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头英雄(短篇小说)

2013-04-29 00:44:03木子一狼
滇池 2013年7期
关键词:拉祜人头寨子

木子一狼

岩巴原本住在孔兰部落,那是个只有五十多户人家的小部落。在他十岁的时候,父亲得了一场大病。为了治父亲的病,家里欠下了宗亲——翁干部落头人岩勇家五两烟土。父亲撒手归西后,母亲无法偿还欠岩勇的五两烟土,就带着他来到翁干部落抵债。

岩勇的翁干部落很大,有一百七十多户人家,近千人口。部落里组织有二十多人的寨丁,负责保卫部落安全,还设有十多人组成的砍头队。岩勇仗着人多势众,就不把周边的一些小部落放在眼里。每年都要到嘎散部落、罕火部落、翁阿部落砍人头祭谷祭神,与这三个部落结下了深仇。这三个部落虽然畏惧翁干部落的强大,但还是会偷袭他们,住在寨子边上的人家,不小心就会被砍头。

岩巴和母亲被安排在寨子边的茅草房中。这里紧靠着大青树,大青树下是一排排人头桩,人头桩上的竹篓里装着砍来的人头。那些刚砍来的人头总是散发着臭气,白天乌鸦成群地围着大青树“呱——呱——”地叫,夜间大青树上就会传来猫头鹰的怪叫,那声音令人十分恐怖。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到他们这个地方,就连其他部落的砍头队也不敢来大青树旁砍头,他们怕大青树神,更怕那些冤鬼。

岩巴的母亲帮头人家种地、纺线、织布,岩巴帮头人家放牛。因为是来抵债的,所以没有什么报酬,有时能吃上点主人家的剩饭,而很多时候就只能在主人家的猪槽里捡点残羹剩菜充饥。岩巴看着头人家有那么多的牛和猪,还有很多粮食,却把他们当作猪狗一样的对待,很是不满。所以他对岩勇头人有一种莫名的仇恨,每当岩勇头人家的亲属被其他部落的砍头队砍了头,他就会感到莫名地开心。

岩巴闲暇时最爱看部落里的砍头队训练。他们用稻草扎成人的模样,用南瓜当人头。两个人抱住“腿”放倒“人”,负责砍头的人一刀砍下“人头”放进挂包里背起就跑。岩巴总是跟着他们跑,他觉得稀奇、好玩。几年下来,岩巴已经掌握了去砍头时该怎样选对象、怎样守候、怎样砍头、怎样逃回部落等一整套的要领,也练就了很好的身体素质。

岩巴很想跟着砍头队去砍头。因为砍头队每次成功地砍回人头,部落里就要举行盛大的仪式欢迎他们,木鼓敲得震天响,还杀猪宰牛。祭过人头后,砍头队的人就会分到很多的猪肉牛肉。但是,母亲说什么都不让他去。

母亲说:“你以为砍人头好玩吗?威风吗?你不怕那些冤鬼找你算账?今后仇家知道了是谁砍了他家人的头,会来寻仇的。”

岩巴说:“那部落里的砍头队个个都威风,家里有猪肉牛肉吃,怎么不怕有人来寻仇?”

母亲说:“你还小,不懂这些。你不见砍头队的人都是像我们一样,是头人从属下的小部落买来的。头人家的兄弟、侄儿没有一个人参加,就是怕别人寻仇也砍了他们。”

岩巴觉得有道理,可他还是想参加砍头队,因为他想吃肉,也想让母亲吃肉。

一晃八年过去了,岩巴长大了。黑黑的皮肤,健壮的体魄,胳膊比别人的小腿还要粗,五六十斤的东西,他一只手提起来奔跑如飞,寨子里没有人能够追得上他。

这几年,翁干部落衰败了。人口减少到不足五百人,那些威风凛凛的砍头队大部分人被仇家砍了头,剩下的几个已经老了,连寨子都不敢出。而嘎散部落、罕火部落、翁阿部落为了对抗翁干部落联合起来,组成了一个强大的部落——神悍部落。他们的砍头队是翁干部落的十倍,有时夜间冲进翁干部落砍头,闹得翁干部落人心惶惶。

为了对抗神悍部落,头人给护寨队买来了十条洋枪,也还保持住了往日的威风。只是他们已经不敢像以前那样大摇大摆地到烟土市场上去了。岩巴听说:护寨队的家属也有人被其他部落砍了头的。

这一天,头人岩勇派人把岩巴叫到家里。头人的家由五幢茅草房组成,他的四个儿子分别住在东、南、西、北的茅草房中,头人住在中间那幢最高最大的茅草房中,偏房中住着头人的护寨队。

岩巴走进头人家漆黑的竹楼,头人家的火塘里燃着火,火光一闪一闪地照在头人的脸上。头人岩勇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光,那张脸又黑又皱,在岩巴看来很像棕皮包着的南瓜。

头人示意岩巴坐到火塘边来,并递给他一片草烟叶。岩巴把草烟叶裹成喇叭状,从火塘里拿起一个火炭点燃了吸上。

岩勇仔细打量着岩巴:“你已经长大了。黄牛牯子长大了要耕地,人长大了要做事。我想让你带领砍头队,重振我们翁干部落的威风。”

岩巴摇摇头说:“我不参加砍头队,我不想让别人也砍了我的头。再说,我阿妈也不让我去砍头。”

岩勇说:“我们翁干部落已经五年没有砍到人头了,大青树神怪罪了,树叶都落完了。地里的谷子闻不到血味,长得比我的头发还稀,谷子像我的脸一样瘪。山里的野菜采光了也养不活寨里人,已经有很多人饿死了。你是寨子里最强壮的人,应该为寨子人出力了。”说着,浑浊的眼泪顺着那皱巴巴的脸流了下来。

岩巴说:“我得跟阿妈商量一下,她同意了我就去。”

这天晚上岩巴正睡得香,阵阵枪声、木鼓声、人们惊恐的叫喊把他吵醒了:“神悍人来砍头了,神悍人来砍头了……”

岩巴抄起自己家的长刀守在楼梯口,防止神悍人冲进他家。他阿妈早已吓得像筛糠一样发抖。

“岩巴,岩巴,快起来。岩勇大叔家老大全家7口被神悍人砍了,岩勇大叔要我们把人头追回来。”楼下传来护寨队岩三的叫声。

岩巴下楼来,看见有五个拿洋枪的护寨队员站在院外。岩巴大声说:“狗日的神悍人,我今天叫你们看看我的厉害。”说完,他就带着五个带洋枪的汉子冲出了寨子。

岩巴放牛时记得:离寨子7公里左右就是南卡河,河上只有一座藤桥可以过河。神悍人从翁干砍了人头后,要经过这座藤桥。他们带着刚砍的人头,不敢走大路。只要抄近路走,就能赶在神悍人的前面到达藤桥,他心里已经想好了对付神悍人的计划。

岩巴他们赶到藤桥时,神悍人果然还没有赶到。他叫大家在桥头的树林中躲好,从岩三手中接过洋枪:“等下神悍人来了,我打第一枪,岩瓜、岩怕、岩排、岩朋一个打完另一个再跟着打。岩三给我们准备火药、铁砂。”

刚刚布置好,对面传来了说话声和嘈杂的脚步声,二三十个神悍人来到了桥边。

岩瓜等人一看这么多神悍人,小腿开始发抖。

岩巴说:“别怕,他们人多,但是藤桥小,只能一个跟着一个过来。再说,他们不会想到我们在这儿等他们。按我说的打,保准像打麻鸡一样一枪打倒一串。”

这群神悍人哪里想到死神正在桥头等待他们,一个跟着一个上了藤桥。由于人多,藤桥摇晃得十分厉害,他们只能左左右右地扶着藤子慢慢走。当走在前面的人快走完桥时,岩巴的枪响了,一股火焰卷着铁砂飞向神悍人,果然是一枪就打倒了三四个。岩瓜他们一个跟着一个把复仇的火焰射向桥上神悍人……

这一夜,南卡河第一次被震懵了,枪声、神悍人的哭喊声盖过了河水声,清澈的河水变成了红色。

三轮排枪过后,二三十个神悍人大部分中弹掉进河淹死了,有七八个人挂在藤桥上,没有断气的在哭喊。岩巴等人只在桥上找到放在挂包里的三个人头,其他四个估计被掉入河中的人带去了。岩巴他们把挂在藤桥上的七八个神悍人的头砍了,用野藤捆了带回去。

岩巴他们回到寨子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寨子里到处是哭声。岩勇全家围着七具没有头的尸体哭,而岩巴他们的家人也因为不知道他们的死活而哭。当看到岩巴他们六个人浑身是血地出现在寨边时,欢呼声骤起,与哭声交织成一曲鬼蜮般的混响曲。

岩巴一夜成名,他成了翁干部落人人敬畏的英雄。岩勇头人在寨子中间给他和母亲盖了一间很大的茅草房,送给他十条新崭崭的毛毡和五头黄牛两头水牛,还分给他一大洼子土地,让他担任护寨队和砍头队的总头领。

岩巴知道:自己是走上不归路了。神悍部落死了那么多青壮年,一定会采取更加残酷的报复手段,两大部落之间真正的大仇杀就要到来了。

为了保护部落安全,岩巴带着全寨人做了二件事。

第一件,他组织全寨人在寨子四周挖了三米多宽、二米多深的寨沟,在寨沟边上栽上刺五加、野臭菜、刺桐树,只留了一道寨门让人进出。寨沟和长大了的刺五加、野臭菜、刺桐树,组成了一道屏障,连野猪都钻不进来,更不要说人了。

第二件事,他叫寨子里最好的铁匠打了一批一米多长的梭镖头,从萨尔温江边砍来最好的紫柚木做梭镖把,每杆梭镖长近四米,重二十多斤。他每天都带着砍头队和护寨队训练,梭镖舞得风风作响。岩巴的梭镖使得出神入化,十多个人都近不了他的身,叫人闻风丧胆。

经过岩巴的训练,他的户寨队和砍头队成了训练有素的队伍。他们背着洋枪,扛着梭镖,腰里挂着长刀,远处用枪打,中间用梭镖刺,近身用长刀砍,真是威风八面。

又到了该砍头祭谷的日子了。他早上把砍头队和护寨队的人召集拢来,给所有的人布置了任务,并叫来了魔巴做鬼祈祷。夜深人静时,他带着砍头队的十多个人悄悄离开了寨子,他把砍头的目标定在了神悍部落。

在离神悍寨子大约一公里处,他把五个带洋枪的人布置在路边的树林里接应,自己则带着五个带梭镖、长刀的人向寨子摸去。

来到神悍寨子边,他们选择了住在最边上的二户人家蹲守。

神悍人早已经睡熟了,寨子里一片寂静,只是传来一声接一声的狗叫。狗是有灵性的,它们似乎预感到不幸将要发生,那叫声就像哭声一样凄惨。

岩巴他们忍着蚊子叮咬,静静地在等待时机。

当第一声公鸡叫过后,岩巴终于听见有一户人家的竹楼上有了响动,接着就听到主人开侧门的声音,一个赤条条的男人来到晒台上撒尿。

岩巴小声说:“上”,就跃身而起,一梭镖刺倒那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两个队员跳上晒台,一刀就割下他的头装进挂包就跑了。

响动声惊动了寨子里的狗,狂叫着涌了过来。女主人也听到响动,急忙起来窜到晒台上,只看见自己家的男人躺在晒台上,头已经被砍去了。她哭喊道:“砍头了,砍头了……”就听见寨子里响起了阵阵木鼓声,但没有人敢追出来,他们知道岩巴的神勇、狡诈。

当太阳出来的时候,岩巴他们已经回到了寨边。岩勇头人杀了一头猪一头牛,在大青树下做完祭谷仪式后,把好的猪肉牛肉分给了砍头队,剩下的部分煮了几大锅稀饭,分给全寨人吃了。

岩巴的砍头队是寨子里的英雄,可没有谁能娶上媳妇,砍头队成了“光棍队”。在“光棍队”中,岩巴是年龄最大的一个。这几年来,寨子里符合条件的姑娘他全部都问过了,就是没有人愿意嫁给他。因为他是砍头队的头领,砍过不少人头,结下了很多仇家,谁愿意把姑娘嫁给他啊。

对此,岩巴很是愤愤不平:我为了你们翁干寨人去砍头,哪家的谷子里没有我的功劳?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们的英雄呢?越想越气愤,越气愤就只能靠酒来解愁。好在这几年他家的粮食也多了,不愁水酒喝。再说他是寨子里的英雄,走到哪家都要给他泡一筒水酒喝。也许是心中苦闷,岩巴是逢酒必喝,每喝必醉,一醉了就要撒酒疯,砸东西、骂人、打人。寨子人一看见他喝醉了,就躲得远远的,任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牛眼睛在寨子里东倒西歪地走。

在岩巴的影响下,砍头队消沉了,也不训练,总是几个人聚在一起喝酒。洋枪没有铜炮,他们不管,雨天火药潮了他们不晒,整天醉醺醺的。

这天,岩勇头人把岩巴叫到家里,严厉地对他说:“岩巴,地里的旱谷都快干死了,魔巴说如果再不砍人头来祭,谷子就会死光,全寨人都得生病死光。我给了你那么多的东西,你要对得起我和全寨人啊。”

岩巴说:“叫魔巴去砍吧,他本事大,面子大,老婆讨了三个,娃娃生了一窝,房子盖了三间。他不去谁去?”

岩勇说:“你怎么这样说话?魔巴是神,也是你的长辈,没有他为我们驱鬼,我们早死光了。去吧,这次你要是能砍到三个长满胡子的人头,我给你买一个老婆。”

岩巴说:“我不信,这样的话你已经说过几十回了,我的老婆在哪里?”

岩勇说:“这回我说话算数,一定给你买一个女人做老婆。”

岩巴相信了,为了有一个老婆,他又要带着砍头队去砍头,而且是三个长满胡子的人头。对象早就看好了,离翁干部落四座大山背后的平坝里住着一个拉祜大寨,寨子里有几个满脸长着络腮胡的男人。以前岩勇多次叫他去砍这几个人的头来祭谷,说是用长着络腮胡的人头祭谷,谷子就会长得又密又壮。可惜,拉祜寨的人团结,同样有洋枪,他们打麂子的枪声十多公里外都听得见,怕不是对手。这次,为了有一个老婆,他想去冒险。

岩巴知道:拉祜男人最喜欢的就是喝酒。在大草皮地那个烟土市场上,做生意的汉人经常把他们灌醉,很容易就能买到便宜的烟土。喝醉酒的拉祜男人东倒西歪地回家,在哪里跌倒了就在哪里睡,酒醒了再回家。只要蹲守、跟踪,就一定会有机会。

这天,天上下着小雨。岩巴听说汉人的骡马队又来了,他就带上几个精干的队员来到大草皮地。

那些汉人已经在大草皮地边搭起了窝棚,一垛垛的盐巴、布匹堆在窝棚里。岩巴看见二十几个拉祜汉子围着一个汉人老板喝酒,身边都放着铮亮的洋枪,其中就有四五个长着络腮胡的。岩巴会心地笑了。

他回到寨子里,召集了八个精干的队员,只带着长刀和梭镖就出发了。

岩巴带着队员来到大草皮地边的小树林里,雨越下越大,他们只好蹲在一棵大树下避雨。岩巴冷冷地看着那几个在雨中喝酒的拉祜汉子,他们已经喝醉了,说话的声音很大,还有人唱起了拉祜山歌。

天快黑了,岩巴带着他的队员来到拉祜汉子回家的路边,给队员们布置了任务:“等下拉祜来了,你们跟我一起冲上去,只要砍倒那几个满脸长胡子的就行了。”

不一会儿,就见那群拉祜汉子东倒西歪地走过来了,前面和后面的扛着枪,中间的互相搀扶着,那几个长着络腮胡的汉子就在中间。

岩三等人一看见拉祜汉子背着那么多的洋枪,就着急了:“岩巴,他们有那么多枪,我们没有带枪,赶快走吧。”

岩巴说:“怕个球,他们的枪连烧火棍都不如。”

当拉祜汉子来到他们的埋伏地点时,岩巴大吼一声就跳将出来,举起梭镖就冲向拉祜汉子,其他人也跟着冲了上去。

那群拉祜汉子看见岩巴等人举着梭镖、长刀冲上来,就大叫:“卡佤来砍头了,快开枪。”前面的几个举枪就打。可惜他们的枪在雨中淋一天,铜炮早淋湿了,根本打不响。

岩巴冲上去,一杆梭镖舞的风风作响,前刺后砸,一下子就刺倒了五、六个。其他人一看见拉祜的枪打不响,胆子也壮了,一个个神勇地冲进人群又砍又刺。拉祜汉子只好抡起枪托抵抗,可怎么抵挡得住佤族汉子的梭镖,一会儿就被刺倒、砍伤过半,哭声、叫声响彻山谷。那几个长着络腮胡的拉祜汉子被刺倒后,来不及叫两声就被砍了头。

岩巴看到已经砍到三个满脸长着胡子的人头,打一声口哨,就像野猪一样冲进树林,消失在夜幕中。

岩巴他们终于砍到了三颗满脸长着胡子的人头,岩勇头人非常高兴,杀猪、宰牛、泡酒,让全寨人狂欢了三天三夜,岩巴更是整天泡在酒里,醉了就睡,醒来又醉,整天醉得分不清头脚。

狂欢过后,岩巴突然想起了岩勇头人对他的承诺:给他买一个女人做老婆。

他找到岩勇:“岩勇大叔,你答应我的事情应该给我办了吧。”

岩勇慢腾腾地说:“你急什么?你以为买女人像买猪、买牛那样简单?我正帮你选人呢。”

岩巴在焦急地等待着,他希望岩勇能尽快兑现承诺,尽快给他买一个女人做老婆。可是,岩勇似乎是故意在拖,半年过去了,没有动静;一年过去了,也没有动静。岩巴实在无法再忍了,整天借酒消愁,喝醉后就像疯人一样大喊大叫。有时整夜整夜地在寨子里哭闹,闹得全寨人都不得安宁。

又到了该砍人头祭谷的时间了,岩勇又叫岩巴去砍头。岩勇派人叫了几次,岩巴都没有去。岩勇只好亲自来到岩巴家,对岩巴说:“魔巴说了,今年的雨水特别多,地里的谷子都被虫吃了。要是再不有人头祭,瘟疫就要爆发了,要死很多人。”

岩巴醉醺醺地在床上说:“大……青树神……说……了,今年……不用再……去砍人头祭……谷子了,去……年的三颗人头管……管……三年。”说完,翻个身又睡着了。

岩勇说:“岩巴,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没有给你买老婆。可是,我正在帮你找呀。”

岩巴说:“鬼……才相信你……的话,买一个女人……对于你……来说,比买……一条牛还……简单。你……家老二已……经有两……个老婆了,因……为没有儿子,你……准备给他买……会生儿……子的女人做……老婆。”

岩勇说:“岩巴,如果神灵怪罪下来,你要负全部责任。”

也真灵应了魔巴的预言,翁干部落爆发了瘟疫,全寨的老人、小孩、体弱的中年人都拉肚子、拉血。才三天时间,寨子里就死了十多个人。寨子里一片乌烟瘴气,成群的乌鸦围着寨子叫,寨子里的狗一只接一只地学狼嚎,嚎声传遍整个村落。

岩勇把部落里管事的人集中起来,看魔巴占卜。

魔巴拿出占卜用的东西,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大声叫道:“寨子里来了恶鬼,整天乱吼乱叫,惹恼了山神、水神、大青树神。这些神灵把怒火发在了全寨人的身上。不除掉此恶鬼,全寨人都要死光。”说完,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岩勇等人面面相觑:“这恶鬼在哪里?怎么除?”

魔巴装死不吭声。

“这恶鬼肯定是岩巴,他砍了那么多拉祜族的头,恶鬼缠身了。”有人这样猜想。

“我想也是。自他来到我们部落后,寨子里就没有安生过。”另一个人附和着。

“肯定是他了。神刚才说了‘整天乱吼乱叫,不是他还有谁?”其他人都同意。

岩勇说:“岩巴是可恶。但他这几年为我们砍那么多人头,我们才顺利过来的。”

“大叔,他太恶了。打死神悍部落三十多人,又杀死十多个拉祜族。不是恶鬼是什么?”

“那怎么办呢?”岩勇犹豫着。“把他赶出部落吗?”

“砍了他算了,反正今年也没有砍到人头祭神、祭谷。”有人提议。

“对,砍了他。反正他是孔兰人。”其他人附和着。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要砍了岩巴的头,因为他是恶鬼。

震天的木鼓声和“喔——喔——喔——喔——”的喊声把岩巴从醉梦中惊醒。他发现自己被赤身裸体地绑在寨心桩上,四周围着全寨子能走动的人。他们等着一双双仇恨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生吞了。魔巴正在杀狗,把狗血接在一个木拉(佤族餐具)上。

岩三带着五个砍头队的走进了人群。

魔巴递给岩三一筒水酒。岩三用酒淋了淋磨得铮亮的长刀,然后昂头一口气喝了。

魔巴又递给岩三那木拉狗血。岩三把长刀叼在嘴上,接过狗血走了过来,泼在了岩巴的头上。

岩巴终于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张口便骂:“岩勇,我……”话没有说完,就只看到一片乌烟瘴气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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