,渐渐被他吸引,竟不顾灭族之仇,想要与他在一起。

曜日星君嫉恨难忍,这才找到了我。那日我告诉他司霈月圆之日走火入魔之事,他便确定了司霈中了妖族的魅惑术,于是,骗我给司霈服下消魂散,使得他大半灵力尽失。

这些都是我后来才晓得的。至于曜日星君为何要选择我,又为何认为司霈对我不会生疑,我却不晓得。

我醒来时,抬头是一轮滚圆的月亮。又到月圆之夜,而我,被曜日星君囚禁起来,他阴冷的目光斜睨我:“知道我为何留你?我已与司霈约战今日,等着,等着他来救你,我叫他有去无回!”

我连滚带爬飘起来,心急如焚,却忽然释怀。司霈如何还会来救我,他一定恨不得我死。

我想起他说,日后不要后悔,别背叛他。那一刻开始,我再也不曾后悔,可不说背叛,我一开始接近他,就别有目的。

我不说话,曜日星君很是恼怒,过来掐住我,我若有牙齿,我发誓,一定咬得他叫娘,可我没有。我忽然很想念司霈,可当一阵地动山摇,曜日星君冷笑“终于来了”时,我的心却沉到谷底。

我被曜日星君捏在手里走出去,殿外是傲然而立的司霈。没有黑色轿子,黑色帷幔,他就这么站着,黑袍在曜日殿刺眼的金光下烁烁生辉。

他讨厌阳光,他从来懒散,可他为何要来?他明明只剩一点点灵力,根本不是曜日星君的对手。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我惊得朝他望去。

仿佛看穿了我所想,他冷冷瞥了我一眼:“别自作多情,本座只是看不惯这宵小之徒的手段。”

额,死要面子。我看着他,身边已有一道金光直直朝他射去。

刹那间天地如一个火炉,司霈指尖的黑色光芒,伴随着疾风骤雨,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在空中碰撞,地动山摇,我被震得飞出去,眼看着那黑色的光芒一点点被逼退,微弱而摇晃,司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人已如一张被压弯的弓。

曜日星君放肆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司霈,你果真是个情种,对万年前的事念念不忘,这么个残破之躯还来救她!你去死吧!”

我耳中只有这句话,司霈是为我而来,真的为救我而来!那一刻,我顾不得许多,只见曜日星君指尖金光再度凝聚,想也不想,便朝司霈扑过去。

可已经晚了,我飘到他身边时,他已如落叶一般飞出去,鲜血溅了我一身,我奋力卷住他,嘭地与他一起跌落在地。他的身体破碎不堪,却抬起一只手,将我捞进怀里:“你不知道那是消魂散对吗?”

“我不知道,我……”我声音嘶哑。

“软趴趴,”他轻轻笑了,“你能不能像三万年前在紫仙洞外一般,亲亲我?”

我一怔,忽然记起那夜迷蒙中他的话语,三万年前,紫仙草……原来他前世就是那株紫仙草!我因为他而有了意识,他却记住了我,直到轮回转世,那夜我醉成一朵火烧云,他却忽然想起了我,因为三万年前的那天,我亦是披着满身彩霞,低下身去嗅他。

“司霈……”我卷住他,轻轻蹭。

他嘴角含笑:“好好修炼,别再等我……”

记得那多少的极夜,他亦是这样叫我,软趴趴软趴趴,他助我修仙,走火入魔亦不舍得伤我,他喜欢用手指来弹我,而如今这修长苍白的手指却缓缓垂下。

天地间顷刻有雨落下,我从来没有眼泪,这一刻,那沁凉的雨滴却仿佛砸在了心上。

9、尾声。

一百年?一千年?还是已经一万年?我记不清了。

那场浩劫,最后以西华大帝赶来而告终。据说,西华大帝是九尾狐狸跑去告密的,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司霈尚有一缕魂魄被西华大帝所救,日日放在这聚魂瓶中。

我捧着聚魂瓶,指尖轻轻将灵气传入瓶中。是了,我有了手,有了脚,有了一个女子的皮囊。

因为司霈需要每日渡仙气,于是我拼命地修炼。因为我想在他醒来时,第一时间奔向他,所以我有了双腿,因为我想要拥抱他,所以我有了双手,他说过,要想与他云雨,要有个身子,所以,我有了身子。

白衣女子,怎么瞧都跟妩媚不搭界,身子软绵绵,脸蛋胖乎乎,一戳,还有个酒窝,小青鲤就总喜欢这样欺负我,她说小白云,原来你是情痴,你还要等多久?

我不晓得,只知道会永远等下去,等到司霈在我眼皮底下醒来。

他魂魄重聚,醒来那日,童子将我推倒在地,飞过去抱住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您终于醒了!战神殿快入不敷出了,年年被评为四海八荒最穷困的部门!”

他嘴角一抽,一把将童子丢出殿外,看向我,笑:“跟我想象中的模样一样。”

我羞涩垂首,他问:“软趴趴,你可还想与本座云雨?”

我没说话,直接扑了过去。

后来那一夜所经历的事,叫我无比后悔,原来所谓双修啊,远大理想啊都是扯淡,这分明就是打架,一晚上不知打了多少场架,还真的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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