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
麦知了开始唱起来了,它们的声音是微弱的,比起夏蝉的聒噪,它们要可爱多了。“知了……知了……要收麦了。”
麦熟时节,大家不约而同地忙碌起来。二叔的镰刀“哧溜、哧溜”划在磨刀石上,他不时地眯缝了眼,用手试试刀刃够不够锋利;三奶早就缝补了十几个装麦的口袋,只等那些麦粒溜进来。
正午的太阳毒辣地晒着金黄的麦田,散落在田间的几个小黑点在移动。他们所过之处倒下一片麦子。将它们捆起来,堆在田间,像一栋栋小房子。傍晚时分,牛儿、驴儿、骡儿拉着这些“房子”从田间来到村外,又一个个卸在各自的麦场上。
小麦收回家,脱掉麦粒的麦秆变成了麦秸。男人们用排叉叉了麦秸找个场院的角落一点一点垛高,垛成一个个圆形的高高的麦秸垛,上面再压些湿土,麦收才彻底结束。
该我们上场了,老友子、二妮、小英、虎子……一个个都跑到场院来。场院上的麦秸垛像突然冒出来的大大小小的蘑菇,静默着,散发出新鲜的干草的香味。
我们要藏猫猫了,十几个麦垛毫无规则地矗立在场院上,像一座天然的迷宫。老友子站在场院边上,背对着场院,我们一哄而散,赶紧去找自己的藏身之处。
“十九……二十,我要捉了。”
我们谁都不敢出声,小英就藏在那个最靠边的麦垛后,一动也不动。虎子爬到最小的垛上,像壁虎一样趴在垛顶上。二妮在打游击,在垛与垛间与老友子周旋。
我在最小的垛上扒了一个洞钻进去。五月的阳光晒得麦秸干干的,香香的。我在干草堆里,头上、身上粘满了干草,一些干草扎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好想笑。
“方雩和虎子呢?”老友子就站在我藏身的洞外说。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快,突然,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麦垛也倒了。“哈哈,一下捉住两个!”原来虎子从麦垛上掉了下来,垛也跟着倒了。我们只好乖乖地投降。
中午热浪一阵阵扑来,劳累了十几天的大人们都在睡午觉。一只花母鸡围着最大的麦垛溜达,看见我来了,邀功似的向我叫起来。
“这是谁家的鸡?”我弯腰拾起一块从垛顶掉下的泥块向它扔去,老母鸡落荒而逃。一扭头,我看见一个洞,在麦垛的中间。
“这是什么?”我伸手往里面摸去,妈呀,白花花的二十几个鸡蛋,晃得我睁不开眼睛,像一粒粒大珍珠堆在洞里。
我赶紧跑回家,拿来一个盆,小心翼翼地一个个放到盆里,一共二十六个,我兴奋得一路小跑回了家。
第二天天黑后,我又去麦秸洞找鸡蛋,没有。第三天,也没有。老母鸡被我的泥块扔得再也不敢来了,我为此惋惜了很长时间。
我们这群野孩子也有安静的时候,一人一个麦垛,打一个洞,各自躺在自己的洞里。等到卖冰棍的小贩用自行车驮着冰棍箱子在麦场经过时,我们才从各自的洞里出来,花5分钱买一根冰棍,回到洞里慢慢享受。甜甜的冰块在嘴里融化,真是惬意极了。有时吃完了冰棍,闭会儿眼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晚上,星星出来了。乡下浓黑的夜幕下,那些星星都像是刚从水里洗过一样,明净地闪烁着。我们几个孩子并排躺在最大的麦垛上面,安静地数星星。凉风阵阵吹来,让人感觉一不小心就会飞到天上去!
发稿/丁爱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