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西方社会的技术控制和消费控制及其教育根源

2013-04-29 15:13杨乐强
教育教学论坛 2013年50期
关键词:技术控制

杨乐强

摘要:资本主义社会人的生存是一个背离启蒙初衷的受操纵受控制的生存,这在20世纪中期之后具体突现为技术控制和消费控制两大鲜明主题。技术控制是技术行使政治整合功能而形成的对人的直接控制;消费控制是消费衍生政治的秩序规范功能而形成的对人的间接控制。两种控制既有政治根源,是政治之功能扩张的结果,又有教育的根源,在根本上是教育具体参与运作的结果。西方社会控制的教育根源证明,西方社会的教育即使不是作为意识形态存在,但至少承担着意识形态的使命。

关键词:西方社会;技术控制;消费控制;西方教育

中图分类号:G642.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9324(2013)50-0119-02

资本主义社会始终以资本的增值为本,对人的关怀只是一个启蒙时期许下的遥远的诺言。即使进入20世纪中期的富裕社会,也依然没有改变人的被操纵被控制的宿命。马尔库塞在分析技术的政治化过程中洞见到技术控制的存在;鲍德里亚在分析消费的衍生功能和政治含义过程中,揭示了消费的控制本性。这正是对20世纪中期以来资本主义社会实际运行中的技术控制和消费控制的理论再现,尤其是在这种理论再现的深层思路中还共同含涉着对社会控制之教育根源的把定。本文将在分析两位思想家思路的基础上,进一步厘定西方社会技术控制和消费控制的教育根源及其后果,以便能够从中获得某种启示。

一、技术控制:人的多样性的直接政治一体化收摄

20世纪50~60年代,资本主义世界经过战后的恢复,生产力水平得到了空前的提高,经济获得了快速的增长,社会生活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社会秩序也进入了相对稳定时期,整个资本主义发达工业社会俨然变成了一个“高度富裕的社会”。马尔库塞在分析这一富裕社会新变化过程中,注意到技术的政治化问题,注意到技术控制与人的多样性被消解的问题。在他看来,技术的生产性运用显现为技术对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差距的化解、对不同职业的均质化同化、对多样性消费水平的拉平乃至对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也同质化了;另一方面,正是技术的同化作用带来了技术统治,而技术统治则促成了传统政治统治方式的变化。马尔库塞断定,在当代,“技术的合理性已经变成政治的合理性”[1]。他认为,以技术同化为基础的技术统治作为新的统治方式已经从经济领域的技术同化以及在技术同化推动下合理化程序的运用和效率的增加,泛化到思想观念层面,泛化到伦理层面,泛化到语言层面,最终造成了技术对生活世界不同领域、不同层面的渗透和控制,并呈现为无处不在的统治方式,呈现为由上到下整合社会的意识形态。这正如哈贝马斯后来所指出来的,“技术本身就是(对自然和人的)统治,就是方法的、科学的、筹划好了的和正在筹划着的统治”[2]。技术统治之所以带来了传统政治统治方式的变化,或者说,技术统治之所以具有政治统治的意蕴,是因为技术同化本身的长期作用造成了人们对技术手段合理有效性、各种程序合理性以及决策合理性的自觉自愿的服从,带来人们在政治行为伦理上的顺世主义价值取向,从而,技术“使一切真正的对立一体化,使一切不同的抉择同化”[3]。技术的政治控制,最终形成了整个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体化,社会变成了没有否定因素和质变可能性的单向度的社会;人变成了没有反对思想和超越意识的单向度的人。这样一个单向度社会注定在其内部不可能有与自己相对抗的阶级或集团,传统的无产阶级作为阶级整体被分解,至少20世纪中期的无产阶级变成了资本主义制度肯定性的维护力量。正是由于技术控制的政治同化本质,使得一切人的行为相似,使得人们的思想言论变成了跟技术所要求的合理性程序和合理性规范相一致,进而使人们在价值取向上跟政治统治所要求的一体化一致起来,这就是技术控制背后所隐含的政治同化的含义。它瓦解了多样性,抹除了各种对立和差别,消除了意见分歧,实现了资本主义对全部生活的政治一体化规整。

二、消费控制:人的差异性的结构化整合

法国哲学家鲍德里亚在对20世纪60年代末以来的西方社会进行考察时,注意到西方社会已经进入消费主导的时代,消费取代生产中心变成了新的中心,消费控制突现为新的社会景观,并断定消费控制的实质是符码的控制。按通常的看法,消费社会应该有其不同于生产社会的特征,消费主体、消费内容、消费的经济意义等等应该有其基本的内涵,但是,鲍德里亚超出对消费的常规理解,洞见到西方社会的消费是无主体的,“消费的主体,是符号的秩序”[4];在他看来,消费是一种制度秩序,是权力架构,是道德规范,从而“在这一意义上,它在过去和未来都曾经是或者将会是任何社会中权力策略的一个要素”[5]。在符号的秩序或符号体系中,消费具体化为符号操纵或符码控制过程,一方面,它意味着“你”在消费中可以“共同拥有同样的编码、分享那些使您与另外某个团体有所不同的那些同样的符号”[6],但是,另一方面,“它控制了物与主体,使它们屈从于它的编排,将它们的存在抽象化”[7]。显然,消费已经由传统生产型社会中主体的活动,跃迁蝶变为消费型社会中活动的主体,人连同相关的物一起屈从于社会的编码,成为符号秩序或符号体系中的符号性存在。消费主导社会使得人们“进入了一个全面的编码价值生产交换系统中,在那里,所有的消费者都不由自主地互相牵连”,“在此意义上,消费和语言一样,或和原始社会的亲缘体系一样,是一种含义秩序”[8]。换言之,消费作为一种“集体语境”,是个体的人的需要的索引,它引导人们寻求体系化的符码归属,获得符码化意识形态价值体系的根基性终极依托。如同文化和语言一样,消费作为“集体语境”的旨趣在于它要“明确地把个体包括到差异的体系中去,包括到符号编码中去”,消费的政治功效不在于让消费者平等化,“不在于让原本充满矛盾的地方变得充满平等和平衡,而是让原本有矛盾的地方变得充满差异”,即通过符码操持,使人们在消费上呈现为符号多寡和符号等级的差异性存在,“消费是用某种编码及某种与此编码相适应的竞争性合作的无意识纪律来驯化他们;这不是通过取消便利,而是相反让他们进入游戏的规则。这样消费才能只身替代一切意识形态,并同时只身担负起整个社会的一体化,就像原始社会的等级或宗教礼仪所做到的那样”[9]。显然,消费的符码操持过程一方面使得一切政治都变成了一种符码化操作技巧,传统政治的本质和内在结构,传统政治的统治与被统治关系、公平与正义、制度合理性与合法性、权力运作等等都不可避免地变成了符号操作过程;另一方面,它又使人的差异性和人的社会不平等在结构上得到固化和整合,是社会张力的消费化遮蔽,这就是消费控制所衍生出来的政治统一性的功效。

三、教育共谋:人的社会自主化的反转与颠覆

与技术控制和消费控制相比,西方社会的教育对人的控制更为实质,它不仅参与了控制的共谋,而且事实上是作为技术控制和消费控制的发生学机制推动着对人的整体控制的,并在客观后果上对人的社会自主化发挥着反转或颠覆的作用。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西方社会的教育本来就是西方政治秩序和经济秩序之压力的缓冲器,是西方社会张力和冲突的调节器,其使命就在于它始终执行对个体成员的持续规训,这种规训客观上契合了西方社会政治控制的要求,从而对形成和推动技术控制与消费控制发挥着源泉性的作用:

第一,西方教育对人的影响和控制是总体性的。人是教育运行中的客体,又是知识生产、科学实验、技术转化的主体。技术对人的始源性影响都是以教育为前提的。我们看到,技术不管是以纯技术手段和纯技术体系的方式,还是以采取科学决策和科学合理性之观念的方式,也不管是直接的方式还是间接的以更加隐蔽的符码控制的方式对人产生多方面的影响,都首先是教育运作的结果,正是通过教育对科学知识群体的培育、对技术精英的驯导,才有科学的演进和技术的生产性运用,也正是由于教育,技术控制和消费控制才能变成现实。

第二,西方教育对人的影响和控制是颠覆性的,教育预设了人们对自由的感受和判断,它使人确信:任何人类个体要想获得自由,就必须按照物化规则服从技术统治或服从由消费控制所形成的符码化规则而生活。换言之,自由还是不自由,最终不是一个感受性的或想象性的问题,而是由教育造成的一个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问题,个体的人只有接受技术统治、接受消费的控制,按照技术统治的法则或消费控制的规则去寻求生存之道,才是自由的。

第三,西方教育是人们接受异化消费的根源。消费在发达工业社会已经发生蜕变,作为虚假的消费不再与人的真实需要相关联,它一方面通过媒体影像、广告宣传等手段放大人的欲望,扩张人的需要,另一方面却并不关心这种需要的性质及其满足。而从社会层面看,消费体现的是社会结构的重组,是社会控制的一种方式。西方社会的教育倡导人们做消费的主人,不过是诱使人们无意识地接受技术控制或消费控制的一种方式,是人丧失反思性、丧失自我进而堕入异化的重要根源。

综上所述,从技术、消费和教育的关联上观察和研究当代资本主义,厘定技术控制和消费控制对人的影响,进而寻求社会控制的教育根源,对于我们在自己的现代化历程中如何真正构建人本关怀、防止异化等等,具有重要的启示:首先,我们在重视技术发展、尤其重视技术在现代化中关键作用的发挥过程中要注意张扬对人的生存的总体关怀,防止单一性技术对人的生活的全方位控制,防止消费的符号化对人的多样化生活的支配和瓦解;其次,在消费的层面要防止消费的异化,防止虚假消费对真实消费的控制和颠覆,防止生产与消费之间平衡的比例关系被打破,防止消费主义流行,毕竟,消费异化和消费主义盛行对人与自然的和谐和人类整体的生存是有害的;最后,在利用技术创造高效率过程中,把实现社会公平和社会的和谐看做全部社会发展的核心,防止技术发展偏离社会公平与社会和谐的正确方向,使技术的发展真正服务于社会公平、社会和谐和人的价值的实现。总之,一方面,我们必须始终做到对技术的充分开发和利用,不断提升技术的应用水平,这是我们发展市场经济和实现我们的现代化所必需的,没有对技术的广泛开发和充分运用,要提高核心竞争力是不可能的;另一方面,我们又不能以对技术的重视取代对其他问题的解决,更不能以技术的手段性取代技术应有的服务于人的价值目的性。只有在根本上把技术的运用纳入服务于经济和政治的总体架构中,纳入服务于人的和谐生存和多元发展的价值景观中,才能凸显它对社会公平的实现、综合国力的提高的应有价值,这是本文的一个基本结论。

参考文献:

[1][3][美]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M].刘继,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8,18.

[2][德]尤尔根·哈贝马斯.作为“意识形态”的技术与科学[M].李黎,郭官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40.

[4][6][8][9][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钢,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8:198,76,60,78.

[5][7][法]让·鲍德里亚.符号政治经济学批判[M].夏莹,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4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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