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宫廷用毯,除地毯、壁毯、炕毯外,尚有许多针对具体使用而特制的不同类别及用途的各种毯。如皇帝、后妃们日常起居中的宝座毯、宝座床毯、桌毯、椅毯、凳毯、戏台毯;宫廷祭祀用的供桌毯、拜毯;皇帝外出巡幸用的轿毯、车毯、马鞍毯以及皇帝大婚的专用毯等。
一、宝座毯
包括靠背毯、脚踏毯。在紫禁城里主要宫殿的明间,都设有宝座、屏风、宫扇、蜡台、香筒等一套礼仪性陈设,是居住该处主人接受请安、祝贺等礼仪活动中受礼而备的。摆在正中位置的是象征居住者身份、地位的宝座、脚踏,上面的座垫、靠背、脚踏垫等铺设的毯亦有颜色、纹饰的区别。在皇帝举行政务活动的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乾清宫用的是髹金漆雕龙纹的宝座,龙纹的座垫、靠背和脚踏垫。东、西六宫属于内廷后宫,所用宝座纹饰多样,宝座毯多为“龙凤牡丹”、“四合如意”、“福寿三多”、“富贵花卉”等吉祥纹饰。宝座上的座垫、靠背,根据季节变化更换不同的质地。春、夏两季,为苏州的刺绣、南京的云锦;秋冬季节,则换上羊毛栽绒毯、缂毛毯及漳缎、漳绒、哆罗呢等保暖、厚实的垫套。刺绣、云锦、哆罗呢等垫套是用材料剪裁、加工缝制而成,羊毛编织的栽绒毯、缂毛毯及漳缎、漳绒等,则要预先按照宝座、靠背的形状、尺寸设计图样,再按图样织造。宝座毯坐面呈长方形,靠背为“山”字状。图案设计不受形状、尺码的影响,两件套为一系列整体。故宫博物院现藏“明黄地正龙栽绒宝座靠背毯”是一套宝座毯的例证,其纹饰以正龙为主,边纹为云龙、海水江崖,五彩流云环绕四周。尤其是毯的细部装饰,按照凸凹起伏的形状编织出曲线自如的边缘,规整而不失生动。宝座毯、靠背毯纹饰相互连贯、上下呼应,与殿堂内的雕龙藻井、龙纹天花、龙纹殿柱浑然一体。
脚踏是放在炕前或椅前长方形的垫脚木凳,铺在其上的毯子名为脚踏毯。其功能具有保护脚踏木面、踩踏脚感舒适外,更多的是美化环境,与宝座、宝座床等座具相匹配。如“栽绒回纹脚踏毯”,在颜色上与宝座毯保持一致。但是在寝宫炕下、桌下的脚踏毯,则可随意织做。宫内脚踏毯多为毛织平纹花毯、哆罗呢印花毯和栽绒毯等。前两种为材料剪裁缝制,蓝布挂里、四周沿黄缎边或石青缎边;栽绒毯则是依据脚踏面的尺寸特织的。
二、宝座床毯
宝座床是清宫内特定环境中满足皇帝实用要求的一种御用坐具,大多设在皇帝生活起居的宫殿,小于寝床而大于宝座。清入关之前,生活在无霜期短的东北,一年有八个月的时间坐卧在温暖的火炕上。因此,无论是皇宫还是御苑,盘腿坐在宽大的宝座床上读书、写字成了清代皇帝特有的起居方式。宝座床为木制,上通铺毡、毯。毡为羊毛本色擀制,或染成单色、黄地押印红色花纹,亦称“猩猩毡”。毡上再铺床毯,其多为薄形花毯,用蓝色棉布作里,边缘镶有明黄色或石青色缎边。花毯上设置座毯和靠背毯,其作用如同宝座毯的功能。宝座床上铺设什么颜色、纹饰的毡、毯,皇帝往往都有明确的旨意。如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十月二十五日,乾隆帝下旨:将圆明园淳化轩东暖阁大宝座上铺花毯,“先挑花毯呈览”。第二天,“库掌四德、五德为成做淳化轩东暖阁大宝座上花毯,挑得内库红地黑花毯一块持进,交太监胡世杰呈览”。奉旨:“淳化轩东暖阁大宝座上准用此花毯成做。再,淳化轩所有现铺红毡的宝座床,俱铺洋花毯,先将尺寸量来挑花毯呈览。”十一月初十日“太监厄勒里交黄地红花猩猩毯一块,系养心殿后殿换下”。乾隆帝再次下旨:“著估料,在淳化轩铺床用。再将现设之床无铺猩猩毯者著满铺猩猩毯。”
在宝座床铺设的毡、毯,不仅突出了色彩庄重、纹饰典雅,更要经常更换,保持清洁卫生。如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七月十九日,乾隆帝下旨:“烟波致爽明殿宝座并东暖阁大宝座床上,现铺红猩猩毡俱糟旧,著另换红猩猩毡。”
三、拜毯
拜毯与皇帝的宗教生活密切相关。清代皇帝尊儒学、礼佛道、信奉萨满教。无论是皇宫大内的帝后居所,还是园囿众多的殿宇中,都设有宗教活动的场所。就连外出围猎途中的行宫,或临时搭建的蒙古包等居处,也设有专用于礼佛的佛堂。皇帝每天背诵经书、拈香作佛事,拜毯是就成了佛堂极为重要的设置。拜毯呈正方形(70厘米见方)或长方形(70×90厘米),有素色的,也有带图案纹饰的;有薄型的西洋哆罗呢,也有厚重的栽绒毯,还有西洋印花毡、素色洋毡、素色毡毯等。有用材料裁剪加工缝制的,也有旧毯改制的。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太监厄勒里交花毯两块,乾隆帝便传旨:“著沿布里,做拜毯两块,得时交圆明园关帝庙一块,旧园一块。钦此。”
栽绒拜毯的纹饰图案,是与佛教内容有关的吉祥图案,如八宝八仙、缠枝莲花、宝相花为毯心,以常见回纹、丁字纹、万字及忍冬、唐草等作毯边装饰,但颜色是皇家特有的专色——明黄。现存“栽绒黄地万字拜毯”、“黄色哆罗呢拜毯”等,或在黄色的底色上押印紫色花卉、黄地押印红色花卉。拜毯是铺在地毯的上面使用的,圆明园“大报恩严寿寺大雄宝殿中间地铺红地栽绒花毯一块,黄花边红地黑花心拜毯一块”,就是其典型的一例。
清代皇帝在重大的佛、道、萨满等祭祀活动中,都要在拜毯上虔诚施礼。拜毯尺码不大,但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跪拜其上,摒去帝王威严外,使他在这特殊的时间里与周围的尘世隔离,心灵得到短暂的休息,正是拜毯的特殊功能所在。
四、供桌毯
清代宫廷的佛堂、道殿等祭祀场所摆放神像、供器、供品的长桌称“供桌”,供桌上铺设的桌毯,既能起到防尘、洁净的作用,又可减少桌面与佛龛之间的摩擦,对供物的摆放有着良好的稳定性。桌毯多为单色的红、蓝、黄色的哆罗呢,也有少量的印花哆罗呢。如“黄地印红花哆罗呢毯”、“黄地印紫花哆罗呢毯”,即是清代帝后小佛堂使用的。现存的供桌毯中,有一件“黄地紫色花卉的哆罗呢毯”,背面写有“元旦日供奉贵神、福神、财神”等字样的签条。由此可知,宫廷元旦日亦与民间一样,不仅有吉时迎接“吉神”,还有用供桌摆供品的习俗。一件供桌毯的颜色、纹饰在当时可能营造出静秘、肃穆的效果,但它保存至今,对了解宫廷文化信息极为重要。
五、马鞍毯
清代皇帝将骑马作为体现民族特征和不忘先祖创业的传统。康熙、乾隆两帝经常外出巡行,出入皇城,一定要骑马行进。出城之后,才改乘车、轿。尤其康熙、乾隆两帝,对“骑射武功”异常热衷。他们几乎每年都到木兰等围场举行秋狝,亲自披甲佩剑,跃马驰骋。好马配好鞍——清代宫廷画家郎世宁等绘制的《乾隆大阅图》、《马术图》、《从薄行围图》等,都有细致的马鞍具的描绘。清代皇帝的马鞍有金、银、珠、宝各种装饰,马鞍毯也格外讲究,用耐磨、厚实的栽绒毯或用哆罗呢做面。上述乾隆帝的画像中都将马鞍毯描绘得十分精美。这并非画家刻意着笔,而是清宫马鞍毯的真实写照。因马鞍毯珍贵,清代皇帝除自己使用外,还用其赏赐获猎物多的王公大臣们。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十一月初七日武备院因赏赐的马鞍毯之事呈报乾隆帝:“本库原存赏用鞍十八副,因历年热河园赏用外,现存十副,恐不足用,是以呈明。将本库现存栽绒鞍二十块、行文造办处配做赏用鞍二十副,俟明年皇上热河园以前送交本库以备用等……”无论是皇帝自用还是赏用,都表明马鞍毯是清宫日常的必备之物。
六、摔跤用毯
清代皇帝热衷举行木兰秋狝活动。秋狝期间,往往都要观赏蒙古人的赛马、摔跤、演奏、套马等活动,这就是有名的“塞上四事”。在活动中,摔跤手身着专用的服装表演,对获胜者赋予荣誉性的名次。同时,对赛场的环境也很讲究,诸如选择开阔的场地、铺设地毯等。摔跤用毯多选用厚实、有承重力的栽绒毯,以防止表演者磕碰受伤。毯中构图,也是多以铺用的场合相吻合,有的表现出动感的画面。清宫藏《塞宴四事图》轴中摔跤毯就是其典型的一例。
七、戏台毯
看戏是清代宫廷娱乐生活的重要内容之一。戏曲表演的四种艺术手段“唱、做、念、打”,其中“打”即是戏中武打部分,诸如翻筋斗、摔抢背、窜扑虎、吊毛等精彩动作,都是在厚厚的地毯上完成的。而演员跌扑技巧的基本功,更是在地毯上训练,素有“毯子功”之称。清代皇宫、圆明园、避暑山庄、颐和园等处,设有规模不同的戏台,台上都铺设戏台毯。在清代热河档案中明确记载了热河大戏台、看戏楼铺设戏台毯的情况:“大戏台铺用青毡二十块、各长一丈五尺、宽一尺。热河看戏楼内应行铺设需用白毡四块,内一块长二丈二尺,宽四尺一寸。红毡四块,内一块长二丈二尺,宽四尺寸。”清代大戏台上铺设缠枝莲花毯,戏台毯有栽绒毯、毡毯等,主要取其实用性,即毯面要具有相当的厚度,或两层毯叠落或毯下铺棕毯、棉垫等物。
八、门帘毯
清宫内,夏用竹门帘,冬用门帘毯。每至秋冬时节,各处殿堂及帝后寝宫都要挂保暖、轻软的门帘毯。门帘毯用红哆罗呢做面,月白色绸做里,边镶石青色哆罗呢。为增加门帘的牢固程度及方便悬挂,在帘的顶端、中间和底部分别饰竹制门帘(又称“合竹”)。如雍正三年(1725年)十月十一日据圆明园来帖内称,“太监刘希文传旨:‘九州清晏碧纱橱上添做花猩猩毡面、红猩猩毡里、黄缎沿边帘子散架,上钉大黄铜镀金钮子三十个,背后钉宽三分绦子六根,上下用合竹包镶。钦此。十月十七日做得挂讫。”雍正十三年(1735年)养心殿造办处皮作向皇帝呈上一件“长五丈四尺、宽三尺八寸的红面蓝里毡”,雍正帝看后旨曰:“将此毡交海望,与朕住处做帘子用,其帘板做竹子。钦此”。到乾隆年间,宫内门帘毯的使用更加普遍。如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九月初二日,太监常宁传旨:“奉三无私殿前后门毡帘两架,九州清晏殿正门毡帘一架,纯化轩前后门毡帘两架,含经堂前后门毡帘两架俱各糟旧,另换做石青缎边红猩猩毡心共七架仍用旧帘板,其应用猩猩毡石青缎月白绸里向内库挑用。”
门帘毯还用在暖轿上。清宫帝后夏乘凉轿、冬乘暖轿。其暖轿挡风帘,多用栽绒毯。清末“甘肃劝工局”编织的“栽绒龙凤轿毯”,是其典型的一例。轿毯按照轿子进出口宽度尺寸编织,在长度上加大,留出衔接轿口顶部系扣的部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件做成于清代晚期的轿帘毯,采用的是传统的“龙凤呈祥”图案,但为迎合慈禧太后权力欲望,改变了以往龙在上凤在下的构图顺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凤在上、龙在下”的变化。
冬季宫廷娱乐有乘冰床的习惯。冰床为高棚的轿式船,船底安装冰刀。冰床在冰上借助外力的推、拉,在冰面上行进。金昆等绘《冰嬉图》中就有冰床的描绘。因冬季寒冷,冰床内壁挂里、外壁帷子均用哆罗呢,座位上设置哆罗呢座垫,内底铺栽绒毯,冰床门帘挂亦栽绒毯。
九、蒙古包用毯
蒙古包是游牧人的居室。元代宫廷曾建造宫殿式的蒙古包。包内宽敞,可容纳数千人,绣楣彩绳,十分壮观。清代皇帝外出巡幸、狩猎及举行重大活动时,也搭建毡帐和蒙古包,“盖满洲旧俗,遇巡幸行围驻跸之处,向俱携带毡庐帐房,随处支立行营。”乾隆皇帝曾在热河万树园御幄蒙古包中欢迎和宴请少数民族首领和外国使节。清代元旦后宴请蒙古、回部、番部年班入觐的王公贵族,也常在保和殿、中正殿、抚辰殿等举行蒙古包宴赏活动。蒙古包易于搭建与拆除,具有很大的流动性、简易型,可满足清宫廷不同场合、不同性质活动的进行。这些蒙古包的搭建,是依托各种毯子得以完成的。因此,蒙古包用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清宫用毯的特色。
清帝“御幄”用黄色毡,大臣的“蒙古包”用青色毡。蒙古包用地毯,分内、外铺设。蒙古包内铺设的地毯形制有长方形、也有依蒙古包内直径而铺设圆形的。质地有栽绒毛毯、毛麻混纺的平纹毯、纯羊毛擀压而成的厚毡毯,及漳绒毯。其纹饰依活动内容而变化,如年节及喜庆的日子,内铺龙纹、缠枝莲纹的地毯;皇帝的万寿节、皇后千秋节,则铺设有鹤纹的地毯,以示长寿。在蒙古包外铺设地毯,是指铺在进出口处而将地毯露于包体外的用毯形式,这种铺设法多依朝廷举行特殊活动所为。这类用地毯的图案的象征性极为鲜明,通常与参与活动中人员的特殊民俗风情、宗教信仰、及其皇权神圣等因素,或独立、或相互交织,在地毯中得到表现。蒙古包的外用地毯比内用地毯更为考究。蒙古包用地毯的情景,可依当年清宫任职的西洋画家郎世宁等人,以写实的手法绘制成《万树园赐宴图》得到印证。又经查证,现藏品中由宁夏编织的“白地菊花边狮子滚绣球栽绒毯”,即是乾隆帝“御幄”门前铺用的地毯。
蒙古包内的隔断毯,是毯中的精品。在蒙古包内设宝座,需将毡帐内分割前后。其隔断有壁毯、围墙毯和隔断毯等多种。如档案记载,雍正年间曾在乾清宫西丹樨搭建板房,内设羊皮帐子一架、白氆氇围墙两分。雍正九年(1731年)十一月初五日皇帝下旨:“乾清宫西丹樨下拐角板房东一间羊皮帐内,原安设床移在前边安设,后边添座床一张,两边安牌插。皮帐中间做一口角门,二面羊皮帐隔断,其隔断上两边各开一方窗,衬纱。床上铺氆氇。两边皮帐上开一玻璃窗,对玻璃窗板墙开一方窗。”
现存“白毡里黄地紫花呢镶绫蒙古包隔断毯”是用于毡帐内的,其作用类似宫殿内的槅扇花罩。黄色哆罗呢底色上印着石榴和缠枝莲花,红地黑花的哆罗呢镶边。隔断开三座门口,两侧门低于正中门口,为随墙开门不施装饰。正中门口附白绫绘画的横眉与落地花罩,裙板、绦环形象逼真。横眉、落地花罩上字、画相间,字为于敏中撰写的乾隆帝御制的“野马”诗与“气候”诗;画是钱维成的彩绘《秋菊图》。
清宫其他类用毯,可分一般性与特殊性两个方面,取决于朝廷特殊活动或殿堂。一般性用毯,见于皇帝书房、窗户毯、门帘毯、马鞍毯、桌毯等等,宫内尚无严格的质地、花纹、色彩的规定,以满足实用性为主要目的。但在特定的场合、特殊的活动中,根据宗教特点、民俗风尚等众多因素,合理使用不同类型、颜色各异的毯。诸如佛堂内用地毯、拜毯、桌毯,是遵循藏传佛教贵黄色的原则,选用黄地色。此外,帝后寝宫用座毯、轿帘毯等,从花纹、色彩、工艺、用料等,多见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