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
爸爸、妈妈,凌晨三点我就醒了,在床上辗转反侧,起床倒了杯水,拉开厚厚的窗帘,发现窗外下着小雨。我在荷兰阿姆斯特丹。北纬 52°21',东经 4°52'。
天气就像是小孩子的脸,时阴时晴,雨一直没有停,我们的大巴车在行驶了两小时后终于来到了当地最大的曲棍球场——Push俱乐部。荷兰的孩子们冒雨在场地进行训练。我们则坐在大厅里吃着曲奇饼干喝着热巧克力等待他们下课。
午餐时间,我坐在三个小女孩身边。她们中两个是褐色眼睛棕色头发,还有一个是金色头发蓝色眼睛。她们都十分友好,还主动切了一块巧克力面包放在我的盘子上。
我们用匮乏的英文交流着,惊喜的是互相还了解了不少。我了解到那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五岁了,很调皮,她睁着大眼睛问我:“你有没有兄弟姐妹?”我摇了摇头,“没有,家里就我一个。”说到这我突然想爸爸妈妈了……
这些片段是我十三岁那年第一次出国时写下的。
那是一个迷人的七月,也是一个雨季,十三岁何尝不是一个女孩一生中最美的雨季呢。
来到阿姆斯特丹的那天,天气特别明媚,粘稠稠的阳光像冰激凌抹在脸上,散发着甜腻的香味。由于是七月份,错过了郁金香开放的季节,但是我发现这里几乎遍地都可以看到花。公寓楼的阳台上肆意绽放的花,摆在大街上的小雏菊葳蕤地生长着,还有广告架上也可以看到有着粉色黄色的盆栽。我很兴奋,尽管我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过是三天。
在去往住处的大巴上,导游问我们,知道为什么荷兰地名中有很多“丹”吗?我们都摇头。导游神秘一笑,说“丹”在荷兰语中是水坝的意思,阿姆斯特丹地势低于水平面,这反映了低地国家的地貌。
由于我们第二天要去木屐加工厂,所以住在比较偏远的当地人家里。我和同伴佩妮分配到了一个老爷爷老奶奶家里,简单的二层楼,院子前种满了黄玫瑰和蓝色的矢车菊。老奶奶很热情地迎接了我们,而老爷爷一直坐在屋子里微笑地看着我们。吃晚餐的时候,老奶奶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爷爷出来了,在饭桌前,老奶奶一勺一勺地把土豆汤喂给老爷爷,用手帕擦去他嘴角的汤汁。我和佩妮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地吃完了晚餐。
第二天,来接我们的大巴早早停在楼下。我们飞快地穿好衣服,我们想老奶奶一定在睡觉,所以动作很轻。刚下楼,就看到老奶奶穿着整洁地递给我们一块奶酪。我们听不懂荷兰语,但知道她一定在说,要我们拿着,这是她给我们的礼物。
供参观的木屐厂里有整套半机械半手工的制木鞋工具和机器。木材是新鲜的白杨树,首先切削成土豆形,有工人们在认真地切削。他们见了我们还是一副沉默的表情,大概木屐的笨重就和制作它们的工人的性格有关吧,当然也可以反过来说。我把这个告诉了导游,导游笑得喘不过气来。
成龙早期的一部电影取景就在阿姆斯特丹,其中有一个片段就是他穿着木屐躲避敌人的追捕。当时木屐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让我印象很深刻,所以来到加工最后一道工序的车间,我执意要试穿一双木屐。工人们正在用五彩油漆在风干架上上色。导游征得了厂长的同意,拿来几双木屐给我们试。我脱下鞋子,把脚塞进木屐里,很硬很硌,但是走起路来真的发出了悦耳的声音。厂长是个极其喜欢中国娃娃的人,他无论如何也要我们每人接受一双木屐作为礼物。我从口袋里掏出几枚中国硬币,同样作为礼物送给了他。我说,这是中国钱币,你可以收藏,或者来中国时花掉。导游翻译给了厂长,厂长捏捏我的脸,又冲我笑笑。
最后的那一天,我在开头写过,是个雨天,我早上来到附近的一个废旧的教堂,红瓦砌成的哥特式建筑,爬满了绿色的藤萝,还开出紫色的小花。墙身上的涂鸦仿佛是夜归醉酒者不羁的灵魂,在告诉人们,他们生活得多么淋漓尽致。这时候我真的看到一群年轻人经过教堂,他们东摇西摆,大概就是醉酒者。其中有一个青年在教堂前停了下来,很严肃地画了一个十字,默默走开了。雨下得冷清,但并不是无情。一滴滴的泪水仿佛是在告诉我,不要只看到阿姆斯特丹的美丽,要看到她美丽的酒窝是唇边的伤痕,盛满了喜悦也盛满了无法深入的悲伤。她如世界上每一座城市一样都有着同样动人的故事,同样美丽的瞬间。
告别Push俱乐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我们还要去最后一个地方———水坝广场。广场中央竖有国家纪念碑,碑塔身刻着带有铁链的裸体人,代表了战争的死难者,下方的碑文写着:绝对不要再发生。我想这就是属于阿姆斯特丹让人们无法看到的悲伤了,人们对于战争的蹂躏与恐惧,对于和平的渴望与追求,都深深印刻在我的心里。想起,在去往阿姆斯特丹的飞机上,有个金发碧眼的怪叔叔对我说,看多了太多美景,反而失去了再去拥有它们的能力。他戴着眼镜,一本正经地说。我当时不以为然,可现在才明白,美景只是这所城市的表面,她的内在又孕育着无法看穿的东西,而13岁的年纪很难去领悟啊。我想,等到我长大后,一定要再来一趟这里。
发稿/沙群shaqun2010@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