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小兜
00.
春意退去,松花镇迎来了盛夏。
下月初八便是皇帝二十岁生辰,偏离京城甚远的松花镇大街小巷也高高挂起寓意吉祥的大红灯笼,听说太后要在这天帮皇帝选出皇后人选。
燥热的夏夜里,不乏一些噪舌的谈论,大多都是在讨论皇后大选。
城东的破庙里也不同往日的冷清,昏黄的烛光晕着层层叠叠的人影,少年一袭月白锦袍背对着半跪的青衣侍卫,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白玉扇面,一双桃花眼迷离地望着远处红彤彤的灯光,看不出任何情绪。
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早该料到他会起谋权之心!”
“那属下该如何……”
领头的侍卫话说一半,结满蛛网的庙顶忽然被一个不明物体砸出大洞,“有刺客,保护公子!”话音未落,只见那坨肉乎乎的大物毫无落差地砸在白袍少年身上。
“护驾不力,属下该死!”
将昏死过去的刺客拖到一边,众侍卫齐刷刷地跪在少年面前,惶恐地低下头等待降罪。
一脸怒色的少年沉默片刻才将目光落到刺客身上,微微眯起黑眸细细打量起这个女子,半晌,流血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邪恶的弧度,吩咐道:“找个大夫,务必将她医好!”
01.
正午,骄阳似火。
衙门里惊堂木敲的桌子“杠杠”直响,吓得众衙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钦差大老爷给咔嚓了。
“大胆妖女,还不快从实招来!”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到底要让我招啥?”跪在堂下的小乞丐翻了个白眼,很不耐烦。
估计这货玄幻小说看多了,还妖女呢,她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可乐零食巧克力外加几本女人露大腿的漫画跟城东头的几个乞丐结为盟友,赚口吃喝么?
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地将她请过来吗?
堂上的男人连头都懒得抬,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摆弄着竹筒里的签子,声清如水,”那不该说的现在也说说吧。”
哈?夏白白嘴角一抽,眼神不由落到他修长的手指上,这一签子落地,少说三十大板,多则她小命儿都没了!
为了保命,她赶紧跪正身体,表情凄惨地望着那位根本不正眼瞧她的人,“那、那个钦、钦差差大人,刚才纯属口误,在您面前咱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您要不信可以去城东破庙里问问小黄,他对我最了解了!”她到底是有多狗腿啊喂!
“哦?”余可鉴饶有兴趣地抬起头,冲她邪肆一笑:“带证人小黄上来!”
“参见大人,大人万寿无疆!”
呃,夏白白被身后骤然响起的公鸭嗓瘆得一阵恶寒,回头,只见往日一身破烂、连鞋都舍不得穿的小黄今日不但穿鞋了,连那身破烂都换成崭新的衙役服……
嘿,有熟人当差,这下更好办了!
夏白白不老实地拿藏在袖子里的山寨机戳戳小黄,歪着脑袋朝他挤眉弄眼:只要你丫把姐救出去,这个就借你玩一个时辰。
岂料,小黄这个不开眼的二货先是瞄了她两眼,眼珠一转,忽然抢过手机就栽到地上嗷:“大人,她想暗杀我,这是暗器!”
“小黄你个贱人,活该你要饭……”亏她前几日还把最后一块巧克力分他一大半,竟然为了一铁饭碗就把她给卖了!
哀嚎一声,夏白白就被五花大绑扔到旮旯里,老泪纵横地瞪着这群拿她当垃圾的臭男人,不让她说话就不说呗,塞她嘴里的馒头还是馊的。
余可鉴瞥了眼蜷在旮旯里怒瞪他的小乞丐,轻笑一声看向小黄,“你安全了,说吧。”
“大人想听哪个版本?”
“全部。”
02.
夏白白深深觉得她的人生就是一张破茶几,那日惨遭小黄出卖后,她就没再回城东头的破庙,她就不信离开了那群乞丐就能饿死,她也是有骨气的好么!
可现实却在背后狠狠捅了她一刀啊!
日落时分,人来人往的集市上依旧热闹,她就像一只闯进人群的野猪被几十号猥琐青年围着指指点点,就差一个猎人冲上来把她给崩了。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别人穿越不是妃子就是公主,丫鬟太监好吃好喝地伺候,再不济也能当个小宫女啥的跟皇上王爷有一腿,飞上枝头变凤凰,凭什么她就得掉进乞丐窝,还被最信任的小黄给卖了,落到卖漫画为生啊?!
“都怪那个混蛋钦差,小黄肯定是被威胁的!”夏白白含着泪花,愤愤握拳:“要是再让我遇到那个混蛋,非揍得他喊娘不可!”
早知穿越能遇上那混蛋,她就不该顶着太阳出门买吃的买漫画啊,更不该拿一山寨手机给地铁里一身古装扮相求收养的丫头拍照啊,她明明只是想试试山寨机像素咋样啊,可用脚后跟想也想不到拍张照片她就能穿啊,穷人买山寨手机有错咩?
抹了把眼泪,夏白白又举起两本漫画,扯着脖子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哈,要肉有肉,要色有色的珍藏版,先到先得,十两银子一本,五本包邮,全要的九八折!”
可这群古代人,哪懂什么叫珍藏版啊,围着她只是图个乐呵罢了,还有几个色胆包天的矮胖矬当街喊价,要买她回去当个三四五六房的……
“买你妹啊,老娘卖画不卖身,有本事你们绑我呀,绑我呀,敢吗你!”
话音未落,集市口忽然出现一群举着大刀挎着绳子的黑衣人,带头的小厮指着她就是一声吼,“她在那里,给我上!”
你们还真敢绑啊?!
哀嚎一声,夏白白卷起漫画抬屁股就逃,脑后传来的一阵钝痛却让她大脑渐渐失去意识,脚一蹬,头一仰,晕了。
……
两个时辰后,夏白白终于被颠簸的山路晃醒了。
她揉着发涨的太阳穴坐起来,发觉自己正趴在一个昏暗又颠簸的马车里,还算那群绑她做三四五六房的矮胖矬怜香惜玉,知道在她身下垫个软塌塌的垫子,可这垫子湿嗒嗒的很不舒服好伐?各种嫌弃地翻了个身,她准备继续睡足了跑路。
“醒了?”
空气里骤然响起一个男声。
呃,夏白白脊背一僵,警惕地朝四下看了圈,再低头一看,那个被自己嫌弃的”垫子”此时正眯着桃花眼看她,再定眼一瞧这张脸,“哟,我还当谁呢,这不是钦差大人吗?”
“呵呵,好巧。”奈何手脚被绑住,余可鉴勾唇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后背却比掉进河里还凉。
夏白白掰了掰手指头,杀气腾腾地盯着身下被五花大绑的某男,咧嘴笑道:“是哦,好巧。”真是冤家路窄!
听到她骨节咯吱作响的动静,某男害怕的吞了吞口水,“那个,咱有……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是吗?”
某男把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下意识地将身子朝里挪了挪,他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你醒过来咱再好好说!”
低头冲他微微一笑,夏白白倏地抬起屁股……”咚”的坐在他小腹上,只听他”啊!”了一声,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她这才抬起屁股,瞥了眼处于昏迷中的少年,不屑一哼:“老娘本来在破庙里好吃好喝待得挺好,你丫非来招惹我,威胁小黄把我扔大街上害我丢尽了老脸不说,还让我饿了两天肚子,没被压死算便宜你了!”
03.
余可鉴这一昏便是几个时辰,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后才发现周围一切都变了摸样,那个把他压昏的罪魁祸首也不在屋里,圆木桌上冒着热气的包子倒是勾起了他的食欲。
他捂着肚子慢悠悠地下床走到桌前坐下,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银针插进包子试完没毒才放心张嘴,馅大汁多,吃得相当满足。
这货的吃相真好看,不当演员可惜了!夏白白蹲在房梁上偷看了好久,忍不住咂巴咂巴嘴。
“谁?”
房顶传出的响动引起了余可鉴的注意,他反应极快,旋身站起,眼看手里的利剑就要划过脖子,夏白白赶紧从房梁上站起来朝他招招手,“别激动,是我,你继续吃!”
看到是她,余可鉴松了一口气,放下剑,继续吃包子。
“你钦差当得好好的,怎么也被他们抓来了?是不是也得罪他们主子了?”夏白白坐在房梁上,悠闲地晃着双腿挖苦他,“我就说你一贱男怎么能当上钦差呢,噗哈哈……”
余可鉴的脸黑了,他放慢咀嚼速度,摸了摸依旧疼痛的小腹,抬头瞥了她一眼,继续吃包子。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啊,吃了我蒸的包子,还不理我。”夏白白从身边抓了一把灰撒向他,不死心地继续说:“不如我们结盟吧?我问过他们了,他们主子是住在皇宫里的人,你又当过钦差肯定认识皇上,你帮我勾引皇上,等我成了他老婆我再帮你官复原职,怎么样?”
“你要勾引皇上?!”余可鉴一口包子没咽下去,差点噎死。
“昂……”耸耸肩,夏白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将身世全盘抖出,“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根本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来到这里纯属偶然,既然回不去了,何不在这里傍个大款好吃好喝地活下去。”
听着也是这么个理儿,余可鉴点点头:“不过,你为什么一定要勾引皇上?他有那么多老婆……”
“皇上肯定长得帅啊!”眼看结盟有戏,夏白白继续说:“好吃好喝有人伺候,还有看帅哥养眼,这种事傻子才不想呢!”
这理由他倒是很喜欢,余可鉴摩挲着下巴,笑意更深:呵,这丫头果然有趣!
夏白白跟余可鉴算是结盟了,包子代酒,击掌为誓,以前的恩怨算是一笔勾销了,一人一包子相处得相当融洽。
这融洽也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夏白白就炸毛了,揪过刚进门的黑衣大汉就是一阵咆哮,“你让我跟他住一个屋?!开什么玩笑!”
黑衣大汉也是头一次见脾气这么烈的丫头,反手捏起她的下巴,横着刀疤的脸上露出一丝淫笑,“不然你想跟我住一个屋?”
“啊呸!我眼又没瞎……”
大汉怒了,掐住她的脖子怒吼,“有种,你再说一遍!”
余可鉴笑了,喝着龙井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子。
夏白白快哭了,她一弱小女子怎么能跟大汉硬来,她死命冲在一边看戏的余可鉴眨眼求救,可那货偏不看她,对着那张孤零零的雕花床发呆。
夏白白立刻会意,立刻举起双手跟他保证,“今晚我睡地板,你睡床!”
余可鉴这才缓缓起身,不急不躁地走到大汉身边,俯身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那大汉触电似的松开手,抬脚就奔着院子里的水缸跑去。
“咳咳……”夏白白捂着脖子蹭到他跟前,一脸好奇:“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某男笑得那叫一个荡漾,“我跟他说你有疫病!”说罢,大笑着朝温暖的雕花床走去,留下夏白白一个人气得原地跳脚。
余可鉴,你个贱男!
04.
被绑这几天,夏白白过得还算悠闲,也多少从黑衣大汉那里打听到一些她在松花镇没听过的有关本朝皇帝的传闻。
听说他是余音王朝历代最有年轻有为的皇帝,九岁登基,十二岁亲政;听说他仗着自己轻功好,经常半夜带着令牌溜出皇宫做了许多让朝中大臣和太后傻眼的事,结交了许多江湖人士;听说他被太后禁了足,已有一年未踏出皇宫半步……
这操蛋的人生,穿个越都能碰上皇上被禁足!
叹了口气,夏白白趴在颠簸的马车里看着余可鉴把收缴来的手机前前后后敲了百八十遍,不由感叹,“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予你一样东西,必会拿走你另一样东西,比如智商!噗哈哈……”
余可鉴的脸又黑了,冷冷瞥了她一眼,继续摆弄这个砖头似的的玩意儿。
夏白白急了,被绑这几天这货得空就抱着她的山寨手机研究,任她怎么嘘寒问暖套近乎打听皇上喜好,这货就是不鸟她,还有那群脑抽的黑衣大汉躲她就像躲瘟神,生怕一个不留神被她传染上疫病。尼玛啊,这要是在医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她肯定拽着他们去医院当面抽血检查,以示清白!
吐槽完毕,她翻身换了个姿势继续骚扰,“哎,我说你都快把手机看穿了,研究出在哪里发射暗器没?”
听者眼睛一亮,抬头看向她:“这暗器就是手机?!”
“嗯,不过是山寨的。”见这货终于搭理她,夏白白也懒得问他咋知道手机叫手机,激动又狗腿地爬到他身边指着手机开机键说:“你按一下这个就能玩了……”话音未落,马车忽然激烈地摇晃起来,没有着力点的某女”啊!”了一声一头栽进余可鉴怀里,定住了。
余可鉴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良久,才勾起一抹邪笑,“抱够了没?”
夏白白大脑轰地一振,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趴在他怀里,一双手还好巧不巧地抱住他的小蛮腰!
天地良心,她真不知道马车会忽然晃起来!
余可鉴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一怔,继而邪恶地贴在她耳边轻轻吹气,“还不起来,莫非你想勾引我?”
“我呸!你丫少自作多情,我可是要嫁给皇上做老婆的……”
夏白白恼羞成怒地推开他,正欲开口骂人,刚刚平稳的马车又激烈地晃起来,与此同时,外面骤然响起一阵刀剑交击的打斗声。
当她掀开帘子看到外面正激烈厮杀在一起的黑压压的汉子时,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眼看都到京城跟前离飞上枝头变凤凰也没几步路了,怎么又杀出来一帮人?
她颤颤巍巍地转头看向余可鉴,“我们这是又被另一帮人绑架了吗?”
他正掀起帘子从容地看着外面的打斗,良久,才轻佻地看向她这边,“放心,我们死不了!”
“真的吗?”
“嗯。”
可事实证明,信他才有鬼!
她悬着的心刚放下那么一丢丢,马车就被人从外面一剑劈开,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余可鉴敛起笑容迅速将她护进怀里眉头紧蹙,“抱紧我!”
愣了一下,夏白白立刻听话地抱紧他的小蛮腰就被他带着飞了出去,可外面虎视眈眈等着他们的蒙面人数量彻底超出了她的想象,也包括他!
这几日对她还算友善的黑衣大汉无一存活,夏白白突然很想哭,“刀疤脸他们都死了。”
一滴温热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余可鉴微微一怔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他没料到这个平日里疯疯癫癫的丫头会为一群绑匪流泪。
“别怕,你不会死的!”
“那你呢……”
她的话还未说完,早就蠢蠢欲动的蒙面人提着剑一拥而上,他一把将她护在身后,刀光剑影中,他的声音是那样清晰,“抓紧我,等我杀出一条路你就拼命往竹林那边跑,听到没有!”
夏白白听话地抓住他的衣角像尾巴似的贴在他身后,下意识的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你呢?”
他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般,一边将不断冲上来的蒙面人撂倒击退,一边低声道:“竹林后面的山洞里有你认识的人接应!”
或许是与她对话让他分了神,眼看从侧面上来的蒙面人手中的剑就要插进他宽厚的胸膛,夏白白大脑一热,直接冲出去张开双手挡在他身前,沾满鲜血的利剑直直插进她的胸口,血花四溅。
余可鉴一脚将那人踹开,错愕地看着怀中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的少女,心口一揪,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靠!她拼死帮他挡了一剑,心脏都要裂开了,好歹给点反应啊!夏白白不乐意地瞪了他一眼,下一秒就被他拦腰抱起越过人群朝小溪那边飞去。
“再坚持一会儿,等到了山洞我们就安全了!”
要不是亲身体验,她是绝对不会相信金庸小说里那些抬脚就飞的功夫是真的,她抬起手指戳了戳他紧皱的眉心,咬着牙挤出一丝笑,“我要是死了,你可要帮我收尸噢,呵呵呵……”
余可鉴低头看着怀中失血过多昏死过去的少女,心中竟生出一丝怜悯与心疼,“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果然小看余甘那家伙了!
05.
夕阳残落。
京城脚下的一处山洞里,余可鉴焦急地站在一旁看着太医将插在少女胸口的长剑拔出,纯白的软榻上被溅落一片鲜红,他从没想过在不知晓他身份的情况下,她会冲上来替自己挡剑,那一瞬,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剑上无毒,这位姑娘的命总算保住了。”
太医退下后,一身华服的小黄带着一名粗衣妇女急匆匆走进山洞,余可鉴立刻命令所有侍卫去洞外守着,自己也背过身去让妇女帮昏睡中的少女将沾满血的衣服换下。待女离开,他才转身久久望着软榻上昏睡中的少女,无法移开目光,平日里那张伶俐的双唇因失血过多惨白地抿在一起,鬼使神差的,他忽然俯下身轻轻吻了上去。
昏睡中,夏白白感到呼吸有些不顺,像被人故意抽空了身边的空气,强烈的窒息感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开眼,余可鉴那张倾国倾城的俊脸尽在咫尺,她尖叫一声,“啪”的给了正跟她唇瓣相贴的某男一记响亮的耳光,“死色狼,滚开!”然后便坐在软榻上双手捂脸,欲哭无泪,她保留了这么多年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余可鉴则捂着半边红肿的脸颊舔了舔嘴唇,听到细碎的呜咽声,笑眯眯地转头安慰,“别哭,大不了我娶你!”
夏白白止住呜咽,一脸嫌弃的瞪向他,“你滚!老娘才不稀罕你,等我嫁给皇上非让他阉了你,色狼!”
余可鉴勾起薄唇笑的暧昧,伸手揉了揉她厚厚的刘海,目光中带着宠溺,“好好好,等你嫁给皇上,就让他阉了我在你寝宫里当个小太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这还差不多!”
……
夜色渐退。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走进仅一层薄雾笼罩着葱翠的竹林,走在后面的人先打破夜的寂静,“属下不懂,皇上为何不直接回宫?”
“这样贸然回宫,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可是……”小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的神情,欲言又止。
一袭月白锦袍的少年突然驻足,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手中的白玉扇面,看不出任何情绪:“依旧按计划进行,余甘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定不会轻易动我!”
06.
重生后,再次见到小黄,夏白白有种遇见亲人的感觉,半个月前被出卖的事早就抛到脑后,“噌”的就跳进他单薄的怀抱,紧紧抱住。
“我就知道我家亲爱的小黄不会抛下我不管的,噢呵呵呵!”
除了桃花馆那群头牌花魁,小黄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女子,先是一呆,紧接着就将贼手放在她身后,傻笑:“呵呵呵……”
正端坐在软榻上喝茶的余可鉴看着相处融洽的二人,脸又黑了,一个错手把玉杯都生生捏碎,自打这丫头见到小黄,他已经被晾在一边很久了。
不行,他要尽快启程,除掉余甘,然后收了她!
当晚,夏白白就在极不情愿中被余可鉴拉着坐进马车,她的亲人小黄就被这货无情地扔到前面驾车。
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夏白白扭头戳了戳他,“我们这是要回松花镇吗?”
憋了一肚子的气的某男气哼哼地瞅了她一眼,脸色越来越阴沉。
“哎,你这几天到底在气什么?是不是觉得被小黄救了,抹不开面?”夏白白继续不怕死地惹他,“其实你也没什么好气的,等小黄发达了,他肯定不会忘了你当初慧眼识珠把他从乞丐窝挖出来的恩情……”
余可鉴快气炸了,她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不知道对着旁边这尊瘟神叽叽喳喳说了多久,夏白白觉得有些口干前开帘子想问小黄要点水喝,余可鉴就板着脸将水壶扭开递到她嘴边。接过水喝了几口,她又想到什么重新掀开帘子,“我们这是……”
后头立刻传来余可鉴冷冷的声音,“回宫!”
夏白白狐疑地回过头,看看依旧黑着脸的他,再看看外面越来越繁华街景,立刻心花怒放,她终于要飞上枝头了!
啊哈哈哈……
心中的兴奋也抵不过路上奔波的劳累,很快,夏白白便撑不住了,先是眼皮打架,最后干脆两眼一闭,歪着脑袋沉沉睡去。
余可鉴伸手将靠在自己肩头熟睡的少女揽进披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暖色,“好好睡吧,等醒来你就是皇上的老婆了!”
07.
谁能告诉她,现在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夏白白是被人晃醒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不由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富丽堂皇的宫殿内,一身朝服的小黄神色紧张地拿剑指向她,不对,应该是后面掐住她脖子将她往外拖的那个人。
“小黄,你快让他放开我,我……咳咳,快憋死了!”夏白白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究竟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让她每隔几天就被人绑一次!
小黄放下剑,双手高举,试图转移那人的视线,“你放开她,我来替她当人质!”
“哈哈哈,你当人质?那个撇下朝中百官国民安危于不顾,出去快活的狗皇帝会交出先皇留下的国印吗?”掐住她的男人笑得肆虐:“我早该料到你这个狗奴才不会真心实意效命于我,老天开眼让我擒住了狗皇帝的女人!”
“喂喂,这位大侠你先听我说,我跟皇上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你杀了我,他老人家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夏白白流着眼泪极力撇清自己,她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啊,“大侠,求你放了我吧!”
“呵,当初勾引他的时候,你不是还替他挡了一剑吗?”
身后的男人不等她再有所反驳,一掌劈下将她打晕,再抬头,那个有着跟他一样面容的少年已匆匆赶来,神色紧张地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少女。
“余甘,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放开她,我会送你万两黄金珠宝,保你在这陌生的时代丰衣足食!”
男人挑眉一笑,他果然没有绑错人!
“哈哈哈,余可鉴你太天真了,你觉得我还是半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天然呆吗?我现在要的不是丰衣足食,而是你整个余音王朝!”说罢,他抱起怀中昏睡的少女,高高跳起,朝大殿外飞去,“我只给你一个时辰!”
望着消失在晨光中的身影,余可鉴好看的眉心皱成了疙瘩,似乎从一开始他就犯下大错,他不该抱着侥幸带着钦差令牌溜出宫,让从天而降的余甘冒充他当这个假皇帝,更不该莽撞地将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女掺和进他们的战争。
而然,假若他没溜出宫,还会遇见她吗?
收回目光,余可鉴低头对身后的人说了些什么,半晌,小黄双手将一个红木锦盒递上,小心翼翼道:“皇上,为了一个女子,值得吗?”
他不怒反笑,当然不值,他要用一生去交换她的性命!
08.
一个时辰后,皇宫火场。
瑟瑟晨风中,余甘看着只身前来的月白色身影时,笑了。
网络小说上写得果然没错,皇帝都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儿!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月白锦袍,笑得更加放肆,等他将这对狗男女烧死以后,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坐上皇帝宝座,到那时,整个余音王朝便都是他的!
余甘又谨慎地检查了一遍绑住夏白白的绳子,才站起身走向他,拍手笑道:“不愧是一国之君,果然守时。”
余可鉴并不看他,目光直直落到被绑成十字架的少女和她四周堆放的柴火上,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待他走近,才幽幽开口,“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呵,你也知道我才到这里半年多,功夫自然没你厉害,只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余甘倒也不惊,不慌不忙地解释着,眼睛却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红木盒子,“这盒子里装的可是国印?”
“自然是……”
余可鉴本想再吊吊那小妞的胃口,可是啊,被涮了这么多次夏白白还是每次都掉进他的圈套,这不,他话还没说完,她就装不下去了,扯着脖子大喊:“别把国印给他,他想把我们俩都烧死在这里!”
没错,她早就醒了,她听到余甘的阴谋,也知道他跟自己一样图便宜买了山寨手机穿越而来,最劲爆的是余可鉴居然是本朝皇帝啊!当得知这个晴天霹雳时,她死的心都有了,一个屋檐下睡了那么久,她都没勾引到手,嘤嘤嘤……
余甘诧异地回头看着已经醒来的少女,再看到余可鉴“噌”的飞到刑台上欲解开少女身上的绳子时,愣了一下,倏然放声大笑,“果然是一对白痴,哈哈!”
正努力解绳子的俩人互相望了一眼。
“他是不是吓傻了?”
“应该是。”
他俩对话的一瞬间,周围的柴火倏地燃了起来,且越来越旺。
余可鉴惊了,“进来时我早已察看,这火场里没有火光!”
透过熊熊火苗,夏白白泪眼婆娑地看到余甘举着打火机冲她做了个活该你倒霉的表情,再看看忙着解绳子的余可鉴,她哭得更绝望了,“是打火机啊,不按开关根本见不到火啊,你个白痴!”
他本想活捉余甘,身上根本没带刀剑匕首,哪知这小子手里还有叫打火机的暗器啊!他这个后悔啊,本想玩别人,这回快把自己玩死了!
只是,这也许是三个白痴间的游戏。
笑得猖狂的余甘,这才恍然想起他设这个套的真正目的,国印还在余可鉴那里啊!
随后冲进来的小黄和手持刀尖的侍卫彻底傻了眼,两个长相衣着一模一样的男人围着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少女兜圈子,这究竟是要闹哪样?
“黄总管,我们救谁?”侍卫们问。
呃……这个,小黄眨巴眨巴眼也犯了难,这俩人一模一样,先救谁呢?
“小黄你个二货,快点把火灭了啊,老娘要被烧死了!”
火苗越来越旺,夏白白泪流满面地朝还呆愣如鸡的小黄喊了一声,她怎么就穿到这么个盛产二货的时代了呢?
09.
熊熊烈火总算是扑灭了,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又让众人犯了难。
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站在一起,都说自己是皇上,小黄把太后请来,太后扒着眼皮看了半天也没能分清哪个是自己的亲儿子。
换了身干净衣服的夏白白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进大殿,也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怎么把俩”皇上”都绑起来了?
小黄看出她的疑问,忙解释道:“太后也分不清哪个是真皇上,只能将这二人全部上刑。”
听完这个解释,夏白白抽了抽嘴角,这个时代还能更二一点吗?
“太后,我倒是有个主意。”
“请说。”
然后,众人就看到太后在听完她的悄悄话以后,脸色大变,命人将她押去火场,立刻烧死!随后又拍着大腿大呼一声,“不好,国印还在那丫头手里,谁能将国印从那丫头手里夺回来,重重有赏!”
戏剧性的一幕开始了,大殿里的所有宫女太监带刀侍卫一溜烟全朝火场跑,中间太后偷偷命人将“俩儿子”身上的刑具卸下,只见两道灰不溜秋的人影噌地冲出去,没留下一片浮云。
火场上,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夏白白已经被五花大绑在刑具上,小黄手拿火把正准备点火,那两道灰不溜秋的人影同时将他踹飞,一个紧紧拥住了少女,一个在慌乱中从少女手中抢走了红木锦盒。
“哈哈,老天都在助我!”
抢走红木锦盒的男人笑得肆虐,颤抖着双手打开盒子,一部山寨手机正招摇大摆地躺在里面,只是一瞬,盒子里的手机忽然发出一道刺眼的亮光将他吸入盒内,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了整座皇宫。
随后赶来的太后,看完眼前的一幕,拍手叫好,“哈哈,皇儿果然没有选错人,明日的封后大典如期举行!”
10.
初八这天,余音王朝举国同庆,夏白白如愿成了皇帝的老婆。
那晚,余可鉴问她:“你怎么敢那么肯定我会选择你?万一我没选你,你被烧死怎么办?”
躺在他身边的少女,咧嘴一笑,“真爱没有怀疑,怀疑的不是真爱!”
早在他第一次只身走进火场时,她就确定他是在乎她的,所以才敢跟自己打这个赌,她也早就知晓被绑那晚他为何会告诉刀疤脸她有疫病,他是怕不在她身边时,她受到欺负。
她现在相当怀疑,当初掉到余可鉴床上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余甘那个混蛋啊! [小说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