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补习街

张维中

台北有一条南阳街，是全台湾补习班聚集得最密集的地方。从1960年代开始，以这条街为中心，幅员出去在台北车站商圈内的许多大楼里，从早到晚，三百六十五天，都出没着为高中、大学入学，还有为出国或各种考试打拼的莘莘学子。

前阵子看了一部电影《南方小羊牧场》正是以南阳街作为舞台背景的。男主角柯震东和女主角简口书，两个又阳光又忧郁，充满着个性和漫画感的故事人物，将原本竞争激烈，现实残酷的南阳补习街，翻转出甜美的一面。我想，倘若是在乎过（或正值）青春痴狂，没忘记（或憧憬）爱恋的认真执著，那么都该值得一看。可爱清新的爱情喜剧，轻轻地，却敲点出深深回荡的悸动。

《南方小羊牧场》的情节很偶像剧，而我想现实人生里的南阳街，即使发生过类似的故事，结局大概也不会那么梦幻。至少我的版本就不是。

我也曾经在南阳街混过几年。高中三年，每个周末就会来这里报到补习数学。我的数学实在太烂了，即使是补习，我的成绩也不见起色。如今回想起来，对于那时候在数学补习班里的我，完全没有留下什么记忆。那些鸭子听雷的补习课，可以说是硬着头皮撑过去的吧。补习课对我的数学没什么帮助，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我想是训练出了我性格里的耐力和稳定性。

上了大学，也逐渐远离南阳街。终于又再重返，是在大三、大四时，为了补习美国留学所需要的英语考试TOEFL而去。相隔多年，南阳街的补习班有增无减，街道还是那么的杂乱，楼房还是那么的拥挤，课程也照样的无聊。而我的耐性随着年龄增长，似乎也翻转到一个新的境界。高中时的我，懵懵懂懂的，忍耐之外，对自己的未来一片空白。而即将大学毕业的我，在那几年，已逐渐摸索到像是写作这条足以建立自信的路。未来想走的方向，纵使仍无把握，但慢慢地已爱恶分明。TOEFL是补了，试也考了，但是我其实知道我并不会去美国留学。最终，我留在台湾念完了研究所，生命的道路也在那些年开始有了改变。

南阳街因为聚集着非常多的学生，这一带的商家也以学生族群为对象。我花在南阳街的青春，虽然没有换来多么棒的成绩，也没有遇见酸楚或甜美的恋情，不过却带给我不少美食回忆。

可以选择各式各样台湾菜色的便当自助餐店，是南阳街最经济划算的吃饭选择。还有各种面摊和来自台湾各地的名产小吃，当然还少不了炸鸡排和珍珠奶茶店。走一圈南阳街，台湾的地道小吃大约也就能一网打尽。

如今当我从东京回台北工作时，常常还会经过南阳街。我喜欢恰好在中午或傍晚时分来到这里。看见学生们嘻嘻哈哈地从补习班里鱼贯地走出来，似乎总也能够苦中作乐，我竟也就有了种莫名的放心。大家在南阳街上，各自散开，朝着自己喜欢的店家去觅食，对自己的目标，充满着方向感。

“拜托老板，可不要为了省钱，用太糟糕的食材去烹饪啊！”好几次，我在心底都这么想着。毕竟，有这么多为了前途努力的学生们，是靠着你们照顾五脏六腑的呢。那其中，肯定也有不少人跟当年的我一样，在补习班教室训练自己耐力的同时，靠着这些美食的气味，缓缓地，氤氲出未来的模样。

编辑/杨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