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眼神

王淙淙

在似水年华里，外形会成为炭火后的灰烬，蜷曲出苍白与衰竭。然而，一个人的眼神却永远不会在年轮里蜷曲出苍白与衰竭。如果你愿意，它会永远如同珠玉，沉在教育这泓清水里，泛着光泽。给予学生信念、鼓舞、温暖、永生。

机智通过眼睛加以调和。

当嘴巴和眼睛相互矛盾时，孩子往往相信眼睛。

——[加拿大]马克斯·范梅南

案例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在教室的拐角处，抱着一摞作业的我听见了班长声嘶力竭的喊叫：“安静！安静！安静！”我寂然无声地走进教室，站到了教室后面。除了班长，没有人发现我的到来。所以，金蛇继续狂舞，欢歌笑语不绝于耳。平时安静的教室今天变得异常吵闹。我顺着左侧的路往前走，压抑地往前走，心里一次次默念着“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一段短短的路，我觉得极为漫长。一段短短的路，我调动所有的记忆，默念完“冲动是魔鬼”还不够，还搜出了女友教给我的一个法则：“冷静一分钟，一分钟后再作决定。”我终于走到了我的神龛——讲台。站在讲台上，我怀里的作业本还是想成为待发之箭，不！是司马懿偷袭诸葛亮的那支箭，狠狠地射过去，封死爱聒噪的嘴巴！

没有箭毁人亡。我稳住了自己，也稳住了所有聒噪的孩子。我知道我的眼睛里射出了严厉的光，锁住了孩子们的疯癫。他们被我的眼神慑服，如同一个个听话的音符回到了自己应该保持的状态。当然，稳定大局后，我寻找到了孩子们异乎平常的原因：一个学生说了笑话，引起连锁反应，引起金蛇狂舞，引起经验不足的班长那声嘶力竭的叫喊。

——有时候，眼神是箭镞，不为了射向孩子们的心灵，只为了在刹那间让他们恢复常态。在彼此交汇的目光里，让他们明白“止语与安静”的重要性。

案例二：

我还记得我教过一个颇让我不知所措的学生。家庭环境的特殊，使他在一年级时就表现出暴力倾向，小偷小摸，面不改色心不跳。平常，我是不允许孩子带零花钱上学的。笔、本除了老师发，不够用时让家长事先准备好放在家中。有一天，部分孩子拿了一百元钱交三十元的医疗保险费，剩余的钱我反复强调要搁置衣袋里，或者由我先代为保管，放学后从我这里领取。可是，还是有个别孩子置若罔闻，把找回的七十元钱搁置在文具盒里。结果，一个孩子的钱被偷了。七十元钱不翼而飞。我私下进行了调查，发现了仅有的一条线索：体育课上那个学生晚去了一会儿，不知道他在晚去的时间里都做了些什么。

得知这条线索，我内心斗争特别激烈。一方面是底气不足，不知能不能作出正确判断使七十元钱浮出水面，一方面是极为生气和不甘，想挑战一下自己判断与处理事情的能力。我在班上轻描淡写地讲丢钱的事，然后便不置一词。我让学生自习，自己坐在讲台上，一直盯着那个孩子。他自然也很狡黠，只管低头做他的事，不看我。我心想：也许这是一场暗战，心理的暗战。我们彼此都在揣摩对方，都在运用心机。他小，不懂决堤溃败的道理。我懂，我懂在对峙的过程里，实际上就是考验彼此的心理素质。大约过了半节课，他开始抬头看我。其实，要想使这样的学生承认错误，只有严厉是绝对不够的。自然，面对这样的“硬”孩子，我认为温情的目光也是不可取的。于是，在对峙里，我运用着感情色彩不同的眼神：严厉、嘲讽、厌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大局已定、心知肚明等。也许此时颇有点“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概吧！

下课后，他慢吞吞地往教室外走去。我跟过去，低低地吼了一句：“说！钱在哪里！”此时，我的眼神是毫不留情的！他什么都没说，领我去了校长的办公室后、四年级的办公室后，最后回到了教室。在墙壁的缝隙里，在花带里，在桌布下面，把七十元钱放到了一起。这时，我要他看着我的眼睛，让他感受我的柔软与慈悲。

——有时候，眼神是法律。只为了使孩子在岁月的长河里，及早明白有些路通往天堂，有些路通往地狱！

案例三：

萧萧的怪在于他至今一点都不懂得人际关系；他的丑在于他忘带手纸时总是把鼻子随意凑在同学的后背揩抹；他的奇在于总是把别人弄不懂的数学题一下子解出来；他的善在于他的心里总有一块柔软的位置始终在那里，不来不去。面对他的嚎啕大哭，面对他的麻烦，面对他的不置可否，我觉得语言真的在他这里成了最蹩脚的安慰。我把他喊到我跟前，让他看着我，看着我的微笑，看着我的无奈，看着我的要求。他的目光是水仙花盆底的珠玉，我使自己竭力沉在教育这泓清水里，我将目光投向他时，告诉他，我永远不会歧视他的特殊，不会放弃他。

——有时候，眼神是铺天盖地的阳光。在春之阳光的照耀下，万物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