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形英雄延續的愛

黎嘉敏

生命的價值，你如何看待？是珍惜？還是漠然視之，或是遇到挫折就選擇放棄？筆者認為，生命的價值是相等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即使是一隻細小的螞蟻，它也會用弱小的觸角盡力保護自己的家園，但人類卻常常因自大而忽略了它們應有的生存權利。

近幾年，澳門出現了三個非牟利的保護動物團體：澳門保護遺棄動物協會、澳門愛護動物協會、貓空間，它們都致力於從事保護、拯救及宣揚愛護動物等相關的工作。隨手打開報章，或許你就會看到有關這些團體的消息。除了以上這些動物團體外，在澳門這個繁華的都市，在你我身邊，還有著一群只靠自己，只憑著自己的一雙手，為流浪動物默默耕耘默默付出的隱形英雄，他們所做的一切，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給他們掌聲。他們擁有一份對動物無私的愛以及一顆尊重生命的心。並且，每一位隱形英雄都有著他們與動物之間獨特的一段緣分和故事。故此，筆者決定訪問一位認識了將近一年的隱形英雄——添姨。

從憎恨中尋找出一份愛

添姨，又稱貓姨或貓媽，因長期以來餵飼流浪貓而得名。1995年，添姨遇到了一隻十歲的白貓。那時，添姨在一間水電工程公司當員工，這隻白貓是店主養的，它經常偷偷地在水電工程店裡隨處大小便，弄得店舖很骯髒。添姨只要見到它進來，就會打拍驅趕嚇牠走。因此，那時的添姨對貓不僅沒有什麼好感，還很憎恨。一天，隔離店的店主因年紀老邁，需要退休關閉店舖，幾經哀求，最後水電工程的店主成為這隻貓的新主人。他們為它取了一個新的名字——老嘢。添姨和老嘢相處了兩年

多，直到疾病帶走了老嘢。添姨回憶道：“一開始它並不習慣一直呆在水電工程店內，總會跑到店門外叫喚，似乎在等待著舊主人歸來。但每當我們端出食物，它都會主動回到店內進食。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老嘢漸漸喜歡停留在店舖內，我也對它產生了憐憫之情。我發覺貓的個性雖然比較自我、獨立，大部份時間都不會貼著主人，可以說是一種很難被人支配的動物；但只要你與它建立起一份信任和感情，它也是很通人性的。比如，你揮一揮手或做出打拍大腿的動作，它都會主動跳到你的身旁，讓你輕輕地撫摸。它們是有思想，有感情的一種動物。從此以後，我對貓漸漸由憎恨變得喜愛了。”添姨一邊回憶，一邊微笑，眉宇間流露出對老嘢的一份很真切、很深沉的感情。說到老嘢離開人世時，添姨竟然熱淚盈眶，這讓我深深地感受到人和貓之間的這份情絲毫也不亞於人和人之間的那份愛。

驚險的餵飼流浪貓生活

筆者和添姨認識不到一年，大家投緣也是從貓開始。每次見面話題都離不開貓，可以從白天說到黑夜。交談中，筆者發現添姨是一位很懂得知足常樂的人，能夠滿足三餐基本需求即可。雖然常年疾病纏身，但她仍然積極生活，努力抓住一切學習的機會。添姨餵飼流浪貓的生涯正是與一段學習的經歷有關。2006年，添姨開始了她的夜校生活。一天晚上，在放學回家的途中，她發現了一處木屋內竟有數隻流浪貓，不由得想起了一起生活過的老嘢，心中對這些流浪貓產生了一絲憐愛。此後，每晚上學前，她都會準備一些糧食，在回來的途中喂給牠們吃。深夜給流浪貓餵食具有一定的危險性，添姨就差點兩次“遇險”，但這不僅沒有嚇倒她，反而為她的這段生活增添了一份傳奇的色彩。

有一次，她正前往目的地，前方突然出現了一位操普通話問路的男人。添姨本打算回答，突然想起友人說過這一帶盛傳有用無色無味噴霧作案的不法之徒，會以問路的方式進行搶劫，想到這裡，哪裡還敢回答，立刻拔腿就跑。現在提起這件事，她還心有餘悸。

另一次，添姨正蹲下餵飼流浪貓，從她的背後突然傳來大聲的呵斥：“你在這裡幹什麼？”她嚇了一跳，馬上站了起來，回頭一看，才知道她是遇上了政府公務員。因為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她很害怕。經過一番查問，他們發了一張告票給添姨，要求她於限定的日子內到相關政府部門報到，之後便離開了。一開始，添姨並沒有於限期內報到，最後，她害怕政府會於各大報章刊告示尋找她，還是去了政府部門。她說：“我本來很害怕，不知道政府會怎樣處理我，沒想到查問我的官員很有禮貌，他們也沒有讓我交付罰款就讓我離開了，這真是出乎意料。但是，後來我再回去餵飼流浪貓時，能看到遠處有官員不停地在巡邏監視，我只能再另想辦法去餵飼，因為我知道它們正在等待我的食物。”添姨餵飼流浪貓的地方包括公園、墳場、大廈的後巷，以至北區一帶。雖然疾病帶來很多不便，但她的那份堅持，那份像對親生兒女般的用心，以及對生命的尊重讓人感動。添姨指出，餵飼流浪動物必須保持地方清潔，待它們進食完後，需拿走所有的垃圾，因為地方不整潔會引起公眾的投訴，也會影響到牠們棲息處的環境。

店舖的由來與愛的教育

2008年前後，澳門社會大量輸入外勞，很多店舖為了節省成本賺取更多金錢裁減本地員工，而添姨亦難逃此厄運。失業後，朋友建議她開一間時裝店，這樣就能繼續賺錢維持餵飼流浪貓的費用及生活開支，於是開店的念頭就萌生了。因資金有限，不能選擇人流量大的地方，要找到合適的店鋪很困難，但添姨相信她一定會找到一間理想的店舖。兩年後的一個早晨，她像往常一樣來到公園餵飼流浪貓，突然發現公園附近有一間店舖正在招租，且租金比較便宜，於是她便選擇在此處開設了這間店舖。但這不是時裝店，而是一間不能買賣幼小寵物賺錢的寵物糧食店。添姨認為利用動物繁殖來賺錢是很可恥的行為，不僅浪費生命，還會助長人們因一時貪圖新鮮而購買寵物，最後卻棄養動物的惡習。

現在店舖收養的流浪貓多達二十多隻，其中很多已給有心人領養了。這間店鋪的外觀雖然不時尚，但因為有了添姨對流浪動物那份真誠的愛心及熱情，也吸引了很多顧客來光顧購買寵物糧食，這種實質性的支持讓添姨能夠繼續走下去。另外，店舖也吸引了一些女中學生來當義工，每天她們自願來店裡幫忙照顧患病的貓兒，分擔添姨的負擔。開始時，有的父母不理解，反對女兒的行為，但日子久了，父母們慢慢發現女兒對生命的看法、對家人的態度有所改變，他們的態度也發生了轉變。父母們答應，在不影響學業的情況下，她們可以繼續進行這項有意義的活動。通過與流浪貓一起生活一起經歷悲喜的經歷，實踐生命影響生命的內涵，讓她們體會生命的可貴與尊重生命的意義。在這裡，很可能這一刻充滿著迎接新生命降臨的喜悅，下一刻卻要備嘗生命離世的悲痛，這種生命無常的體驗也有助她們逐漸成長。

添姨期望自己的壽命能長久些，多賺點錢，幫助那些被遺棄、被遺忘的流浪動物，為它們營造一個更理想的居住環境。她更希望澳門能盡快制定“防止虐待動物法”，懲戒那些不懂善待、不懂尊重生命的可恥的行為；同時能確立一個完善、可行、有效地管理動物繁殖，並能幫助流浪動物的機制；多開展尊重生命的相關教育，讓社會多愛護寵物，多關注流浪動物。

通過這次訪問，筆者瞭解到，要改變澳門對動物的看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儘管社會上有一些人不滿隱形英雄們和動物團體的做法，對他們或流浪動物做出一些比較過分的事情；但只要能像添姨一樣，以一種積極進取、堅持不懈的精神，持續為尊重動物生命而努力做事、奮力呼籲，最終，關愛動物的事業一定能迎來黎明的曙光。

爲了這個使命，英雄們仍在努力。

（作者是澳門城市大學文化產業管理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