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亚野性法则

2013-04-29 00:44:03王大骐
时文博览 2013年5期
关键词:马赛鼻子狮子

王大骐

抬起前脚,轻轻地踢草的根部。

一下、两下、三下,草被连根踢起。

接着大象用鼻子将草卷起,在鼻子上来回搓几下,搓掉草上的泥土,最后再用嘴对着草吹一口气,算是最后一次清除草上的灰尘。

象群

凌晨5点半,守夜人敲响了别墅的木门,费力地推开门之后,身后的乞力马扎罗山还隐藏在黑暗当中。梳洗完毕,我们坐上了“狩猎”之旅专用的路虎吉普车。

很快,草原上浑圆的太阳升了起来,阳光喷薄而出,洒向脚下干旱的大地,乞力马扎罗山少有地完全展露了它的雄姿,距离汽车不远处的象群开始了活动—由于在数量上的突出,它们是安博塞利保护区的主要居民。

这些非洲象喜欢群居,一般由一头雄象率领,最大的家族里有近20头。它们居无定所,以野草、树叶、树皮、嫩枝为食,距离车5米处有一头离群的公象,正在享用着一天的第一顿佳肴。

这头公象体形巨大,牙齿又白又长,而草很短,鼻子根本卷不着。但大象不紧不慢,抬起前脚,轻轻地踢草的根部。一下、两下、三下,草被连根踢起。接着大象用鼻子将草卷起,在鼻子上来回搓几下,搓掉草上的泥土,最后再用嘴对着草吹一口气,算是最后一次清除草上的灰尘。如果草的根部结有泥块,它就用鼻子将泥块卷到象牙上轻轻擦一下,泥块很快松落。在经过这么多的工序后,草终于被送入了口中。一头成年象一天的食草量可以达到上百斤。

可是由于水越来越少,安博塞利的环境近年不断恶化。宽广的湖面不见了,只剩下几片狭窄的沼泽。本来很多的金合欢树,因为得不到足够的水,也倒了不少。最要紧的是,保护区内环境的恶化已经影响到动物的生存。据说去年就有不少大象死亡,原因是水与草的日渐稀少。

我第二次见到大象是一天后,在阿伯代尔国家公园茂密的丛林中,树顶旅馆是其中唯一的人类建筑。下车一看,粗糙的全木外形让我误以为这是一座监狱,但其实它是一栋可以容纳百人居住食宿的观景台。

树顶旅馆前后各有一个池塘,每天都有许多野生动物来这里补充水分和盐分,而工作人员也会有意地向泥地里撒盐,以吸引动物的到来,作为旅馆的主要观光项目。入夜,动物来得更多、更勤些。树顶旅馆有专门的守夜人员,以事先约定的“警铃”向睡梦中的旅客通报它们的来临。有人感兴趣的话,就披衣或裹着毛毯起床,在睡眼惺忪中观看楼底下的动物们。当然,想做一夜美梦的人可以将警铃关闭。

当象群来临,警铃完全成了个摆设,因为大象的叫声即使是在茫茫草原上,也可以传出3公里之远。我趴在窗户上,底下聚集了十几头大象,有大有小,似乎是一个家族在聚餐,它们吃盐的动作跟吃草如出一辙,先用前脚踢松泥土,然后用鼻子把松土送入嘴里,吸取其中的盐分。

大象一边吃一边发出高低长短不同的声音。有一个居住在非洲长达10年的动物学家,专门研究大象语言,她认为大象的情感远比人类想象的细腻,而不同的场合和情绪,它们都会通过声音表达,有些是人耳无法捕捉的。

为了破译大象的亚音频叫声,她在大象的颈部安置了高灵敏麦克风和一个GPS跟踪系统。这两种设备能让研究人员将大象发出的声音与其行为相联系,从而获取其语言信息。

她发现怀孕的母象发出的低沉的声音,让象群中的其他大象开始干活。有的声音是让象群提高警惕,提防食肉动物,环绕新生小象以保护它的安全。

大象亚音频叫声还能够解释大象们是如何远距离合作,以及制造“浪漫”—母象每4年都会有4天特殊时期,在这期间母象会发出亚音频叫声来求爱。这种叫声会持续几秒,即使身处茫茫草原3公里之远,公象们也能听到这种叫声。除此之外,大象还会发出隆隆声与其他大象打秘语。

关于大象,人类目前所知实在甚少,就连大象自然死亡后尸体去了哪里,对科学家来说还依然是个谜。

不知不觉天快亮了,楼下大象的叫声一直没停,它们在一个夜晚里换了好几拨,地里的盐显然还够吃好一阵子。

最后的伊甸园

此时是旱季,我早已错过了动物大迁徙的日子,但我丝毫不后悔,因为每逢那几个月,实为游人大迁徙,马赛马拉为数不多的几家酒店全部爆满。我能想象那样的场景,那是灾难性的,因为我曾经坐过吉普车到保护区里“游猎”。

车上的黑人司机都配备着对讲机,用以互通消息,于是就形成了如下的场景:每当有一个司机发现了一头狮子,他就会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不到5分钟,这头狮子面前就围满了扇形的车队,来自世界各地的摄影爱好者们掏出长枪短炮,对着这只甩尾巴的狮子一通乱照,然后突然听闻那边又来了只豹子,车队卷着尘土立马又杀了过去。

也许是受了《走出非洲》和《夜航西飞》的“毒害”,我并不相信坐在吉普车里能真正地感受非洲的魅力,因为当时的英国殖民者是背着猎枪,以骑马或徒步的方式发现这片土地的。除此之外,身边自然少不了马赛随从,因为据说就连狮子都怕马赛人,只要见到远处有披着枣红色蓝条格袍子、右手持长矛、左手持圆棍的人,它们就会害怕地躲起来。

因为马赛人有自己的规矩,只要一个马赛人被狮子所伤,他们就会将整个狮群斩草除根,而在以前,男孩长到15岁时,必须独自出去杀一头狮子,作为成人礼最重要的部分。

他们以牛为伴,从不吃除牛羊以外的动物,不吃蔬菜,以牛血代替。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把牛牵到篝火旁边,然后用皮条将牛脖子勒紧,对准显露的静脉,刺上一箭,接上芦苇或其他管状的东西,鲜红的牛血便从血管喷射而出。

几分钟至十来分钟,牛血即流满用牛皮或葫芦之类制作的罐子,足有两斤左右。随即,将罐里的鲜血用箭杆加以搅动,再加入一倍的牛奶,便成粉红色的乳状液体。这时,围坐在旁边的主人们便拿起牛角杯依次痛饮。在一头牛身上抽血的间隔时间,一般为一个月到一个半月,每抽一次血,可供五六个人饱饮一顿。

我到过其中的一个马赛族村庄,族长的儿子在门口卖票,一个人15美元。由于是游牧民族,他们住的茅屋临时、简陋,是用一些五六米长、柔软易弯的木杆在地上插成椭圆形,再将木杆上端弯成拱形,固定在两端用柱子支撑的横梁上,上面铺一层干草,干草外面抹上泥土和牛粪合成的泥巴,便成房屋。白天,圆形村庄的中央是小孩子们玩耍的地方,晚上则是牛羊的栖息地。

看到我戴着电子表,一个马赛人指着自己的项链说要换,遭到拒绝后,他把我全身打量了一遍,似乎是在寻找任何有价值的外来物。随行的导游说,游客的到来在某种程度上毁掉了马赛人的精神和生活,一些有钱的游客看着满脸苍蝇的小孩在地上爬,善心大发,于是把钱包拿了出来,让马赛人随意取走里面的钞票,结果钱包被夺了过去,最后,里面一分钱都不剩。

游客经常光顾的马赛村庄里有一个小型集市,卖一些手工艺品。看我们对普通的东西不感兴趣,其中的一个马赛人带我们上了山坡,走到了水泥搭建的学校里,拿出了狮子和猎豹的牙齿,想要卖给我们。最后以200美元成交了一颗狮子牙,回来给导游一看—他家就是从事野生动物买卖的,他说这是假的。

逝去的非洲之魂

“争先恐后的征服者忽略了非洲之魂的根本,那正是抵御征服的原动力。这里灵魂没有消亡,只是沉寂。它的智慧并不缺乏,但却如此单纯,被现代文明的狭隘之光视若无物。非洲大陆年代久远,许多子民的血脉如真理般脆弱而纯粹。马赛人的祖先或许就生活在伊甸园附近,而那些近世纪才发迹的种族,只懂得以武器和自负武装自己,他们又如何能与马赛人的纯净血统相提并论呢?”

《夜航西飞》里的句子使我回想起今天马赛人的样子,那些以观光客为生计来源的他们,他们的非洲之魂,他们的纯洁血脉,是暂时隐藏,还是永久地随着观光客纷至沓来的脚步消失了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几乎很少说话。中午休息的时候走到酒店修建的木亭子里,外面是一片沼泽地,有几个河马家族在里面栖息,回房间的路上,还能看见大狒狒带着一群小狒狒横穿而过。那几天是我第一次厌烦了跟人说话。

“可能你过完自己的一生,到最后却发现了解别人胜过了解你自己。你学会观察他人,但你从不观察自己,因为你在与孤独苦苦抗争。假如你阅读,或玩纸牌,或照料一条狗,你就是在逃避自己。对孤独的厌恶就如同想要生存的本能一样理所当然。如果不是这样,人类就不会费神创造什么字母表,或是从动物的叫喊中总结出语言,也不会穿梭在各大洲之间—每个人都想知道别人是什么样子。”

最后一天,离开马赛马拉的时候,我竟然已经开始莫名地思念这块土地,巨大的伤感在胸中积淀。当我坐在返回内罗毕的飞机上,最后一次看着窗外亘古不变的非洲大地时,我突然感觉自己跟凯伦心意相通,她梦吟式的自白不断地在我脑海中回旋:“I had a farm in Africa.At the foot of the Ngong Hills(我在非洲有座农场,就在恩贡山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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