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路遥

清水空 沐槿小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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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迟夏从没想过清人也有用小狗一般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的一天。

“我要礼物我要礼物我要礼物……”清人跟在她后面已经快整整一天了，甚至莫迟夏戴上耳机他也会不依不饶地围绕过来，在她的耳边唐僧一般魔音贯耳。

“清人，你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莫迟夏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看向清人，扯扯脸皮再拎拎耳朵，确认没有其他可能性后，认真严肃地问道：“真的不用去医院看一看吗？”

谁来告诉她，那个向来独行侠一样、仿佛跟她多说一句话就会在下一秒死掉的寡言寡语面无表情的清人去了哪里？眼前这个把好生生一张俊秀的小脸笑成一朵大菊花的家伙到底是谁？

清人愣了愣，随即扯开了一个更加夸张的笑容，一米八几的身高挂在莫迟夏身上甚是滑稽，但是他分明没有感觉到，话锋一转，扳着指头开始数，“姐姐初一的时候写了第一封情书，结果被拒绝了。初二的时候再接再厉写了第二封，还没送出去，对方就已经有了女朋友。持续到现在，压在床底下箱子里的情书已经有一米高了，可惜即使人家恢复了单身，你也不好意思再去表白……嘿嘿，这些只有我知道吧？”

莫迟夏的脸已经不能再黑了，她沉默地脱下拖鞋，以打小强的架势一巴掌拍了出去，“闭嘴清人！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立刻解决了你！”

清人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拖鞋印子，他的声音更加委屈了，“我才不会说出去……我只是想要生日礼物……”

莫迟夏根本没有想到他会不躲开，竟然就这么一鞋底正中红心。

“以前的生日也都没有好好过过，唯独这一年想要过一个真正的生日……”清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泫然欲泣，眼中几乎要有水珠凝结，“姐姐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我呢？”

混蛋！难道我要告诉你我不肯答应是因为实在不相信你竟然有一天会用这样的语气和表情和我说话吗！这样显得我这个做姐姐的好没有威信和存在感！这样微妙而纠结的心理要怎么对你说出来！

莫迟夏抱着一肚子的火加上莫名其妙地随着清人脸上的拖鞋脚印而来的微妙负罪感，一把将清人扯出了门：“不就是个礼物吗！不要说得好像要被抛弃了一样好不好！”

“这么说，姐姐不会不要我吗？”清人一扫阴霾，挂上了莫迟夏的胳膊，笑得小心翼翼。

“怎、怎么会！”莫迟夏一个激灵。别说她从未有过这个想法，想想以前清人阴沉沉的眼神和表情，给她三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那就好！”清人瞬间绽开笑容，“清人最喜欢姐姐了！”

莫迟夏惊恐地看向他，机械地迈开了走向挑礼物的道路。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好烦躁！她挠了挠头发，不自然地皱起了眉头。

不过清人能变成这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欣慰呢。

莫迟夏站在柜台后面，看着突然阴转晴大变化的清人，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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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了五年的人，突然在小巷子里面堵住了自己的时候，你会是什么心情？

莫迟夏只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冒起了粉红色的小泡泡，所有看过的表白场景在脑海里快进掠过。放学后，夏日，小巷，浓密的树荫下帅气的王子单臂拦住路过的校服少女……多么完美的天时地利人和！她故作镇定地凝出一个微笑，“同学，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莫迟夏，我是盐还。”少年白衬衣的衣领处，正好隐隐约约地露出精致的锁骨，深邃的眼睛看进了莫迟夏的心里一般，“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对你说，希望你能答应。”

要！要来了吗？！

莫迟夏只觉得自己五年的暗恋之旅就要落下完美的帷幕，拉开美丽的新世界篇章，她点点头，努力不让自己笑得扭曲，“请说。”

“你现在看到的我的样子，只是我在人间的伪装。我真正的身份是‘死亡见证人，是守护无法超度的亡灵的人。”盐还神色肃穆，“那个地方也叫做‘路的尽头，它会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任何地点任何时间以任何形态出现，这个地区的负责人就是我。半个月前，因为我的小小的失误……加上机缘巧合，‘路的尽头中最强大的千年亡灵逃了出来，而它现在就在你的身边，我要把它带回去，希望你能配合我。”

静……

莫迟夏大脑死机一般看着盐还，半晌才冒出几个字，“同学，请说人话。”

什么亡灵，什么死亡见证人，这个家伙分明是小说看多了吧！难道是传说中的中二病重度患者？

“我现在还不清楚亡灵在你身边的目的是什么，所以这段时间我要和你在一起，保证你的安全。”盐还垂下眼，淡淡说道。

“你说的语言我都听得懂，但是组合在一起后我感觉我在跟外星人沟通。”莫迟夏揉着额头，自言自语道：“最近怎么大家都不太正常，这个世界怎么了……”

她小声的自语却被盐还敏感地捕捉到，“还有谁不正常？”

“清人啦。”下意识地回应道。

莫迟夏突然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要对我的弟弟做什么？还是说……”还是说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为了清人！

难、难道他们俩……

自己无意中发现了什么？！

莫迟夏被自己的脑补雷得外焦里嫩，讪讪地挤出一个笑容就想要逃跑，盐还一把抓住了她，“带我去见你弟弟。”

放学回家的路变得无比漫长，莫迟夏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一路气氛诡异而尴尬。自己幻想了无数次的“暗恋对象终于主动告白，两人历尽艰险修成正果，两人携手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情景变成了如今“自己的情敌竟然是异性还是自己弟弟”的戏码，莫迟夏连开门的动作都变得僵硬了。

“姐姐你回来啦！”迎接自己的是来自清人不同寻常的巨大拥抱，“我已经做好了饭在等姐姐回来哦！”

莫迟夏呆呆地看着饭桌上从未出现过的美味，吸了吸鼻子，她突然恍然大悟了，清人之所以突然对她热情了起来，一定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她，抢走了她的盐还！而盐还为了见到他竟然还编造出来了那么长的故事！这是多么深情感人的情节啊！她含着热泪看向清人，“清人，你不用……”

“你果然在这里。”话未落音，身后盐还冷清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跟我走吧。”

什、什么！这就要私奔了吗？太快了吧！

然而清人往后退了两步，神色变得惊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果然有奸情！莫迟夏屏息凝神地等着。

“不要让我再重复，跟我走。”盐还眼神紧了紧。

“你在说什么？”清人不易觉察地僵硬了一下，歪了歪头，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我认识你吗？”

“清人，等一下，你不认识他？”莫迟夏猛地回头。

“不、不认识！”清人被她热切的眼神吓到，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原来是这样！一定是盐还大变态想要诱拐自己的弟弟！念及至此，莫迟夏顿时觉得正义的小旗帜挥舞在了自己头顶，她微笑地将盐还推了出去，“呯”地关上了房间门。

“混蛋！再骚扰我弟弟别怪我不客气！”

盐还莫名其妙地在门口摸了摸鼻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似乎……被误解了呢。

只是那个叫清人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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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莫迟夏拎着垃圾袋出门，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一个人铺天盖地地倒了下来，她没来得及反应，自动操作把手上的垃圾袋扣到了对方的脑袋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当被罩着垃圾袋的脑袋缓缓地转过来时候，莫迟夏的脸色微微僵硬，“你怎么还没走？”

英俊的脸上满是昨晚吃剩下的饭菜，发间还顶了两个鸡蛋壳，莫迟夏抽了抽嘴角，极力掩盖想要笑出声的自己。不过这家伙真是，既然跟清人没关系，为什么又在她家门口迟迟不肯走？

难、难道是因为昨晚其实是和清人闹别扭，故意说不认识盐还，其实关系是浓情蜜意吗？！

“你的脑袋瓜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盐还额间的青筋微微凸出，伸手拿下头上的垃圾袋后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莫迟夏，你要包养我。”

什么！

包包包包包养？！

不是褒扬不是保养是包养？！！

瞬间感觉晴天霹雳的莫迟夏连话也说不清，伸出的食指连连颤抖，“同学，不带你这么玩的！在校我默默无闻，不求高高在上的老师的庇佑，在外我扶老奶奶过马路，坐公交车谦虚让座，完全发扬了敬天爱人的优良美德！就连做了两年兼职的面包店的老板娘要给我涨工资，我也推脱掉了，为什么你还要求我包！养！你！！”

盐还冷冷地将垃圾袋交还给莫迟夏，“既然知道我是你同学，就勉为其难地住在你家吧。”

“我……”莫迟夏还没说完话，就被门外的盐还推回了房内，而肇事者还很悠闲地将外套脱了下来，一甩手就把衣服丢到了她的脑袋上。

“替同学洗干净衣服。”

欲哭无泪地扯下挂在脑袋的衣服，闻了闻，靠！一股馊味……昨晚是把什么倒进垃圾袋里了！

楼梯上“啪嗒啪嗒”传来拖鞋的声音，清人揉了揉散乱的头发，“姐姐，这么早你要去做兼职了吗？”

莫迟夏抬起头，一脸鼻涕眼泪，“清人！姐姐对不住你，把狼放进了家，你要保重！”

清人眨了眨睡眼迷离的眼睛，他的视线落在刚洗完澡出来的一个香喷喷美男身上，“姐……你背着找男朋友……”

莫迟夏转身，看到身后的盐还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身上的白色浴袍明显是清人的，但是却意外的合身。

“既然你不肯跟我走，那我也只能呆在这里保护她的安全。你该明白，‘路的尽头没有你会是怎样的后果。”盐还的眼睛上挑，落在清人身上的视线很是寒冷。

清人的面色一僵硬，随即“踏踏踏”地从楼梯上跑下来，一个飞扑抱住莫迟夏，顺带蹭了蹭，“姐姐，今天我和你一起去做兼职。”

挂在莫迟夏身上的某动物被盐还提了起来，不待清人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丢到沙发上，“保护莫迟夏是我的责任，我不知道你待在莫清人身体里有什么目的，但是只要我在的一天，你休想接近莫迟夏。”

“啊！是不是把你消灭了我就能呆在姐姐身边，保护她直到老死？”清人露出大大的笑容，眼眸弯成月牙状。

盐还的眼睛缓缓眯起，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得莫迟夏睁不开眼睛，“嗯？看来你是承认了，对莫迟夏的执著看来是那时候开始的吧？不管怎么样，由于我的关系让你遇见了她，所以让你回去也是我的责任。”

莫迟夏睁大了眼睛，来回看了看清人和盐还，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啊！

外星人遇到同伴了吗？

回头看到挂在墙上钟的时候，莫迟夏尖叫一声立刻冲到玄关，“我先去兼职了，你们慢慢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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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莫迟夏下班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大门——

啊！一定是自己打开门的方式不对，刚刚似乎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不行，她要思想端正秉着爱祖国爱人民的心态再打开大门一次！

再次转了一下钥匙，大门完全打开的一瞬间莫迟夏震惊了两秒，随后把手上的钥匙狠狠地摔在地上，“玩我是吧！”

原本空旷的客厅现在挤满了家具，本就不大的两室一厅现在看起来更小巧了，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

“姐姐，你回来啦。”清人从厨房张望出脑袋，“混球盐说要住在这里，就把所有的家具都搬来了。我是不介意啦，因为我和姐姐都有各自的房间，但是那个人居然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想要破坏我们的二人世界。”

二、二人世界？

清人的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什么！

“姐姐，我知道你今天回来一定会很晚，所以做好饭菜了，快表扬我！”清人端着菜到桌上。

莫迟夏愣了一下，之前的十七年，打死清人都不会进厨房，况且煮饭做菜这种事他向来嗤之以鼻啊，就算吃方便面都不乐意下厨的弟弟今天转性了吗？！

不对，她知道了，清人一定是有了恋爱的对象。

所以那个人就是盐还吗！

莫迟夏的眼神扫射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的盐还，“说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清人在一起！”

盐还转过头，眼神冷冽地看着桌上的饭菜，“我对跟我性别相同的人没兴趣，何况那个人还是我的敌人。”

“那那那你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难道不是为了清人，吗？”莫迟夏叉起腰，大着舌头举旗保护自己的弟弟。

正在盛饭的清人脖子一僵，端着饭缓缓的走出来，“姐姐难道还不知道吗，清人喜欢的可是姐姐啊。”

啊咧？！

喜、喜欢她？

混蛋，禁忌之恋吗这是！

无论是喜欢盐还还是自己……清人都真的太重口味了！

坐在沙发上的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站在了清人的面前，眼神比之前还冷冽，“你不要太嚣张，惹怒了我，就算是你，我也会杀掉。”

清人对着盐还咧开嘴巴一笑，“是啊你可以杀掉我，但是我为什么不可以在你杀掉我之前先杀掉你呢？那段记忆是你亲自抹去的，现在责怪别人……不像是你的作风啊盐还。况且，不管是亡灵还是死亡见证人，都不能和人类相爱吧？”

盐还冷冷地盯了一会儿清人，“‘路的尽头支撑到极限了，如果你还不回去的话，走廊里的所有亡灵都要逃脱出来，到时候这个地区就会混乱。我想这不是你我要看到的吧？”

“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清人对着盐还一笑，继而转身回到餐桌上，“姐姐，今天的T骨牛肉很入味，你试试看，我做了很多很多，姐姐一定要吃饱哦，不用给那个坏蛋留下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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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迟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算她的神经粗得跟电线杆一样，可是依旧能感觉出来清人跟之前似乎完全不一样了。况且今天晚饭的时候，清人朝她表白的事儿……这不是一个弟弟看姐姐的眼神。

总觉得自己应该记起什么，但是却怎么样也想不起来。

再次翻了两个身后，莫迟夏决心到客厅倒一杯牛奶！打开房间门的同时发现客厅的灯还没关，而且电视依旧开着。

难道盐还睡着了忘记关灯关电视了？

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后，发现盐还不但没睡而且还很精神地在写些什么东西！

“这么晚还不睡，在写什么？”莫迟夏张望过去，不料没一秒就被盐还遮挡起来。

“没什么。”他迅速地收好纸张，站起身来，顺手关了灯，甚至忘记了莫迟夏还在原地。过了半晌他又折了回来，重新把灯打开了，“抱歉，我忘了你还在这里。”

这样明显遮掩慌张的举动让莫迟夏愣了半天，她眨了眨眼，“盐还，你真的没事吗？如果是那一袋垃圾把你的脑子弄坏了，那我道歉……”等等，她都在语无伦次地说些什么！这种把已经准备遗忘掉的回忆再翻出来说的行为真是蠢透了！

“迟夏，你现在……幸福吗？”沉默不语的少年却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太轻，如果不是在这样万籁俱静的黑夜，定会消散在风中，“你喜欢清人吗？”

“清人是我的弟弟，我当然喜欢他。”莫迟夏别扭地转开眼睛。

“你肯定也发现了，他和你的弟弟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盐还毫不留情，“你的弟弟应该是内向又沉默的，而不是……”

“不要说得好像你认识他一样！”莫迟夏迅速打断他的话，“你和我也才认识没几天，你没有必要这样摆出一脸和我很熟的样子。”

“迟夏……”

“很晚了，我要去睡了。”像是逃避他一样，莫迟夏语速明显加快，几步就走到了卧室门口，以不大却坚决的关门声结束了整个对话。

暖黄色的台灯拉出盐还长长的影子，他静静地看着莫迟夏卧房的门，无奈地笑了一笑。

“迟夏，你还是这么任性。”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几若不可闻，“不过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上了他吧。”

他抬手关掉了台灯，自嘲地笑了笑，“盐还，是你自己亲手抹去了她的记忆，现在又有什么资格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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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迟夏第二天早上起来以后，房间里所有盐还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已经全部都消失了。

她原本以为是盐还暂时离开了，然而第三天，第四天……她都没有见到他。

清人还是一如既往地黏她，然而在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一个人静静坐着发呆的样子，却也被她偶然看到过。

习惯了冷清的人会不适应突然而来的热闹，然而等到接受了喧嚣再回归沉默的时候，却是宛若酷刑一般的折磨。

三个人突然变成两个人，即使是清人的笑脸和拥抱，莫迟夏都觉得好勉强。

她总觉得自己的心里少了一些什么，空荡荡的。

是为了盐还？虽然自己暗恋了很久，但是总共从认识到他消失也没有超过一个星期的盐还？

“你真的是清人吗？”她突然打断了滔滔不绝地冲她讲着趣闻的清人。

“我……”清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盐还给我说过，关于什么千年亡灵和死亡见证人的，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是那是真的吧？”莫迟夏淡淡说着：“所以盐还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没有了我的存在，‘路的尽头会崩溃。盐还身为死亡见证人，是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所以……”清人避开了莫迟夏的眼睛，声音也低了下去，“他自己去做了那个亡灵。”

“这样做的后果呢？”莫迟夏心底漏跳了一拍。

“永世不得再踏入人间。”清人故作轻松地勾了勾唇角，“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原来是这样，没有了他的存在还真是高兴，从此就没有人来打扰我和清人了呢。”明明用轻快的语调这么说着，莫迟夏的眼角却有一行泪猛地掉了下来。

“你哭了。”清人修长的手指触上她的面颊，叹息一般：“明明都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还是会哭呢？”

她愣了愣，不可置信一般抬手擦了擦脸，又放在眼前看了看。

“我……忘记什么了吗？”

清人猛地站起身来，沉默片刻，又颓然坐了下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已经重新绽开了一贯的笑容：“是啊，在你把我放出来以后，盐还就消去了你的记忆。”

“你和他相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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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也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盐还的身影，所有的人也都不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莫迟夏怔怔地站在梧桐树下，夏日的阳光被茂密的枝叶拦住，只有星星点点地投在她的身上，然而她回忆起来的那个牵着她的手，会陪着她胡闹，包容她一切任性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甚至她在忘记他以后。

在清人将她失去的记忆恢复后，她就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了，甚至连多说一句话都感到自责。

整理完面包店的面包，老板娘大发慈悲地将今日卖剩下的面包送给莫迟夏。右手拎了一大袋面包的她站在大门口。

“盐还，清人，今天老板娘把店里剩下的面包都给我了，我们晚饭吃面包吧！”莫迟夏把手中的面包放到餐桌上，习惯性地不经过脑门就蹦出一句话来。

原本挤满家具的客厅现在似乎又恢复了原先的空旷，连带着心也空空的。清人和盐还拌嘴的声音也不见了……

是的，盐还走了好几天了。

他宁可做亡灵，不让“路的尽头”崩塌，不让其余的亡灵出来……果真还是跟以前一样傻。

虽然表面上冷冷的，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样子，可是内心想得比谁都多呢。

美曰其名为了她的幸福吧。

可是没有你，我又怎么可能幸福呢，盐还。

即使没有了原来的那份感情，可是你在我心里，依旧是不可比拟的存在，谁也无法代替。

“清人？”意外的没有一如往日的笑颜，莫迟夏心底沉了沉，试探性地又叫了几声，“清人，你在吗？”

手中的袋子轰然落地，有几个还隐约冒着热气的面包圈滚了出来，转了几个圈以后跌落停滞。

清人……也离开了吗？

她突然笑了起来。

如果在最开始的开始，如果不是在她知道了盐还的真正身份后，非要闹着看一看“路的尽头”，一时不慎把亡灵放出来了的话，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如果她心底犹疑不决，这样冷落和逃避清人的话，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的吧？

她似乎忘记了，所谓的死亡见证人和亡灵，都是不可以和人类相爱的。盐还……其实终究是要离开的。清人……也是。

她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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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的尽头。

“你能回来我很意外。”盐还坐在一块高耸的石头上，四周是冰封的雪原，然而他却只穿着随意的单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面前巨大的水镜。画面隐隐绰绰是一位穿着校服的少女，笑逐颜开地和邻桌的同学讨论最新流行的发饰。

“偶尔也想要来维持一下秩序，总不能只让你一个人逞能。如果只有亡灵的存在，这里也撑不了太久，门总是会被打开的，人间总会大乱。现在我也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所以也想要稍微尽尽力。”清人坐在他的身边，随手搅了搅水镜：“只不过这一次我们的身份对调了。我是见证人，而你是被禁锢的亡灵。”

异次元的空间和时间总是容易被拉到无限长，清人在空气中做出了一个打开门的动作，跨了出去。整个空间顿时失色，变回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整齐的房间一字排开，然而每个房间里都是一片不同的幻境。

“迟夏不记得你的存在，也忘记了我。”清人转过头，“这样对她来说大概是最好的结局吧。”

盐还看了一眼水镜中少女的笑颜，拢在袖下的手顿了顿，随即露出了一个微笑，“也是。”

清人走出房间后，盐还一直捏在手中的那张纸终于飞了出来。

既然她已经忘记了，那么……还是不要再打扰她了吧。

小小的纸片在风中翻飞，墨色的印迹一点一点地淡去。

“迟夏：当你看到这一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你远去了。无论你是否记得我，是否知道我是谁，这些都不重要。愿你幸福。这才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莫迟夏抱着面包走在回家的路上，面包店的老板娘再一次大发慈悲把最后的面包全都送给了她，一想到这一周的早饭都有了着落，她忍不住咧开了嘴。

“啊，抱歉！”她想得出神，直到撞上了面前的人。

那人微微一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掉落的面包袋，还给了她，“走路要小心啊。”

“谢谢！”莫迟夏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便走开了。

如果此时她回头，一定能看到站在原地的那个人，一直一直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迟夏……” [小说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