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马什
几乎所有的集群都是根据两个基本的机制演变而來的,即开发新创意和使用当地材料,有时这两个机制交织在一起。
集群作为小型的生态系统,内部能够面对面交流,实物产品与创意能够迅速转换,从而促进技术的交流。这一“共享”效应有助于集群内的新老企业增强实力和能力。
值得探讨的是,从景德镇到欧洲的钢铁集群,一个显著的变革是,生产原料再也不能保证集群的地位和活力了,劳动力更难以称其为优势了,而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來传承、进化的专业知识储备,则能保证创意的生成和产品的变现,这恰是旧集群的优势。
华沙:一个小镇的能量
华沙是美国印地安那州的一个小镇,19世纪30年代因大量波兰人聚居于此而得名。但人们來到华沙并不是为了寻找与波兰人有关的痕迹,而是另有原因:在这里谈论髋关节、膝关节和肩关节。
华沙是制造这些身体部位替代物的全球业务中心,年业务量达400亿美元。全球五大外科植入物公司中,有三家公司(德普伊、捷迈、生迈)的总部坐落于华沙。五大公司中的另一家史赛克,总部位于密歇根州的卡拉马祖,在华沙以北,相隔仅两个小时车程。他们也衍生了一些新公司,为这些大企业提供产品或服务。这些新公司中有些原來就是这些大公司的下属部门,有些则是受潜在订单与成熟的技术和劳动储备吸引來到该地区的,如今这里有100多家与整形外科相关的企业。
來自明尼苏达州的工程师托比·巴克,在开始汽车与航空事业之后,看到了医疗植入物对于老龄化社会的重要意义,于1991年迁到华沙并创建了派瑞格医疗器械公司。该公司现在拥有雇员1000多人,其中400人在华沙附近的皮尔斯顿丁作,其余的工人分布在全球各地,在中国常州有一家工厂、在瑞士有一个销售与设计办事处。谈到华沙的“集体智慧”,巴克说,人们经常会面对面讨论关于产品或企业的创意,他们激发出的创意使小镇及周围地区成为新企业思维的“孵化器”。“如果工程师有了新产品创意,他可以拿起电话打给分包商进行讨论。五分钟之后,他就能登门拜访,展示产品应当如何制造。与相聚数千英里的企业相比,在这里做这件事情要容易得多。”
2007年,德普伊一名在华沙工作的骨科专家尼克·迪特尔决定辞职,并创建了一家新公司。该公司正在研发新型儿童专用医疗植入物,现在他们的目标是将公司发展为同类产品的“商业化引擎”,这种产品可能已由全世界的外科医生及其他执业医师发明,但开发权归迪特尔的公司所有。他认为,可能使该战略获得成功的地方是具有本地国际联系网络的华沙。
谢菲尔德:变革的路径
在英国,钢铁集群的思想(不是炼钢公司集群,而是用钢公司集群)从未完全绝迹。现在主要在谢菲尔德,这里是现代炼钢厂的发源地。19世纪50年代亨利·贝塞麦在大规模炼钢技术上取得突破之前,谢菲尔德就已经拥有了规模巨大的炼钢产业群体。
现在,谢菲尔德几乎没有基础炼钢厂,每年生产不到100万吨的材料,大部分出自塔塔集团和芬兰公司奥托昆普两处炼钢厂,但是该地仍然有数个与钢铁相关的下游企业颇具实力。谢菲尔德及靠近罗瑟勒姆的地区,大约有500家与钢锻件、铸件、专业机械加工、材料供应与测试部门相关的公司,有几家公司可以追溯到历史悠久的炼钢厂。
阿尔卑斯:从点到面的辐射
以瑞士的卢塞恩为中心、绵延大约250公里的环形区域正是阿尔卑斯工业园,它覆盖了大半个瑞士,还扩展到了德国、意大利、法国和奥地利的部分地区。
这片巨大的山区是集群中的集群:聚集了从制表、外科器械到浴室水龙头和汽车部件等行业在内的大约20个行业集群。
在这个工业园内,大约有3000家从事々业设计与制造的中小企业,几乎所有企业都是私人所有。其中最大的就是制表集群,如今瑞士的制表企业围绕四个地区分布,分别是纳沙泰尔、伯尔尼、勒布哈苏和日内瓦。大约80%的瑞十制表企业聚集在这些地方。因此,严格來讲,我们可以认为不是一个而是四个瑞士制表“微集群”,这些“微集群”分布在更广阔的阿尔卑斯工业同中。
钟表制造涉及多个学科,包括金属冶炼、精密切割和微型化,其中许多技能基础也适用于其他行业。因此,就像擅长制表的工匠往往会在某个阶段转移到其他发展早期的行业中一样,在瑞士,制表业的许多精确工程技术对于其他集群的形成也非常重要。
以医疗设备为例,许多地方均依赖精细制作的小型部件及先进的工程技术。瑞士的医疗集群大概包括专用泵及骨科植入物等行业在内的500家公司。捷迈、德普伊、史赛克、美敦力这些美国大型植入物制造商(生迈除外)已经实现或已开始尝试在瑞士的研发和运营,以充分利用当地的专业知识。
在侏罗山(在法国和瑞士的边境)的另一端是法国东部的弗朗什孔泰地区,这里的公司再次将新旧思想结合起來创建了另一个集群。数百家小公司转向了手表及相关产业中小部件的制造,这些小部件都需要高精度的微型器件。Rubis Precis,建于20世纪40年代,起初为瑞士制表业提供基于红宝石的部件,后逐步为电信系统及医疗设备等其他部门制造一系列部件。
阿尔卑斯工业园中其他集群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是当地其他专业中心技术转移的结果,也归功于各地区有关内部开发的专业知识的支持。在日内瓦东南部的法国阿尔沃符,大约300家小企业为汽车、飞机或医疗设备等产品制造部件。阿尔沃地区的公司在18世纪和19世纪开始积累设计方面盼专业知识,那时它们为大约40公里外的日内瓦制表商制造部件。20世纪,它们又专注于新的行业,比如尚飞,它过去制造钟表的精密部件,现在则使用金属锻造方面的相关技能制造控制百叶窗与窗帘的专用发动机。
未來样本:英国剑桥
观察行业集群将如何发展的最佳地点之一是英国剑桥。剑桥及其周围地区聚集了大约1500家技术型企业,大多数企业员工不到50人。许多企业与世界顶尖学术机构剑桥大学的科技院系有密切联系。
剑桥集群“生态系统”的另一个关键因素是包括联合利华、日立、劳斯莱斯、飞利浦、斯伦贝谢和微软在内的全球各类企业在剑桥设立的研发中心网络。在过去20年里,小公司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持,即律师事务所、会计事务所和提供风险资本的财务集团涌现出來。
沃尔特·赫里奥特曾是一位银行经理,后成为企业顾问,他已经在剑桥集群工作了40年。赫里奥特将集群内的关系链比作一系列化学反应或生物反应,他说:“如果你把优秀的员工集中在一起,为他们提供专业知识及资金,你会惊奇地发现创新思想将很快涌现出來。”
剑桥的许多公司从事制造价值链相关部分的开发或设计,并不从事实体生产,剩余工作通常留给其他地区的公司,有时在英国之外完成。
这其中的一个关键特征是工作的跨学科性,这类企业从单独的企业部门或科技分支机构汲取思想,然后它们将这些思想进行融合,创造新的产品或业务类型,而这些产品或业务类型很难以其他方式进行设计。由于根植于剑桥数百年的科技学科融合,因此越來越多地呈现出跨学科性。1874年发生了一起关键事件,剑桥大学在物理学实验方面设立了卡文迪什实验室。该实验室利用新的方法研究物理学,采用机械加工、材料加工、冶金等实用设计技术。该实验室,已经在半导体、分子生物学、无线电通信、医学物理学和材料加工领域诞生了一系列新思想,其中许多思想已使当地公司受益。此外,剑桥的研究人员最近在跨部门合作方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也是其他地方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难以企及的。
强大的影响也使蒂姆·埃奥特这位20世纪50年代末的剑桥大学化学工程专业的毕业生深受鼓舞,他的身上有一种非传统的冒险气质,埃奥特在学生时代就曾尝试坐热气球横渡大西洋,但没有成功。1960年,他在完成学业之后创立了剑桥顾问公司。该公司的目标是将多种科技思想集中在一起,为从洗碗机到挡风玻璃雨刮行业的公司提供帮助。
在埃奥特掌管期间,该公司最终耗尽了资金。在他辞职后,公司于1971年被美国理特管理顾问公司收购。后來,在剑桥地区诞生了另外三家类似的技术咨询公司。
目前,这四家公司是世界上主要的技术咨询公司,在剑桥办事处及实验室雇用了大约900名员工,在全球其他地方雇用了250名员工。2009年,这些公司的销售总额为2亿美元,据估计,它们在从发动机到妊娠测试工具行业的产品与服务的销售额将达到数十亿美元。从这一工作中受益的大型企业有菲亚特、博世、3M、沃达丰、摩托罗拉和拜耳。这四家咨询公司的工作诠释了最佳集群是如何将具有技能与想象力的员工汇聚在一起的,这些员工发挥他们的集体智慧设计了可在全世界应用的产品与流程。
近年來,对剑桥集群有益的重大事件包括政府基金及私人部门计划对剑桥持续的大规模投资,这增强了其作为科技新思维主要中心的地位。如果集群内的关键组织希望在不断变化的世界中持续占有显要位置,最重要的是它们要始终保持在科技及设计的前沿。
另一个巩固剑桥集群地位的关键活动是在剑桥建立众多网络,鼓励人们通过会面讨论创新思想。发展最完善的网络是Cambridge Network(剑桥网络),这是一家拥有1000家公司会员的组织,公司会员从事众多领域的业务及学术研究,也可以通过单个公司或大学院系这样的纽带把其他人士聚集在一起。本地化联系在全球化世界中更加重要,它的作用有时会超出人们的预料。虽然世界上很少有地方拥有与剑桥类似的长期积累的科技优势,但是其他许多地方仍有机会通过本地化合作发展行业集群。
小规模集群的一个例子是Midlands集群网络,它拥有10家公司会员,位于英国工业中心伯明翰。这些公司致力于电子控制板和精密切割设计与制造等不同领域,它们合作完成更大规模的公司项目,分享新流程和新思想,并允许网络中的其他公司也能接触到它们的顶级供应商。“这个网络使所有加入该网络的公司取得了更好的业绩。”10家公司之一的Brandauer公司的执行董事戴维·斯皮尔斯说。
世界上大多数主要行业集群已有数十年的历史,其中某些集群的发展已长达数世纪。集群中的公司被认为是一个地区的“锚定点”,在这个世界上,取得物理联系相对容易,但由于同时牵涉许多复杂问题,要取得成功非常困难。在每个案例中,各集群中的公司具备在同一阶段专注于几件事情的能力非常必要。
未來30年,集群的发展状况无论在发达国家还是新兴国家都有可能对这些地区的整体行业发展产生影响。在新工业革命时代,集群的表现对于经济发展的成功与否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