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凶宅

张春风

最近，房东老邓碰到了一件倒大霉的事。他的房客巧姨半夜突发心脏病猝死，他那套好端端的房子一夜之间变成了凶宅。

无奈之下，老邓只好低价将房源挂在网上，虽然吸引了不少人来看房，但当他们知道这是凶宅之后，都摇摇头走了。这套房子再也没有租出去过。

这天，老邓正在喝闷酒，电话突然响了。原来，一个叫刘二的男人想租房，他和老邓约定，第二天来看房。放下电话，老邓暗暗祈祷：“老天爷保佑，一定要把房子租出去。”

第二天，刘二来了。这男人四十多岁，戴着一副墨镜，看样子流里流气的。刘二在房子里看了半天，慢悠悠地说：“房子还不错，不过嘛，你这个价格还是太高了。”

老邓赔着笑脸说：“怎么会呢？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大的面积，别人起码要一千块以上的租金，我才要六百块啊！”

刘二不为所动：“一口价五百块，怎么样？”

老邓连连摇头：“这已经是赔本价，不能再低了。”

刘二凑上前，压低了声音说：“邓先生，咱明白人不说糊涂话，据我所知，这房子死过人吧？”

顿时，老邓哑口无言。

刘二狡黠地笑了：“所以，五百块已经很合理了，而且我可以跟你签五年的合同。”

老邓心里盘算了一下，难得有人肯租这房子，而且一租就是五年。更何况，对方知道这是个凶宅，以后也不会有麻烦。想到这里，老邓痛快地点了点头：“那成！”

当下，刘二就付了订金，说：“这房子我是替别人租的，过两天，我带她们来看看。” 老邓当即答应了。

几天后，刘二果然带人来看房子了。老邓一看，那是一对母女，那女人衣着朴素，始终低着头，女孩大概十二三岁，紧紧拉着母亲的手。

进门后，刘二就没好气地说：“看看吧，这就是我给你们租的房子，订金都付了。”

这时，那女人才抬起头来。老邓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女人只是随便看了看，就轻声说了句：“挺好的。”

刘二立刻说：“那就定了！邓先生，来签合同吧。”

老邓刚想拿合同，突然，那女孩“哇”的一声哭了：“爸爸，别丢下我们，呜呜……”

谁知，刘二睬都不睬，忙着从包里掏出合同和钱来。

这时，女孩走上前，抱住刘二，央求道：“爸爸，离开那个阿姨，回到我和妈妈身边吧！求你了！”

刘二气急败坏地说：“我和你妈已经离婚了，从今往后，别再来烦我……”边说边打那女孩。顿时，那女人冲上前护住女儿，大哭起来：“你干吗打女儿呀，呜呜……”

老邓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赶忙追问那女人。女人哭着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缘由。原来，这刘二前一阵有了外遇，就和老婆离了婚。离婚时，他女儿才十三岁，法院判定，刘二要出钱给母女俩租房，将女儿抚养到十八岁。因此，刘二才找到老邓，低价租房五年。

老邓听到这里，鼻子都气歪了，指着刘二破口大骂：“混蛋，赶紧给我住手，不然，我报警抓你！”

刘二住了手，心有不甘地吼道：“这是我的家事，跟你有啥关系？别惹急了我，不租你这破房子！”

老邓咬了咬牙：“这房子，我……我不租给你了，你简直不是人！”

一听这话，刘二愣住了。

这时，老邓将女孩扶了起来，羞愧地对女人说：“大妹子，真是对不起呀！其实，我这房子死过人，晦气啊。你们还是重新找个干净的地方吧。”说着，掏出订金还给了刘二。刘二见状，只好骂骂咧咧地走了。

当晚，老邓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原本，他一心只想把房子租出去，可刘二这件事，让他感慨万千。是啊，这可是个凶宅，给谁住都不合适。最后，老邓打定了主意，这房子情愿空关着，也不租给别人，不挣那个昧心钱。

打这以后的几个月，又有好几个人打电话询问租房的事儿，都被老邓一口回绝了。

这天上午，老邓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那人张口就说：“邓先生，总算找到您了，您那套房子还空着吗？”

老邓说：“对不起，这房子我不出租，以后，别打电话过来了。”

那人赶紧说：“邓先生，请不要挂电话。”

老邓斩钉截铁地说：“什么都别说了，这房子我不会出租的，实话告诉你，里面死过人。”

谁知，那人却说：“这我知道，我希望能跟您见个面。”

老邓觉得很诧异，考虑片刻，还是同意了。

第二天，老邓提前来到那套房子里。很快，有个小伙子找上门来，他穿着光鲜，气度不凡，面容却有些憔悴。他试探着问：“请问您是邓先生吗？”老邓点了点头。

小伙子不再说话，双脚不由自主地朝里走，一边走，一边呆望着屋里的摆设，还不时地抚摸着。老邓越看越觉得奇怪。

这时，小伙子转过脸来，泪流满面地说：“邓先生，我是这里原先租客巧姨的儿子，我叫天佑，这么多年了，我总算找到她了……”

天佑告诉老邓，自己七岁那年，母亲抛夫弃子，跟着一个外乡人跑了，从此，杳无音讯。成年后，天佑有了自己的公司，日子过得不错，但对母亲始终无法原谅。然而，父亲临终前叮嘱他，一定要找到母亲，没有什么能比得上骨肉亲情。这句话，让天佑彻底释怀了。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这里。可是，母子俩已经阴阳相隔。

老邓听罢，眼睛也红了。

天佑擦了擦眼泪说：“不管她犯过什么错，始终是我的母亲。从进门那一刻，我就确定，母亲一定在这里住过。因为，这里的摆设，和我记忆中小时候家里的摆设一模一样……邓先生，您可不可以破个例？我想租下这套房子，以后能经常来看看……”

老邓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天佑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就走到阳台，打起了电话。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老邓开门一看，竟然是刘二。

顿时，老邓就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你这个混蛋，还来这里干什么？”

这时，刘二也认出了老邓，脸色大变：“我……”

原来，刘二是天佑的专职司机。之前，天佑看房的时候，他一直在楼下等着。刚才，天佑打电话让他上来先认个门，明天好把东西搬进来。没想到，就这么巧。

很快，老邓将刘二租房的事说了一遍。天佑听完，气得浑身颤抖，吼道：“这……这是真的吗？”

刘二不敢隐瞒，憋红了脸说：“老板，是……是真的！”

天佑火冒三丈地骂道：“给我听好了！我的公司不允许有这样道德败坏的员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离开那个小三，回家祈求老婆孩子的原谅；要么，立马给我滚蛋……”

顿时，刘二傻眼了。

这时，天佑突然又说：“邓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您能否把这套房子卖给我？”

老邓呆住了：“什……什么，你要买下它？”

天佑点了点头，说：“是的！因为，这是我母亲最后生活的地方，满屋子都有她的味道。我想买下来，将父母亲的遗像摆在一起。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老邓感动得连连答应：“行！我按市场价的八折卖给你。”

天佑摇摇头，说：“不，我就按市场价买下来！谢谢您，肯将房子卖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