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将来的你简单幸福的人生

方妮

今年五一假期约了闺密棉棉和豆豆出来，三个人走在大街上，叽叽喳喳地说笑。棉棉说：亲爱的，希望五六十岁的时候，我们三个还依然能这样坐在一起吃甜点、聊八卦。我的鼻子一酸。

我离婚后，我们三个就断了联系，确切地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恨她们。在我看来，她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却跟前夫一起欺骗了我。这种欺骗，在我最初的满腔恨意里，是背叛。

我和前夫赵翀是大学同学，我们毕业两年后在南京买房、结婚。我爸妈是苏北小县城的教师，他们从小就对我要求格外严格，要考名牌大学、读研、出国……他们把此生所有未完成的梦都倾注在我身上。可我从未想过出国，尤其是大学时，认识了赵翀。最初，赵翀的淡定与随遇而安深深地吸引了我，当全班同学都为了进学生会、入党等绞尽脑汁时，我和赵翀开始用脚丈量这个城市，城墙、古建筑、花海、路边淡然自若的动物，连同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都定格为相机里的美好画面。

2005年大学毕业后，爸妈想让我回老家，先做个老师，然后考研、考博，而我想走自己的路，毅然决然地留在了南京，坚持跟赵翀在一起。我们分别在不同的律师事务所实习，而后一起通过了司法考试，拿到了律师证，两家人凑了首付，买了套五十多平方米的二手房，日子渐渐走上了正轨。

看着身边的同事都住着大房子、都有车，我更加努力工作，争取接到更多的案子。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实力，我还报考了在职研究生。我每天都忙得像个陀螺，工作、学习、应酬……可赵翀每天上午十点才出门，晚上准时下班，饭局、应酬也推得远远的。他说他不适合那种场合，大家推杯换盏，相互奉承，让他反感至极。

可是律师这个行业，是需要人脉支撑的，有时候认识一个大老板，做了他公司的法律顾问，一年十万元的薪资就可以轻松拿到手。“我们还不到跟钱有仇的地步。”我开导赵翀，“我们以后要生孩子，要换大房子，还要为父母养老，处处需要钱啊。”赵翀撇撇嘴：“钱永远挣不完，可你有几次生命？”我旁敲侧击地跟他算生活账：“房贷、生活费、给父母的钱、朋友间礼尚往来的花费……”每每我趴在床上把计算器敲得噼里啪啦，赵翀要么在电脑上玩三国杀要么在群里跟朋友聊得火热，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我经常有应酬，常常在深夜回家，最初，赵翀劝我少喝酒，后来两人开始大吵。我大吼，你个大男人，成天窝在家里算什么，你看看身边的朋友，哪个没车没房？赵翀原来还反击我：“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我不喜欢应酬，不向往大富大贵，我就想简简单单安安稳稳。”“简简单单安安稳稳也是需要资本的，难道你希望你孩子一生下来就挤公交，在不足十平方米的客厅里蜗居？”他每次都被我驳得无言以对。后来，或许是因为失望，彼此不再干涉对方的生活。

2009年夏天，我意外怀孕，因为之前喝了很多酒、又吸了很多二手烟，虽然检查结果一切正常，但我还是担心，执意不肯要。赵翀什么也没说，后来我才知道，那时他对我们的婚姻已经失望至极。

流产手术后，在家休息了半个月，我就出去应酬了，在一次酒后，下腹疼痛得厉害，赵翀半夜把我送到医院。医生一边指责我不注意保护自己，一边谴责赵翀对我照顾不周。住院的三天里，赵翀对我异常冷漠，我以撒娇的口吻责备他不爱我了，不心疼我了。他说：是的，我也发现自己不再爱你了，你不是我曾经深爱的那个简单快乐的王曦了。

他说得很认真，一脸沉痛。我眼睛一热，满腔委屈涌上来：“我不想让咱们的孩子在巴掌大的房间里度过他的童年；我不想父母突遭意外时，我们连医药费也拿不出；我不想被同事嘲笑，被客户看不起……”

赵翀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摇摇头走开。看着他一边点烟一边离开的背影，我忽然惊觉，不管我内心如何不承认，我们都在现实里变成了曾经鄙视的那类人，我曾经那么讨厌勾心斗角，现在却千方百计地力争获得大案子、出名机会；他曾经那么讨厌烟味、游戏，现在抽烟的姿势已相当老练，打起游戏来可以一天不吃饭。原来，婚姻成了我们各自的另一个起点，曾经相爱缠绵的两个人，在时光里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千疮百孔的婚姻，两个不肯妥协的人，分开是迟早的事，但是我们谁都没有勇气先提。直到有一天我用他电脑收邮件，发现了他的摄影博客，里面几乎全是一个女孩的照片：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吃东西的样子、扮鬼脸的样子……素衣长发，眼睛里是不谙世事的纯净。我还看到那个女孩的评论：我在你的镜头里，你在我的心里。以及那个女孩给赵翀过生日的照片，他们站在一个木栈桥上合影，赵翀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女孩的肩头，下巴微微抵住女孩的头。他们的神情俨然一对幸福的情侣。

愤怒、委屈、绝望，一抬手，我把电脑推到了地上。我质问他，那个女孩子是谁，在一起多久了，不爱我了为什么不早说……我像发射子弹一样，把那些难听的话夹杂着辱骂都喷了出来。赵翀依然是沉默，不发一言，我赤手打空拳，那些恶狠狠的话最终不过是击在了我自己的心上。

晚上安静下来，他跟我道歉，说他不是我想象中的有担当有责任的老公，从小缺乏家庭温暖的他，就想一家人能每天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旅游。而我想想婚后这些年，我没给他过过一个生日，我们从未一起吃过早餐，至于牵手散步，那还是大学时代的回忆。

我在棉棉和豆豆面前哭得像个泪人，她俩是我和赵翀在大四实习时一起认识的朋友，毕业后三家人来往密切。棉棉说，她很早就知道赵翀出轨的事，也和豆豆商量过要不要直接告诉我。她们觉得我好强又骄傲，一定接受不了，所以经常婉转地告诉我要多顾家庭。为此2009年五一节，豆豆还送我两张去云南的机票，让我和赵翀补度蜜月，我因为工作忙随口拒绝了。

好朋友竟然也在欺骗我！我摔门而去，此后，棉棉和豆豆一再向我道歉，我都置之不理，甚至把她们拉入了QQ黑名单。2010年春节，我和赵翀办了离婚手续。

走出怨恨是漫长而艰难的过程，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无法工作而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一年以后，我才恢复了笑容和自信，对很多事也豁然开朗。也许一生中，浪费的东西比实际需要的东西多很多，而人对安全感的过度依赖，往往会变成贪婪。这个时代已经有那么多成功人士，为什么我不能踏踏实实做一个废物？想通了这些，我和朋友恢复了联系，也只想做个小人物，粗茶淡饭，给一个可爱的小孩做妈妈，给父母做孝顺的女儿，给将来的你一个简单而幸福的人生。希望你不介怀我的过去，也是30岁出头的年纪，有着宽阔的胸襟，能与我一起把童话里的幸福演绎到底，守在彼此身旁，直到白发苍苍。

（编辑 张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