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正伟
海叔是县城火车站派出所的副所长。他干了近30年的警察,却只干到所长,而且还是个副的。如果不是有嗜酒的毛病,他早就当上局长了。可十年前的一天,海叔喝高了,致使一个火车上的盗窃惯犯携铐脱逃。为这,他差点被开除。自此,海叔也戒过酒,但并没有成功,只是比以前喝的少了。
再过两天海叔就要退休了,退休报告也已批下来了。
海叔住在市里的铁路新村。老伴前几年因病去世了,儿子在省城上大学,学的是经济管理,眼看就要毕业了。当年,海叔一心想让儿子考警校,以做他的接班人,可儿子死活不愿意子承父业。为这事,爷儿俩都吵红了脸,海叔最终还是没有说服儿子。
这天一大早,海叔换上了崭新的警服,想最后一次在火车站附近走走,跟站上的同事们道个别。他人缘好,又乐于助人,站上的人都很尊敬他。海叔边走边想,明天就要离开车站了,离开相处了几十年的同事们,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
就在他走到迎宾酒店的门口时,刚好有个年轻人从里面出来,与他擦肩而过。海叔忽然觉得此人好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如果那人不回头看海叔,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结局了。可偏偏在海叔回头看他的时候,那人也心虚地回头一瞥。就在那一瞬间,海叔看出了破绽。那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惶恐,表情很紧张;衣服很上档次,但很脏。凭着多年的经验,海叔立马断定此人可疑。你想,海叔是谁呀?一个在火车站干了一辈子的警察,抓的坏人数不胜数,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看一眼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海叔加快脚步向那人跟了过去。那人拐进了一条胡同。就在这时,海叔的眼前蓦然浮起一个人的形象:胡君!几天前在邻县的加油站抢劫并杀死一名保安,通缉令还在海叔的办公桌上呢!他习惯性地朝自己的后腰上摸了一把,没枪。枪前几天就上交了,只有一副手铐了。叫同事来帮忙吗?来不及了,出了这条胡同就是公路。
“你怎么老跟着我?”那人回头故作镇静地问。
“年轻人,前面是死胡同了。”海叔一语双关。
死胡同?那人一愣神间,海叔冲过去就是一拳。那人本能地抬手一挡,海叔右手抓着的手铐正好砸在他的手腕上,咔嚓一声就扣上了。接着两人就扭打起来。海叔想铐上歹徒的另一只手,可力不从心,毕竟快六十的人了,他抱着歹徒在地上翻滚着,一边大喊:“快来人啊,抓杀人犯!”忽然一声沉闷的枪响,打断了海叔的喊叫声,只见海叔的身子抖了一下,硬是用最后一股劲,把手铐的另一端紧紧地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闻讯赶来的同事当场击毙了歹徒。当时,海叔还能说话:“没想到狗日的有枪……”在去医院的路上海叔就不行了,子弹穿透了海叔的肺,血把他身上那套崭新的警服染成了红色。海叔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我儿子,这次我没有喝酒……
海叔就这样走了,走的很匆忙,也很悲壮。
半年后,车站派出所分来了一个年轻帅气的新警员,长得跟海叔很像,听说也姓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