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女人

2013-04-29 00:44刘婷
西江月·中旬 2013年6期
关键词:悲剧想象

刘婷

【摘要】《小城三月》是萧红近十年创作生涯的最后一篇小说,后人对其研究既彰显又有遮蔽。本文通过文本细读,深入挖掘作者萧红写作的目的和意图。认为,萧红是在经历了人生的种种磨难、感情的分分合合之后认真思考自己的生命轨迹,以一种诗意的想象重新选择了异于现实的人生道路。然而悲哀的是,这种选择依然通向死亡和绝望。而造成这种悲剧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生为女人。

【关键词】想象;悲剧;女人

《小城三月》是萧红近十年创作生涯的最后一篇小说,发表于1941年7月1日的香港《时代文学》第一卷第二期。这篇小说发表后不久,这位才华横溢的女作家便在病痛和战乱的双重打击之下溘然长逝于香港浅水湾。而这篇小说也就成为了萧红留给世人的最后的“遗言”。

作为作家的一篇无论艺术性还是思想性都已成熟的小说作品,《小城三月》在萧红身后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研究热潮。不仅有研究者对作品进行考据式的外部研究,亦有研究者对小说进行叙事技巧方面的探索。此外,更多的研究者深入思考作品中思想内核,力图将小说作为把握作家萧红创作心理、思想意识以及美学观念的重要媒介。那么,萧红在生命的尽头写作《小城三月》,究竟是要传达什么意念呢?我认为,她是在经历了人生的种种磨难、感情的分分合合之后认真思考自己的生命轨迹,以一种诗意的想象重新选择了异于现实的人生道路。然而悲哀的是,这种选择依然通向死亡和绝望。而造成此悲剧的原因,萧红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彻悟:“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因为我是一个女人。”

一、诗意的想象,另一种“家”

《小城三月》的创作虽然以现实生活中萧红继母的异母妹妹开子为原型,以作者的童年生活为背景,但作为一篇文学作品,她仍然不乏想象色彩。

无论是从萧红的作品中还是从后人研究萧红的传记中,我们都知道这样一个事实:萧红早年生活于其中的家庭是冷漠的、缺爱的,她唯一认为爱和温暖的来源就是她年老的祖父。萧红的父亲,在她眼里是凶恶和残暴的。“父亲在我眼里变成一只没有一点热气的鱼类,或者别的不具着情感的动物。”爱的缺失使得萧红在这样的家庭中感受不到应有的温暖,一味的想要逃离。

然而,在《小城三月》中,萧红通过诗意的想象,重构了一个温暖的、光明的家。母亲接翠姨来我们家住,是因为“我们家是一团和气的”。这个家的氛围是温暖的、活泼的、轻松的、自由的,这个“家”是完全不同于萧红现实生活中那个充满了打骂和反抗、压制和不满的家。而这个家里的继母,也不再是那样疏远的、生人一样的人物。她成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人,对于堂哥和翠姨的恋情暗中加以同情和宽容。 “我”从学校放假回来,继母还会将家里发生的事说给“我”听。显然这个温和平易而又与我很亲近的继母形象是萧红的一种诗意的想象。小说中淡化了父亲的形象,仅以极轻微的笔墨点出“我们家里自从父亲维新革命,总之在我们家里,兄弟姊妹,一律相待”。这样一个充满温暖和爱的家庭,显然是萧红在经历了苦难的人生之后,作出的一种满怀希望的想象。构建起了关于家的温暖幻想之后,萧红便开始反思自己的个性以及自己的人生抉择。

二、翠姨的悲剧,另一种人生

作为小说主人公的翠姨,自小说发表以来就是研究者们关注的对象,尤其是对造成这位年轻女性爱情悲剧的缘由的探寻,更是众说纷纭。有论者曾将翠姨看做是萧红的另一个自我来进行解读,这种说法有其合理的道理。而实际上,若说翠姨是萧红的另一个自我,我认为更多的则应该是翠姨身上异于真实萧红的某些特质。

相比于萧红,翠姨可以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传统女性形象,在她身上有一种很传统很古典的气息。翠姨长得虽然算不上是标准的美女,“但是她长得很窈窕,走起路来沉静且漂亮,讲起话来清楚的带着一种平静的感情”,这些都不禁让人想起《诗经》中所刻画的那些君子们“好逑”的幽静娴雅的淑女形象。当然,说翠姨传统,仅仅从服饰相貌来看,是完全不够的,还可以从其思想中窥测一番。首先,她是不读书的,她喜欢“我”是因为“她想什么事我都比她明白”。其次,她有着传统女性的矜持和淡然,不张扬,即使面对自己很喜欢的“我”的堂哥,也不会轻易表露。再次,受传统习俗和礼教的影响很深,常会考虑家庭门第问题,并深信宿命论观念。但其实并非如此,翠姨仅仅是接触到了一些接受新潮思想的人,只是常常会处于“我”家这个思想比较开明的环境中,可是她自己并没有从心底接受这些新思想。因而,她还是一位传统的女性。

萧红的一生是不断进行反抗的一生,在这种反抗中充分展示了萧红向往自由的个性,尤其是作为一个接受了“五四”新思想的先进女性要求实现自我价值的自由个性。她反抗父亲的专制,逃避封建家庭的包办婚姻,再到后来反抗萧军的大男子主义。或许是勇敢了太久心灵有些疲惫吧?在《小城三月》中,萧红让翠姨不再那样勇敢,而变成了一个做事思前想后、即使明明很喜欢也不敢承认的可以说是含蓄也可以说是优柔寡断的传统女性。这无疑又是萧红在反思了自己的性格之后进行的一种完全不同于真实的自己的想象性选择。然而,这传统女性亦有她的不幸。翠姨因为常常在“我”家做客,从而认识了在哈尔滨上学的“我”的堂哥,并且喜欢上了堂哥。但是因为翠姨保守而又矜持的性格,使这一场本可以成为两情相悦的美好爱情演化成了伤感的单相思,并最终让自己郁郁而终。这另外的选择,依然通向了死亡和坟墓。何其悲哀!

三、生为女人

萧红从创作伊始就有很清醒的性别意识,《生死场》中所塑造的那一个个悲天悯人的女性形象,已经写满了女子的泪和痛。至于她自己呢,她曾经在和好友聂甘弩的一次谈话中清楚的说过这样一段话:“你知道吗?我是个女性。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而且多么讨厌呵,女性有着过多的自我牺牲精神。……不错,我要飞,但同时觉得……我会掉下来。”

然而,假若这只是一种初步的感性推断的话,当时间到了1941年,萧红的人生将尽,创作也达到了十分成熟的程度。她写成了《小城三月》这篇小说,试图一反常态,在想象的世界里开始别样的人生时,她的希望再次落空,她再一次从天空中掉了下来。而同时,也再一次证明了,所有的悲哀,并非因为道路选择的错误,而是因为生为女子。

四、结语

《小城三月》是一曲哀婉而又绝望的爱情悲歌,也是作为女子无法逃避的命运悲歌。萧红作为一个女人,在以自己的亲身体验洞悉了这人世的温情冷暖、悲欢离合之后试图为自己进行新的选择,以希冀逃离这悲哀的命运,走向“爱”和“温暖”的所在,却最终发现,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的,只因生为女人。

【参考文献】

[1]萧红.萧红全集[M].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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