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地访刘通

张兴旺

市场经济是信息引导的经济。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指出，要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2013年中央一号文件强调，要健全重要农产品市场监测预警机制，加强和完善农产品信息统计发布制度。国务院《全国现代农业发展规划（2011-2015）》提出，强化产销信息引导，加强市场监测预警体系建设，完善农产品市场调控机制。那么，信息的价值在哪里，信息怎样才能采集得准确，信息发布能够促进市场稳定吗？这篇访谈或许会给我们一些新的启示。

今年9月3日一上班，我与同事就直奔北京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以下简称新发地），去拜访我们这个行当里工作在第一线的、新发地统计室负责人刘通。10点差一刻，我们到达新发地电子交易中心大楼前，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新发地统计室就在这栋楼里。刘通打来电话抱歉地说，他还在商户那儿，再过10来分钟才能赶到。10分钟后，雨稍小了些，天空放亮不少，刘通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黑裤子，白衬衫，额头上微微冒着汗珠，脸上透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好像刚有什么喜事临门。他说，每天早上7点从北门进新发地，一路向南走上3个小时，边走边和商户们交谈当天的行情，到统计室的时候基本都是10点，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6年。

走进位于二楼的统计室，感觉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刘通的办公桌就在门口的位置，陈旧的桌椅和计算机主机，一点也看不出刘通在央视新闻频道和北京电视台新闻节目中谈论鲜活农产品市场形势时的自信与洒脱。甚至可以说，他的办公家具比统计室的其余几位同事还显得寒酸些。他肯定是读懂了我们心中的意外，有些腼腆又略带歉意地说，办公家具能用就行了，我们这儿也很少有领导来，您这次来也没提前打招呼，我们也没来得及收拾收拾，只能“原汁原味”了。见大家都在忙，我说就是担心提前通知打扰你们的工作，而且实地感受你们的工作状态和环境，对我们就是一种学习和教育！

我和我的几位年轻同事对刘通都不陌生，不仅因为他是媒体上评说鲜活农产品流通的常客，还因为我们在日常工作中也经常会与他交流对市场走势的看法。所以到会议室一落座，我就结合正在开展的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表示作为同行专程过来，对他们工作中给予的支持表示感谢，也想深入了解一下他们的工作“生态”，并听取意见与建议。刘通的眼中闪着兴奋，还略带着一点不安，好像见到了久违的家乡人。当然，见到家乡人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很容易就滔滔不绝了。

价格信息的价值在哪里？“2007年，我来的时候，统计室就3个人，工作比较自在，每天看看价格，然后做出个单子来，新发地根据这个单子（价格）确定收取进门费的标准。市场里的工作人员都愿意到统计室来工作。我就考虑，信息也是商品，是商品就应该有价值和使用价值，那怎么体现价格信息的使用价值呢？要体现使用价值，首先就要从准确性入手。经过我们一两年的努力，大概到2008年、2009年的时候，我们采集的这个价格就逐渐被社会认可了。原来只是新发地自己内部作为确定收进门费用标准的依据，到2009年，最早用这个价格的是驻京部队采购商，他们就按照我们新发地的这个价格作为标准，再加几个百分点与供应商结账。到2010年以后，陆陆续续餐饮业也用上了我们的价格数据。结果我们多了三个婆婆：如果价格报得比市场价低了，采购商照此结账会赔钱；价格报高了，产地看着这个价格往这拉菜也会赔钱；还有，价格报高了，进门费就收得高，商户还有意见呢。所以，采购商、产地和商户三家都监督着我们。”

那么，这些价格数据是怎么采集的呢？“想想看，原来你每天都去问价格，又不买东西，人家商户正忙着呢，你给人添乱能高兴吗？因此，我们就和一些重点商户建立联系、交朋友，发展一些‘关系户，数据的准确性就上来了。实际上，这是双向互动的，因为我们在交流中也会给商家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这样他们就会认真配合。目前，我们统计室的工作人员已经增加到了7个人，而且工作任务比以前更重了。采集哪些品种、什么规格才具有可比性，如何判定未来走势等问题，都是技术性很强的工作，需要时间、实践的积累和领悟。所以，新发地管理层明确要求，如果没有我的同意，统计室的人不可以随便调离。现在我抓总，有两个人采集蔬菜信息，一个人采集粮油和禽蛋信息，一个人采集水产品和调料信息，两个人采集水果、干果、进口果信息。最要紧的是蔬菜信息，因为在大城市，蔬菜可不只是经济问题，更是民生和社会问题。每天我们采集的大路菜品种超过90个，水菜超过30个，特菜超过50个。”

说到信息发布的问题，刘通感触更多。“新发地与统计室关系密切的，还有个3人组成的信息室，我们采集完数据就交给信息室，由他们通过新发地的网站对外发布，同时按要求向有关部委及北京市相关部门报送，我们两个工作单元分工非常明确。”随行的几个年轻人感慨道：“这个架构不是有点类似美国农业部吗？他们就是把统计和信息发布机构分设的呀，而且力量都相当‘强悍！”可刘通话锋一转，“但今年有个新情况，我还百思不得其解。原来社会上很关注鲜活农产品市场，前几年不是还经常炒作吗？可是你说有多奇怪，自从今年1月1日北京电视台和我们每天连线做节目发布有关信息后，反而没有炒作的题目了。现在，我们统计室每天上午8点多、11点多有两次和北京电视台的连线直播，因为我们每天说、如实说、一直说，而且说明白了，所以其他媒体说得自然就少了。我觉得热点话题少了，农业工作可能就做好了。”这或许告诉了我们做好农产品市场调控、促进农产品市场稳定的另一条有效路径。

我从事农产品市场监测预警与调控工作十几年了，历经2007年的猪肉价格暴涨、2008年金融危机过程中的农产品价格大跌……这些年每遇农产品市场剧烈波动，我都会带领工作团队第一时间到新发地求证、求是，都会见到刘通，而今天的近距离接触，这位65岁老人身上所传递着的对工作的追求与思考、质朴与梦想，对我的冲击和给予我的启迪比以往的总和还要多，我相信我的几位年轻同事收获会更多！

（作者为农业部市场与经济信息司副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