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史主义视角下的《福尔赛世家》

2013-04-29 00:44陈燕林德福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13年9期
关键词:新历史主义

陈燕 林德福

摘要:《福尔赛世家》以虚构的家族故事重构历史,解构历史与文学的二元对立,蕴含历史的文本性”和文本的历史性”等新历史主义小说的典型特征,实现历史与文学的交融和互动。

关键词:《福尔赛世家》 新历史主义 文本的历史性 历史的文本性

约翰·高尔斯华绥(John Galsworthy,1867-1933)的《福尔赛世家》三部曲通过描述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的历史变迁,揭示英国中上层资产阶级由盛而衰的历史命运,具有时代文献的特征。本文以新历史主义文论为理论支撑,分析《福尔赛世家》中的“历史的文本性”和“文学的历史性”的文本特征,实现对文本的新历史主义重构式解读。

一、历史的文本再现

“历史的文本性”是指只有凭借保存下来的文本,人们才有可能了解过去。新历史主义所强调的“历史”,不是单数大写的历史(History),而是小写复数的“诸历史”(histories)。新历史主义不再强调历史大事件和伟大人物,例如重大战争和英雄领袖,而是将目光转向普通大众的婚丧嫁娶、礼仪风俗和轶闻趣事等“诸历史”。高尔斯华绥的《福尔赛世家》通过描写福尔赛家族三代人的历史变迁,展现英国中上层资产阶级从起家发展、然后在内部矛盾斗争和外部时代变迁的共同作用下从鼎盛走向没落的全景式历史画卷。新历史主义批评再不强调历史的真实再现,而是关注文学文本构建过去和再现历史的方法。在新历史主义史学理论家海登·怀特那里,“历史”应包括真实发生的事件与历史记录者按照文学虚构的方式对之所做的修饰性描述。高尔斯华绥的《福尔赛世家》以编年体的形式,以历史事件为背景,在借用史料的基础上,选择具有代表性的家族轶事,对19世纪80年代到20世纪20年代的英国工商业资产阶级的历史进行演绎与重构。

正史文本不可能将历史的丰富多样性一网打尽,于是新历史主义聚焦于那些游离于正史之外的小写复数历史,试图映照异样的历史景观。高尔斯华绥选择家族史这种历史书写方式,没有传统历史小说的宏大战争场面和英雄人物的叱咤风云,而是以老乔里恩、索米斯和伊莲为代表的英国中产阶级的家庭和情感生活作为内容,讲述福尔赛家族的兴衰和悲欢、荣枯的历史历程。《福尔赛世家》以家族中大房老乔里恩父子和二房詹姆士与索米斯父子之间的矛盾和索米斯与伊莲之间的情爱和恩怨纠葛为主线,描写资产阶级家族内部无所不在的矛盾冲突和价值观念的变迁,展现英国资产阶级社会的生活风貌。福尔赛家原本是农民,在英国对海外殖民地的扩张和剥削中,凭借艰苦卓绝的奋斗与积累,这个家族逐渐兴起并树立起牢固的“财产意识”,赤裸裸的占有欲是每一个福尔赛人的特征,他们孜孜以求的是金钱、地产、股票、豪宅、古董、名画及美妻。《有产业的人》是横跨四十年的福尔赛家族史的第一部,福尔赛家族的族长老乔里恩是维多利亚时代信仰的集中体现,代表律师、股东、证券经纪人、出版商等各种有产者的利益,而他的儿子乔里恩是福尔赛精神的背叛者,早年抛弃缺乏温情的家庭与女儿的家庭教师私奔,追求自由而温馨的生活。小说的核心人物——老乔里恩的侄子索米斯是典型的“福尔赛人”,他集中体现了这个阶层的自私、贪婪、虚伪,他的人生目标是财产的积累和占有,以及情欲和物欲的满足,而他美貌的妻子伊莲正好和他相反,她是教授的女儿,喜欢艺术和自由。索米斯将冷冰冰的商业原则运用到家庭关系中,无情地撕去了蒙罩在资产阶级家庭生活上面最后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为了能够牢牢地控制妻子,索米斯请建筑师波辛尼承包建造一所乡间别墅,欲将伊莲迁居那里,使她没有机会接触伦敦的社交界。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伊莲与波辛尼索一见倾心,频频往来,索米斯恼羞成怒,决心设法报复波辛尼。索米斯控告波辛尼未按合同条款施工。由于索米斯精通法律,最后波辛尼败诉,面临经济索赔而忧心如焚的波辛尼在一个大雾迷漫的下午惨遭车祸丧生。伊莲在获悉波辛尼的死讯之后,更加鄙视和憎恨索米斯,决定离开索米斯单独生活。传统历史主义文论认为,历史大于文学,历史事实的真实性大于文学的想象和虚构性,前者比后者重要,而新历史主义文论则强调文学大于历史,文学在阐释历史时不要求恢复历史的原貌,而是解释历史“应该”和“怎样”,揭示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最隐秘的矛盾,从而使其经济和政治的目的彰显出来。在《福尔赛世家》中,这种矛盾就表现为以老乔里恩和索米斯为代表的中上层资产阶级的财产意识与依莲和乔里恩对身心自由和艺术与美的追求的不可调和性,依莲对索米斯的反抗,不仅是针对索米斯,同时也是针对资本主义制度和文化意识形态的。

二、文本的历史意义

“文本的历史性”是指一切文本(包括社会大文本)都具有社会历史性,是特定的历史、文化、社会、政治、体制、阶级立场的产物。在高尔斯华绥看来,以财产意识和占有欲为标志的“福尔赛精神”不仅仅是一个家族的特征,还是整个私有制社会人性中所共有的精神痼疾。三部曲的第二部《进退维谷》叙述索米斯与伊莲的生活变迁。伊莲与索米斯分居期间,老乔里恩给予依莲经济援助,这更加深了福尔赛家族的内部矛盾。随着老一辈福尔赛相继辞世,索米斯不得不考虑自己财产的继承人问题,他想娶漂亮的法国女孩安耐特,但考虑到还没和伊莲离婚,就亲自上罗宾山请堂兄乔里恩把自己的离婚请求转告伊莲,但伊莲在离开索米斯的十二年中,深居简出,没有发展新恋情,因而索米斯无法找到离婚的借口。索米斯提出离婚使乔里恩和伊莲有了接触的机会,随后彼此问产生了好感。无法对乔里恩和伊莲暧昧的流言坐视不理的索米斯雇用私家侦探跟踪伊莲和乔里恩的行踪,最后咬定乔里恩是伊莲的情人,由于被告人放弃辩护,索米斯达到离婚的目的。索米斯与安耐特结婚并生下一女芙蕾;相同的兴趣爱好最终使伊莲和乔里恩走到了一起,并育有一子约翰。伊莲与乔里恩的结合进一步激化了乔里恩和索米斯两个家庭之间的仇恨,也是这个家族由于内部斗争开始走向衰微的标志。第三部《出租》的事件始于20世纪20年代,故事叙述转向芙蕾和约翰的婚变波折。芙蕾和约翰在一个画展上偶然相识并相爱,但由于父辈的恩怨而未能结成连理。乔里恩不幸去世后约翰与母亲伊莲先后去了美国,由于无法忍受冰冷无趣的家庭生活氛围,索米斯的第二个妻子和别人私奔而去。维多利亚时代的传统观念逐渐被弥漫社会的迷惘与空虚取代,福尔赛世家走向衰落,像一座等待转让的旧宅。

高尔斯华绥认为,只要有资产者存在,人性就会受到各种形式的压制,他的家族长篇小说在描绘英国资产阶级家族的兴衰历史的同时也记录他们精神发展的轨迹。无所不在的财产意识弥漫于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成为评判一切的价值标准,使索米斯这样的人思想僵化、情感冷漠,自私庸俗,并且由于无法得到爱的回报,源于本性的占有欲使索米斯在爱号恨之间饱受煎熬。成为维多利亚时代标志之一的福尔赛精神使资产者最后成为历史的玩偶,索米斯的人生像一个箍着金箔的空壳,孤独凄凉,可悲可叹;乔里恩父子的感情本来非常好,但乔里恩为了爱情不惜抛下妻女出走,老乔里恩是家族传统观念的代言人,迫于家族舆论的压力,不得不和儿子决裂,享受不到天伦之乐的老乔里恩对自己家族的道德标准愈来愈反感,最终和儿子言归于好,站到了家族和社会道德的对立面;资本主义经济关系使人物化,索米斯像收藏古董和名画一样牢牢控制妻子,虽然伊莲感到痛苦和屈辱,但迫于外在物质世界和社会强权的压力,也曾经陷于反抗与妥协的两难境地。

高尔斯华绥继承了19世纪英国批判现实主义的传统技巧,刻画了福尔赛家族中的主要人物的性格特征和精神风貌,展示了庞大家族三代人的一个群像图,如具有强烈财产意识的老乔里恩和索米斯;追求“灵魂”幸福和艺术审美的乔里恩和伊莲;超越了自私和占有欲等阶级局限性的乔恩,在战争发生的时候挺身而出,从“博爱的原则出发,去寻找生命存在的意义,他是有益于他人、国家和民族的人”。《福尔赛世家》三部曲中的每一个章节相对独立,表现家族生活的某个片段,而这一个个人物形象和历史片段连接起来,构筑出一个家族连绵起伏的历史。“新历史主义是一种注重文化审理的新的‘历史诗学,它所恢复的历史维度不再是线性发展的、连续的,而是通过历史碎片寻找历史寓言和文化象征。”

三、结语

高尔斯华绥将反映社会历史现实作为自己的神圣天职,《福尔赛世家》突破政治国家史的限制而转向社会文化史,通过揭示英国中上层资产阶级社会内部的复杂关系和矛盾斗争,反映了从维多利亚时代到20世纪初期西方世界的社会风貌和价值观念的变化。高尔斯华绥将英国中上层阶级的历史以文学文本的形式呈现出来,消解了历史宏大叙事的单一性,凸显了历史与文本互相交融的新历史主义特征。

参考文献:

[1]张进,新历史主义与历史诗学[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2]王岳川,后殖民主义与新历史主义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9.

[3]约翰,高尔斯华绥·福尔赛世家[M],周煦良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3.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2年度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外国文学学科建设项目课题阶段性成果,项目号:云宣通[2012]68号

作者:陈燕,硕士,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从事英语文学研究;林德福,昆明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英语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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