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尚书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苏北灌溉总渠南岸的故乡丰墩村,田野里纵横交错的小沟小溪边,生长着茂盛的茅草。忙完秋收,人们割下青中泛黄的茅草,作为盖房的材料,坚实的茅草能经受三四十年的风雨。
一尺上下厚度的茅檐,静静地斜卧在土墙上,不仅为乡亲们遮风挡雨,还为麻雀提供住所。土里土气的麻雀,衔来柔软而和暖的布条、棉絮、羽毛、草叶……在茅檐与土墙的缝隙,筑起小小的安乐窝。灰褐色的麻雀白天在野外觅食,夜晚在茅檐下的巢里休息。春天,它们在舒适的窝里生儿育女,享受天伦之乐。村庄是麻雀心中的故乡,茅檐是麻雀心中的家园。知恩图报的麻雀,在田地里飞来飞去,捕食残害庄稼的虫子,为农家的好收成尽心尽力。一天,9岁的弟弟和小伙伴阿狗爬上竹梯,从茅檐下掏出两只黄嘴的小麻雀在门前把玩,引得老麻雀在他们的头顶盘旋哀叫。母亲见了,“啪!啪!”给弟弟屁股两巴掌,喝令将幼雀放回窝中。母亲常对我们说:“燕子、麻雀是家鸟,伤害不得。”逢到雪天,母亲就撒些稻粒在茅檐下,让饥饿的麻雀啄食。吃完,麻雀拍拍翅膀,唧唧喳喳,似乎感谢母亲的恩赐。静静的茅檐,见证人与鸟的相邻、相依、相惜,人与自然的共处、和谐、合一。
乡村的茅檐,最令人心动的季节在秋天。乡亲们在茅檐下土墙的木桩上,挂出一扎扎洁白的玉米棒子,一束束紫色的高粱穗子,一簇簇橙色的胡萝卜,一串串红色的辣椒,一捆捆绿色的辣萝卜缨子……据三寸金莲的祖母说,日晒夜露的玉米粒儿、高粱粒儿,炸成的玉米花、做成的高粱粥更香;霜打雪夺后的胡萝卜,煮熟了更甜;风吹雾染的辣椒种子,入土后容易发芽;辣萝卜缨子是寒天的备用干菜……茅檐与地窖、土瓮、囤子、竹箩、笆斗、麻袋一起,让庄户人家在冰雪日子里,心里踏踏实实。
“茅檐矮小,青青溪边草。”我虽然走出家的茅檐,住进城市的高楼,但是我的缕缕情丝始终萦绕着家乡的茅檐。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