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行(短篇小说)

2013-04-29 00:44木子一狼
滇池 2013年7期
关键词:寨子彩礼木块

木子一狼

尼路18岁那年,哥哥岩早结了婚,就自己盖了一栋茅草房,过起了二人世界的生活。尼路和多病的父母住在一起,承担了家里所有的重活、累活,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由于只有尼路一个人劳动,任凭他起早贪黑地劳动,也无法使家里富裕起来,经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成了这一带出了名的困难户。

尼路喜欢唱歌,是这一带有名的情歌手。特别是树叶吹得好,那婉转悠扬的树叶声,不知打动了多少大姑娘的芳心。不管劳动多么重,生活多么艰苦,他喜欢唱情歌、吹树叶的本性不变。白天在地里劳动,他悠扬的情歌传遍山谷,引得在一个山坳里劳动的大姑娘、小媳妇听得如醉如痴,忘了手中的活计。一到晚上,尼路就会带着寨子里的小兄弟们到邻寨与大姑娘们对歌。他用树叶吹着美妙、悠扬的情歌旋律,大姑娘、小伙子们就唱起了情歌。在歌声和笑声中,大姑娘、小伙子们消除了一天劳动的疲劳,忘却了生活的艰苦。在歌声和笑声中,大姑娘、小伙子们萌发了爱情,成就了一庄庄姻缘。

附近有好几个姑娘喜欢尼路,但是由于尼路家里穷,没有人肯嫁给他。眼看着寨子里的小兄弟一个个都成了家,自己仍然是光棍一条,尼路开始着急起来。可是着急也没有用。在佤族社会里,姑娘不怕因为男方家里穷而过苦日子,就怕男方家拿不出结婚时娘家要的彩礼,欠下娘家的债。这种债,娘家人是不会让的。你出不起娘家的彩礼,不仅会被娘家人看不起,而且得祖祖辈辈记下去,孙子帮爷爷还结婚时的彩礼债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尼路爱上了邻寨的安木花,安木花也爱尼路。

每到晚上,尼路就会来到安木花的寨子边,用树叶吹起情歌表达对安木花的爱慕之情。每当寨子边传来树叶声时,安木花就会坐立不安,她知道是自己的心上人在等她了。她就会急急忙忙地放下手中的活计,拿上纺线的轱轳,向父母说是要去朋友家玩就跑出来了。

寨子边有一片黄竹林,竹林里有一块比饭桌还大的石头,上面平平整整的,两三个人坐在上面也不觉得挤。尼路和安木花经常背靠背地坐在这块石头上,尼路或用树叶吹着情歌,或讲着美丽的传说,安木花则一边纺线一边静静地听着,两个人的内心都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一天晚上,尼路对爸爸岩老说:“阿爸,我要和安木花结婚。”

“安木花?你是说西干兰寨岩火家的三姑娘?”岩老吃惊地看着他。

“是啊,就是西干兰寨岩火大叔家的老三。我们都相好两三年了。”尼路说。

“你是做梦想屁吃吧?岩火家是我们这儿最富裕的人家,猪和牛像蚂蚁一样多,粮食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他嫁大姑娘时,男方给了六头牛九头猪九十斤盐巴做彩礼。嫁二姑娘时,男方家虽然穷点,可也给了二头牛四头猪八十斤盐巴。我们家牛毛、猪毛都没有一根,自己连盐巴都吃不上,拿什么做彩礼呢?”岩老瞪着眼睛问。

“安木花说她阿爸最疼她了,也许不需要那么多彩礼。再说,现在欠下的彩礼,等结婚后我们再慢慢苦还他家。你就叫叶汉大婶帮我们去说说看啊。”

尼路所说的叶汉大婶,是这一带有名的巧嘴。她能把树上的小鸟骗下地来唱歌、跳舞,能把大红毛树说得点头。而且非常热心当媒婆说媒,寨子里的小伙子看上哪家的姑娘都请她当媒人,而且十有八九都能成。

经不住尼路的多次软磨硬泡,岩老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找到的叶汉。叶汉一听说要帮尼路到岩火家说媒,就高兴地答应了:“好、好、好,尼路这儿子不错,我还指望将来老了能沾他的一点光呢。再说岩火家只有五个姑娘没有儿子,他大姑娘、二姑娘嫁的时候虽然收了很多彩礼,可人嫁出去后就很少回家,连看一眼都难,人家把她们当买来的猪和牛了,岩火算是看透了。他也希望找一个会孝敬老人的姑爷,能常常去关心关心他们。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过了三天,叶汉沮丧地来到岩老家回话:“大哥,岩火同意把三姑娘安木花嫁给尼路。但是要一头牛、三头猪、五十斤盐巴的彩礼。如果拿不出这些彩礼,就让尼路到他家干三年的劳动,三年满了才能结婚。你看……你家这种情况……”

岩老一听露出了笑脸:“三年就三年吧,你给他家回话说我同意了。”

“我不同意。”尼路说:“他这是成心不想让我和安木花结婚。我去他家干三年劳动,阿爸阿妈不得饿死?”

“你不同意?你想打一辈子光棍吗?”岩老问。

“我不想打一辈子光棍,可大哥结婚后就不管家里了,阿爸阿妈身体不好,我去了哪个养活你们?”尼路反问道。

“只要野猪饿不死我们也不会饿死。再说,我这两年身体好起来了,能靠劳动养活你妈我们俩。”

一直不说话的老大岩早发话了:“你就去吧。这三年我多回来帮阿爸阿妈干点劳动,你也在大忙的时候回来帮点忙,总不会让阿爸阿妈饿死的。”

经过一番争论,全家人都同意尼路到岩火家干三年劳动,再把安木花娶回来。两家商定:砍包谷地和旱谷地(深冬)时,就让尼路入住岩火家。

尼路到岩火家这天,在大哥岩早、媒婆叶汉陪同下就来了,只是带着一小罐水酒、一小把旱烟叶、一小袋米、一小包盐巴。不管怎么穷,这点礼还是必须带的,表示两家人已经定亲。因为穷,尼路也没有什么随身的生活用品。

岩火非常高兴,杀了一头猪,泡了六罐水酒,把亲戚都请到家里,热热闹闹地欢迎尼路的到来。

安木花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头上戴着崭新的银头箍,笼住了一头瀑布般的黑发;精致的银项圈,装点着颀长的脖颈;红色的无袖短衣,轻巧地裹住了玲珑而丰满的上身;一袭红色的佤族长裙,把身材帮衬得高挑、修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流溢着幸福的光彩;轻嚼了几口槟榔的小口,像樱桃般通红通红的,显得十分性感。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竹楼下迎接着客人,两个妹妹围着她转来转去。

岩火请来了魔巴,为尼路和安木花祈福。魔巴让尼路和安木花跪在老人面前,口中念到:“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一家人。你们要孝敬老人,辛苦劳动,严格遵守阿佤礼,不能做出辱没家族和寨子的事。神灵会保佑你们平安,也保佑全寨人平安。”然后递给他们几片茶叶嚼了,并在他们头上洒了几点“神水”。

岩早已经把带来的一小罐水酒泡好了,只吸得半小酒筒。看看安木花的亲戚太多,一人一杯都分不过来。于是他又加上一些水,吸出来的酒就只有一点点酒味了。

尼路和安木花在叶汉大婶的指引下,给围坐在火塘边的长辈们一一敬酒,并一一叫过,算是认亲了。岩火他们也很热情,接过淡酒都高兴地喝了,并说上几句祝福的话。然后,每个人都给尼路回敬一竹杯水酒,表示喜欢他,欢迎他。

敬酒过程中,稀饭煮好了。煮饭的把稀饭打在木拉里,又抓一把拌好作料的猪肉放在饭上,尼路和安木花给长辈们一人端了一份。木拉不够用,就用洗干净的芭蕉叶盛稀饭分给每个人。大家“啊”着水酒,吃着稀饭,说着开心的话,笑声一阵高过一阵。酒酣之际,叶汉大婶领头唱起了喜庆的歌,笑声和歌声传遍了整个西干兰寨,西干兰寨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

客人们吃饱、喝足后,拿上主人家包给的一包稀饭,说说笑笑地走了。

岩火在竹楼的后门边搭了一张竹笆床,在竹笆上铺了一床毯子,又放上一床新毯子做被子,算是尼路的“新床”。“新床”的对面,是安木花两个妹妹的床。

尼路第一次喝了这么多酒,早已晕头转向,早早地躺下睡了。岩火一家在火塘边谈论着家事,尼路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谈什么就睡着了。

尼路觉得口干舌燥,准备起来找水喝。突然觉得身边有点异样,似乎有一个软绵绵、烫呼呼的身体紧挨着自己,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味钻进鼻子里。

“哪个?”尼路轻声问到。

“我。”身边传来的是女人的声音。

尼路觉得这个声音好熟悉啊,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了,尼路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你是哪个?”

“安。”那女人轻声说。

“啊呀,该不会是安木花吧?我这是在做梦吗?”尼路使劲敲了几下脑袋。

“别敲了。你想把全家人都敲醒吗?”那女人说。

“是安木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安木花。”尼路肯定地想。“可是安木花怎么会和我睡在一起呢?我这是在哪儿啊?”尼路努力地在想,忍不住又敲了几下脑袋。

“啊呀,今天是我到安木花家干劳动的日子,也算是我和安木花订亲的日子。她肯定是安木花了,怪不得她的气味这么熟悉呢。”尼路终于想起来了。于是他猛地转过身,把安木花紧紧地抱住,亲吻起来。安木花是和衣而睡的,虽然隔着衣服,但尼路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她滚烫的体温和萌动的春情。他们俩紧紧地拥抱、接吻,四只脚互相缠绞着,弄得竹笆床发出了“叽叽嘎嘎”的声响。

“咳……咳……咳……”火塘边的床上传来了岩火急促的干咳声,尼路和安木花马上停止了动作。

尼路清醒了,他一骨碌翻身起床,在床边愣了一会儿就走出了竹楼。

寨子里一片漆黑,附近不时传出阵阵狗叫声。深冬季节的夜里寒风刺骨,尼路被寒风一吹,头脑完全清醒了。想起刚才的举动,他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我差点犯下大错了。要不是岩火大叔的咳嗽声,我明天将成为家族和这个寨子的罪人了。”

尼路在竹楼下找个避风的地方蹲下,小时候看到的寨子人惩戒“违反阿佤理”的人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岩共爱上了本寨的姑娘叶黑,因为拿不出足够的彩礼,就订好到叶黑家劳动二年。由于两个人天天睡在一张床上,又是年轻狂躁的干柴烈火,把持不住就发生了男女关系,违反了“阿佤理”。被发现后,家族人就把岩共家仅有的一头水牛拉来杀了“洗寨子”,还把他俩脱光衣服绑在寨心桩上。魔巴把牛血泼在他们身上,全寨男女老幼都围着他们,往他们脸上吐口水,最后把他们赶出了寨子,永远不能回来。岩共和叶黑受不了“阿佤理”的惩罚,就双双上吊死了。

寨子里的岩瓦大叔,因为喝醉酒后东倒西歪地回家,不小心就撞在背柴回家的一个小媳妇的胸脯上。那个小媳妇回家告诉她男人说岩瓦调戏她,摸她的奶。这家男人就叫来家族的人,硬逼着岩瓦“赔礼道歉”,杀了一头牛、一头猪。岩瓦觉得没有脸见人,就在寨子边的树上吊脖子死了。

想着想着,天已经大亮了。尼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岩火家的地很多,而且离家很远。今年因为尼路来干劳动,要种的地就比往年多了好几倍。岩火叫尼路先把树和草砍了,等树和草干了之后再放火烧,等火灰冷了后再下种。尼路看看要砍的地太多,离家又远,就干脆在地边盖了一间窝棚,拿了一床毯子就住在山里。

他起早贪黑地砍树、砍草,安木花给他送饭送水,每天还给他送一竹筒水酒。岩火实在有心,在安木花每次给尼路送饭的时候,都要叫两个妹妹跟着,让尼路和安木花连说几句贴己话的机会都没有。安木花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带点饭,多吸点头道酒带给尼路。

每次送饭来,安木花就会定定地看着尼路狼吞虎咽地吃饭,吃完后就呼呼大睡一会儿。看着自己的男人一天比一天黑了,也一天比一天瘦了,安木花就会偷偷地掉眼泪。尼路没有什么怨言,总是乐呵呵的,只是一天不停地砍地。他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三年,我一定要挺过去,要给安木花家种很多粮食留下,再把安木花娶回去。

每到晚上,尼路在窝棚里烧上一大堆火,不但可以取暖,还可以防止野兽袭击。也不洗脸洗脚,喝了水酒就睡,实在睡不着,就唱歌。他最喜欢唱那首叫做《想阿妹》的情歌:

“想你想到梦里头,阿妹;

念你念得掉眼泪,阿妹。

晚上想你我不睡觉,阿妹;

白天想你我掉眼泪,阿妹……”

歌声婉转、凄凉,在空旷的夜空中回荡。唱着唱着,禁不住泪流满面。

地砍完了,尼路在地里放了一把火,大火烧了十天十夜。

尼路从山里回来的时候,衣服脏得像刚从泥潭里打滚出来的水牛皮,头发像茅草一样又长又乱,脸比锅底还要黑。安木花帮尼路剪了头发,拿出用自己织的黑布做成的一套新衣服,叫尼路到寨子脚的小河里洗了个澡。洗完澡,一个精神、健壮的小伙子又出现在安木花的面前。

从烧地到下种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没有更多的活计做,这也是尼路最难熬的日子。

白天,他到山里拾柴,不忘了给阿爸、阿妈拾些柴送回去,顺便看看老人的情况。一到夜里,他就痛苦不堪。他和安木花睡在一张床上,对面睡着安木花的两个妹妹,火塘边睡着岩火老俩口。与心爱的女人同床共枕,却又不能做想做的事,这种感觉比用火烧还令人难受。他们只能和衣而睡,可怎么能够睡得着呢?更令人难受的是这竹笆床,竹笆干了以后很容易就会发出“叽叽嘎嘎”的响声,连翻个身都响。只要竹笆床一响,不是火塘边传来咳嗽声,就是对面两个妹妹的咳嗽声,使他们连身都不敢翻。一夜过后,就会腰酸、背痛、头昏,像是大病了一场。尼路觉得:还是山里的窝棚自在些。

春天来了,该下种了。

尼路带着安木花和两个妹妹去下种。尼路用削尖后烧硬了头的棍子在松软的地上戳出一个个小洞,安木花把谷种放进洞里再用脚把土盖上。两个妹妹把没有烧完的树捡到地边,收工时带回家做柴烧。

这种劳动的效率很低,前面的没有下完种,后面的就已经发芽出土了。等一块地下完种,又该薅草了。尼路干脆就搬到窝棚里住下,不但可以防止牲畜吃庄稼,还可以避免夜间受罪,一举两得。

在和尼路的地相连的地边窝棚里,住着一个叫三木块的小伙子,他也是因为拿不出足够的彩礼而来西干兰寨替姑娘家劳动的。三木块比尼路小,他就叫尼路大哥。这三木块为人精明,能说会道,晚上经常到尼路的窝棚里玩,两个同病相怜的男人就成了好伙伴。这样,安木花送饭也有伴了,省得两个妹妹天天陪她送饭。两家老人要求她们一起来一起回家,避免了两对男女单独相处惹出祸来。

这天,天上下着大雨,两个姑娘送饭来时全身都淋湿了。在窝棚里呆了一会儿,安木花突然觉得头痛难忍,就早早地回家了。

尼路围着庄稼地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有牲畜来糟蹋庄稼,就回到自己的窝棚里休息了一会儿。看看天色还早,他就突发奇想要到三木块的窝棚里玩。当他走到三木块的窝棚口时,眼前的景象把他惊呆了:两个赤条条的人缠在一起,像两条蛇缠在一起一样。他“啊”地一声惊叫了出来。

听到叫声,三木块和女人都吓破了胆,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就跪在尼路的面前,头磕的比老母鸡吃食还快:“大哥,我们错了,求求你别说出去,我们一定把你当亲哥哥待,以后每次杀猪一定把大腿送给你。如果你说出去了,我们就死定了。呜呜……”两个人都大哭起来。

“我不会说的。但你得偷偷给我做鬼。要不然我要倒霉的。”尼路说。

“好好好,我明天拿一头猪来,在干沟边的大青树下杀了为你送鬼。”

第二天,三木块真的弄来了一头猪,两人把猪在大青树下杀了,学着魔巴做鬼的样子做了鬼。

从这件事后,三木块对尼路是百依百顺,每天都帮着尼路转地。对象送来好吃的,总要把大的留给尼路。

说来也怪,那年的雨水特别多,而且一天接一天不停地下。庄稼地出现了很多出滑坡,西干兰寨子背后的山滑下了一大片,有三家人的房子都给埋了,还死了两个人。西干兰寨笼罩在恐慌之中。

头人请来了魔巴占卜。魔巴说:“西干兰寨的风水坏了,是因为寨子里有人做了缺德事而没有洗寨子、敬山神。如果再不洗寨子、敬山神,全寨子都要滑到河底,要死很多人。”

这还得了?西干兰人愤怒了,发誓一定要找出这两个做了缺德事又不洗寨子、敬山神的人。

找出这两个做了缺德事又不洗寨子、敬山神的人,成了西干兰寨的头等大事。

头人把有嫌疑的男男女女全部召集起来,一个一个地过关。在审到尼路和安木花时,三木块快要晕倒了,眼睛直瞪瞪地看着尼路。安木花全家站出来为他俩作证,岩火更是发了毒誓,说尼路和安木花没有做“缺德事”的机会。尼路也没有说出三木块的事情。

审问结束了,西干兰人没有能够找出那两个“做缺德事”的人,寨子也没有滑到河底。只是把三木块吓坏了,整天魂不守舍的。

这天,头人召集全寨的男劳力去砍一棵大红毛树回来搭寨子边被洪水冲走的桥,尼路和三木块也参加了。

选中的那棵红毛树长在岩子边上,树干很粗,要三个人手拉手才能围得过来。砍的时候要讲究技巧,否则树倒到岩子下面去了就拿不上来了。领头的叫大家砍来许多粗大的野藤绑在树干上,他想用人拉住树,不让它倒到岩子下面。

尼路和三木块分在砍树的这一组,五六个人轮换着砍,其他的在旁边用野藤拉。树快要砍倒了,斧头砍出的口子发出了“嘎嘎”的响声,人们开始手忙脚乱起来。领头的叫拉野藤的人赶快使劲,别让树往岩子下倒。眼看着大树在往人们拉的方向倒去,砍树的人纷纷往相反的方向跑。

突然,一阵大风猛力地吹来,快要倒的红毛树在风力的作用下改变了方向,往砍树这些人跑的方向倒来,野藤根本拉不住。只听见“轰”的一声响,气浪都把人掀的跑出去一大段路。

在人们惊魂未定的时候,就看见尼路“三木——,三木——”大叫着跑向倒下的大树。人们知道出事了,都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三木块被一根粗大的树枝压住了,嘴巴、鼻子都是血,头上流出了白生生的脑浆。

人们惊叫着砍断压住三木块的树枝,尼路抱起他大喊“三木——,三木——”。三木块艰难地睁开眼睛,说了声:“大哥,谢谢你。”就吐出一大口血,头一歪死了。人们围着他大喊“三木——,三木——”,很多人哭了起来,尼路哭得最伤心,他甚至后悔没有说出那事。如果说了,三木块就会被赶出寨子,也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经过这件事情后,尼路开始变得消沉了。每到晚上,他就会对安木花和那张竹笆床感到无比的恐惧,小时候看到的事情,三木块血淋淋的尸体就会浮现在眼前。

三年的期限到了,尼路和安木花要正式结婚了。

三年来,尼路勤勤恳恳地劳动,给岩火家挣来了五年都吃不完的粮食。砍下的柴,十年也烧不完。他和安木花严守着“阿佤理”,赢得了全寨人的尊重。

岩火非常喜欢尼路这个姑爷。在他们正式结婚前,出钱出粮在尼路原来的寨子盖了一大栋茅草房送给他们。结婚时,他为他们操办了婚礼,还送给他们二头牛二头猪。

经过三年的艰苦劳动,尼路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安木花。可惜,结婚后他们一直没有孩子,两个人孤苦地相伴着过完了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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