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公益圈里的“高知”们

2013-04-29 21:38雅琼
环球慈善 2013年7期
关键词:海山星光社工

雅琼

不久前教育部副部长杜玉波表示,今年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699万,再创历史新高,而招聘岗位同比下降15%,就业形势严峻,被称为史上最难就业年。

同样在不久前,芦山地震救灾中,民间公益组织和志愿者的表现可圈可点。从2008年的汶川到2013年的芦山,公益机构在灾难的摔打中日渐成熟。

在毕业生的就业选择中,尽管公益组织一直非主流,但也在近年越来越受青睐。作为北京市志愿者联合会的工作人员,谢海山说,无论是志愿者还是公益组织的专职员工,硕士、博士人数都在这几年有所增加。只是,他们的选择并非如六月的雨一般突然,而是在一遍遍问自己作何选择之后,听从了内心的召唤,哪怕这个行业曾让他们在物质上捉襟见肘。

●谢海山:爱不是百分之百的投入。爱是抽离

认识谢海山有四年了,四年前他是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的在读硕士,今年他已在该院博士毕业。四年前见面时他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四年后的他依然忙碌如初,只是现在的电话,更多的是公益咨询。

约谢海山采访正好是青年节,上午他以培训师的身份出现在“中国园林博物馆志愿者动员暨工作培训”会场。一身运动服加运动鞋,他说这是为了配合培训会的正式场合专门换上的,否则就穿着骑行服来了。

进入工作状态的谢海山,身上忽然没有了几分钟前那股随意的劲儿。看完园博会的宣传片,他问志愿者们有什么感受。“通过他们说的,大概就能知道他们对志愿服务了解多少,还需要给他们讲点什么。”谢海山说他喜欢欧美大学的教育模式,学生自由发言,和老师有充分的交流,他把这种理念带到工作中,无论是培训还是“星光志愿者协会”内部的会议,都是重交流多过权威。

“星光志愿者协会”是北京市志愿者联合会下面的一个志愿者团队。六年前,在人大读大三的谢海山是学生干部,通过活动,知道了北京SOS儿童村—一个孤儿成长村。当时社会上有人给那里的孩子捐赠衣服和书本,但孩子们的情感需求却常被人忽略。考虑到这一点,谢和他的同学希望多一些去儿童村的机会。但是活动需要学校同意,并且志愿服务基本都是不固定的,无法满足服务对象的情感需求。这种落差刺激谢海山创办了“星光志愿者协会”,把儿童村的服务项目固定为每周一次。

除了服务对象有需求,志愿者自身也有需求。谢海山说,“星光”志愿者中有三分之二都是在校大学生,这个群体的自我认可过程非常重要,只有不间断地让他们参与各种志愿服务,他们的参与感和成就感才能不断完善,“奉献、友爱、互助、进步”的志愿者文化也才能在“星光”更好地发扬。

2008年,北京奥运会为刚成立不久的“星光”提供了很好的练兵机会。谢海山带着他的团队给奥运会当志愿者,“当时我自己的热情很高,奥运期间每天只休息两个小时,大家都叫我铁人。”当时“星光”的主力军是人大的学生,通过奥运会和其他志愿服务,志愿者们认识了许多人大之外的朋友,慢慢地把这些人发展成了“星光”的成员。之后“星光”名声渐长,登记注册的志愿者人数从最初的200人迅速增加,今天,已经成了拥有6000多人的大家庭。如今的活动项目,也从赛会志愿者和儿童村延伸到了农民工子女学校和社区特殊家庭儿童成长等领域。

除了人民大学法学博士学位之外,谢海山手里还握着一张北京大学心理学硕士的学位证书,今年6月,他要去哈佛大学继续心理学深造。如果人生有其他可能,他也许会成为律师,也许会成为心理咨询师,但偏偏在北京市志愿者联合会,当了一名志愿者培训师。

谢海山说坚持从事公益事业是认真思考后的决定,当时想过是做与法律专业直接相关的法律援助,还是选择与专业关系不大的管理岗位。他说:“我很擅长协调各种资源,也能找到更多能做法援工作的志愿者,所以最终选择做志愿者管理。”

谢海山说做公益做大的困难就是经济收入,尽管现在不定时的会有志愿者培训费,北京市志愿者联合会也会每月发给他一些专家补助,但如果仅靠这些微薄的补助,早就撑不住了。他只能靠法律和心理案件咨询赚钱,在保证自己生活的情况下,给“星光”贴补活动资金。

采访中谢海山强调最多的是学会把自己抽离出自己太喜欢的东西。“如果你老是对你做的事情太感兴趣,会变得被动,会被无数的咨询电话淹没。”尽管在旁人看来谢海山的电话总是那么忙碌,但他自己知道,每天接电话处理跟公益相关的事情,绝对不能超过三个小时,这样才有时间给自己充电,才有时间停下来思考自己和公益的未来,只有学会抽离,爱才会变得更有力量。

卢磊:被命运选中的孩子

“卢老师,我都考了两次了还没通过。”一位中年女士说。

“您回家别做家务了,不然考第四次就真的不好了。”29岁的卢磊笑着说。

这是5月24日丰台区某宾馆会议室的对话,当天,卢磊在某网校当老师,给即将参加社会工作者职业资格证书考试的同学做培训。卢磊今年不到30岁,底下的17个学生90%比他年长,有的连头发都白了。

卢磊坦承,接这种商业性质的活是因为经济压力。2007年到2012年,他在“北京市协作者社会发展中心”工作了5年,去年底跳槽到北京社会管理职业学院社会工作研究所当老师。正式入职新单位是今年2月,此前的几个月考察期,他每月收入只有1000多块。“工资比原来在公益组织的时候还低,真的有被生活所迫的感觉。”除了经济原因之外,卢磊说他做培训还有个同样重要的目的:真心希望把自己在一线服务中的感受和专业理念传递给大家。这一点,卢磊在采访中重复了很多次。

2004年,出生在山东农村的卢磊通过高考,进入了中国劳动关系学院,选择专业时他被“社会工作”专业的介绍吸引了:一个专业助人的专业。出生寒门的卢磊是在亲朋和社会的资助下读完中学、考上大学的,感念别人帮助自己的同时,他有个心结——希望帮助更多和他一样想读书的农村孩子。“并不是每个农村孩子都能像我这么幸运,很多人很早就辍学了”,多年后说起这段,卢磊依然动情。只是他渐渐发现,这个助人的专业,并没有想象中的“专”。

“老师会告诉我们,了解服务对象的需求叫‘价值评估,可他们不知道,给房顶漏水的低保老人送米送面是因为评估做得不到位。”卢磊介绍,大陆的社工专业,很多老师都是半道出家的,以前学历史学、社会学的都有,他们把西方社工专业的理论知识学过来了,可是没有实践经验,社工专业又很强调实践性,所以这种教育注定是有缺陷的。

社工专业在内地发展落后,上世纪70、80年代,北京大学率先开始相关教育,但多年来一直处于边缘地带。从90年代开始,香港理工大学就和北大在内地合办了研究生班,从国内高校社工系骨干教师和民间组织社会工作者中选择学生,为内地社会工作专业培养务实的师资人才。2007年,卢磊成为该研究生班第五届的在职研究生。一边学习理论知识,一边在“协作者”从事农民工维权和农民工子女教育服务工作。

卢磊说从本科到研究生,身边学习社工专业的不少,但是毕业后选择对口就业的人却不多,主要原因是社工的收入太低了。“我是个生活非常节俭的人,对自己生活品质要求特别低,如果你稍微有点要求,干这行就不行。”说这话时他重复了好几个稍微。卢磊说2008年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月收入只有800元,老师和同学们问的时候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而且那时候单纯,没想过要成家怎么办,就是一腔热情地想做这个。

激发他热情地是本科时候的一次志愿服务。当时卢磊只是个志愿者,和同学们一起去朝阳区城乡接合部的一个菜农聚居区给那里的农民工子女捐赠图书。“走到那个社区我就惊呆了,北京竟然还有那样的地方,除了最前面的蔬菜大棚修的特别好,剩下的房子都是矮平房,抬头看见的都是电线,跟西方的贫民窟一个样。”震撼他的除了恶劣的居住环境之外,还有那些孩子,“他们都特别开心,我们搞活动的时候还来帮我们布置场地。当时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再弱小的人也有帮助别人的愿望和能力”。卢磊说从那一次开始,他无数次地从服务对象身上获得正能量,这也是支持他在公益这条路上坚持下来的最主要力量。除了帮助服务对象之外,他也帮助自己在工作中找到了成就感、满足感和幸福感。

卢磊说他天生对弱势群体敏感,能够理解和感受到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仿佛就是被命运选中,来为这些人工作的。

沈慎:转角遇到爱

“我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我膨胀的灵魂了。”

5月7日晚,北京师范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公益研究中心的例行聚会,来的人有学院的老师、中心的志愿者和对公益感兴趣的朋友。沈慎穿着一件豆绿色的衬衣,无奈越小清新的颜色越遮盖不住他发福的体态。沈慎说工作越来越上道了,身体也跟着发福了。

沈慎出生在高知家庭,父母都是上世纪的博士。良好的家庭背景带给他良好家教的同时,也带去许多不自由。他一直对人文学科感兴趣,但是在社科院工作的父亲深知上世纪80年代之后,国内人文学科的科研环境几近荒漠化,因此极力反对。新兴的生物产业看似前景大好,于是他在父亲的逼迫下数了四年DNA片段,之后又从南京农业大学保送到北京师范大学继续生物专业的深造。

可惜生物产业在国内的发展并没有沈慎父亲预想的那么理想,沈慎也早已对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深恶痛绝。就在那时,北师大校园里一张小小的宣传海报改变了他的命运,那是一张关于全球大学生公益创业大赛的宣传海报,比赛由牛津大学主办。

此前的一次做植物学采样,沈慎去了湖北省的一个县,那里是神农架和三峡的交界处,中医文化、民族文化、温泉文化和生态文化交织,当地政府曾投资几十万试图开发,但是做得非常糟糕,老百姓生活贫困。沈慎想借比赛的机会给这个县做个旅游规划项目,除了参加比赛之外,更主要的目的是想要帮助这里的百姓脱贫致富。于是他组织生态旅游和生命科学相关专业的同学去实地考察,邀请学校的老师作为专家来指导。经过一年努力后作出的参赛方案,让他的团队获得了全球第三的成绩,也让沈慎走进了公益圈——他从生物专业转到了NGO管理专业。

“转专业后急切地想要大显身手,”时隔5年,沈慎回忆24岁时的自己,“我去给公益组织做咨询,不了解人家的服务模式,上去就胡乱指导。去帮助别人筹款,一上去就说要给别人钱,其实人家最缺的根本不是钱。”因为没有摆脱高高在上的商人姿态,沈慎被公益组织嫌弃。

而就在公益组织对沈慎不满的时候,沈慎也开始对这个行业失望。他说起初以为公益圈是个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大同社会,后来发现不是。“很多机构空有理想,没有能力,有些虽然能力够了,但是价值观没有跟上,总是把自己放在一个悲情者、与社会抗争者的角色上。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总有些人想要成为公益圈的老大,想要垄断公益资源,让别的做公益的人都成为他的马仔。”而做公益的收入,也实实在在刺激着沈慎,他自信如果做企业,绝不会比任何同学赚的少,但选择了公益之后,基本没法和别人比。

对自己和行业的双重失望,又一次让沈慎开始思考他的选择。

2010年,带着一身的困惑沈慎去西藏林芝支教。“我每天看着羊群在山上吃草,看着看着就想通了,公益真的是我喜欢的事情,而当时的焦虑和失望都因为能力不足,对现实失去了控制。”从西藏回来的两年内,沈慎的身份从学生变成了助教,不再为收入所困,也不再为自己的无能焦虑,他沉下心来,一边在北师大做行业研究,一边再校外做公益培训。

沈慎在北师大的主要工作是在产业中游做咨询,告诉资助方什么样的公益机构最好,同时,通过基金会中心的评奖等活动,让好的组织突显出来。“通过这些工作对接上下游,让下游的公益组织越来越强的同时,也推动了行业标准的形成。”此外,他还在高校做一些公益实践培训,主要是挖掘好的青年项目,进行能力建设培训,引导更多的青年进入公益领域。“目前做得最好的是大学生环保项目培训,讲环保项目怎么设计、怎么做、怎么管理。”沈慎预测未来社会对公益组织的需要会井喷,现在培养的公益人才,以后一定有用武之地。

沈慎说从参加公益大赛一路走来,他明白了公益的内核是怎么去爱别人——爱不是支配,而是赋权。沈慎说近半个月来,他更清晰地明白了什么是爱和怎么去爱。

夏天到了,沈慎开始运动瘦身。至于膨胀的灵魂,他计划写一本书,讲讲公益的哲学,他说那是有关爱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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