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宜龙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月圆时节,是盛产思念的日子。
我的故乡情结,从当兵之初就开始了。
犹如昨天,故乡用锣鼓、鞭炮、红花和一碗薄酒为我送行,简单的背包里,盛满亲人热切的目光和祝福;绿色的军装上,缀满故乡的期望和梦想。第一次远离故土乡亲,我被那种质朴的乡情、浓郁的亲情包围着、温暖着、激动着、兴奋着。长长的站台挤满了送行的父老乡亲,车上车下缠绕着、漫延着离别的愁绪。在这个情结中,丰盈着亲人对游子的期盼与牵挂,蕴含着游子对故土的难舍与眷恋。自恃坚强的我最终没能控制住决堤般的泪水,任凭它肆意地涌出眼眶。在刺耳的火车长笛声中,我逐一和亲人拥抱,同故乡告别,满怀着绚丽的梦想,踏上了运输新兵的专列,来到豫西南的一所军营,开始了军旗下“直线加方块”的军旅生活。那一天是3月15日,一个春暖花开、阳光灿烂的日子。
一程军旅,十余载春秋,故乡不但没能随时光流逝渐淡渐远,反而日益浓稠深厚,每每忆起,总有那道不尽、剪不断的感怀和缕缕情思,飞舞眼前,填满心房。
我的故乡在鲁西南巨野县,因古系渊泽、大野泽而得名。在巨野县的南大门,有一个新兴的生态能源镇,正日益焕发出勃勃生机,散发着无穷魅力,像一颗璀璨的明珠,熠熠生辉,光彩耀眼。这里就是生我养我的家园——万丰镇,万丰镇因万福河、丰收河交汇于此而得名。
在军营里操枪弄炮,总以为自己变得很坚强;历经风吹雨打,总觉得自己很阳刚,可以面对寂静的夜、孤独的哨所、数百公里的武装拉练、露营的坟地和坦克刺耳的轰鸣声,但却无法战胜自己心中对故乡的惦念和牵挂。离家的日子,总会莫名地疯长一些忧伤,情感的思绪常和着战友们的鼾声荡漾,伴着故乡的来信澎湃,时如波涛汹涌,一泻千里;时如雪花纷扬,漫天飞舞;时如春阳融冰,不可阻挡。多少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会睁大双眼,想故乡那条清澈的小河;想老院那棵弯腰的枣树;想村头那高耸挺立的戏楼;想房后 “饭场”上那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想家时,世界就会安静下来,内心氤氲着一片柔情,我品味着家的模样,咀嚼着家的温暖,恰如静静夜空中的月亮,真实而深刻,温馨而朦胧,亲切而遥远。
哨所旁常常吹来故乡的风,那风一次次鼓起我远航的风帆;睡梦里常常传来故乡的歌,那歌一次次滋润我思念的僻壤。我惊奇!千里辽远,故乡的一草一木,仍能释放出无价的柔情、无边的温馨;我感叹!春夏秋冬,故乡的一砖一瓦,时时传递给我无形的感动、无穷的动力。我把激情和梦想融入到故乡的袅袅炊烟中,融入到万福河的涓涓细流里,融入到果香弥漫的支支乡曲里……使我不断收获着征程中的累累硕果,不断实践着军旗下的人生梦想。
月圆之下,一段段往事、一幕幕记忆清晰在眼前、鲜活在心头,浓浓深深缠缠绵绵而温暖,真真切切悠悠长长且柔和,点点滴滴末末梢梢皆亲切,年年岁岁时时刻刻都将拔节在征途中,葱郁在生命里。虽说故土只是一片生息繁衍之地,但在客居异地的游子思念中回味,它总是那样清晰而凝炼,真切而深刻。故乡,时刻在血液里涌动,在心坎上律动,在梦境里跳动,这是无法抑制的情结,是无法割舍、无力改变的情愫,这是人类情感生活不可抗拒的自然法则,是不可改变的心之锚地。
故乡是遥远的,远在千里之外;故乡又近在咫尺,她装在胸中、萦在梦里、藏在心底。如果能用一句话形容故乡,那么,我的故乡就是父亲严肃的脸庞,是母亲温暖的手掌;是村南边一望无际的麦田,是屋后蓬蓬勃勃的一簇修竹;是闲暇时听大人们拉呱的牛屋马厩,是田边麦场上那几个笨重的石磙石碾;是大饼卷大葱,是咸香的面疙瘩汤……
每当回想故乡,总觉得时光倒流,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童年的往事鲜活起来、清晰起来。放下行囊,卸下征程的疲惫和劳累,老家老屋是我首先要去的地方,踱步在老院里,每一步都能溅起一段回忆,每一处都能激起一段往事,不用费劲就能完整复原这家的昨天。三间堂屋、一间西屋,三间东屋、两棵枣树、八棵槐树、一口压水井……
月是故乡明,是思念,是回忆,永远明亮地闪烁在心之浩瀚天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