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清
摘 要:1925年北京大学“脱离教部”事件,真实反映了北洋政府后期教育界因教育独立和学术自由抗争而爆发风潮的复杂性。北洋政府后期的政治状况、五四之后学生思想的转变、校内教员之间的矛盾成为事件主因,而学校对于学生运动的不作为等因素同样不可忽略。
关键词:北洋政府;女师大;脱离教部
中图分类号:G64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3)21-0179-02
一、从女师大风潮到北大“脱离教部”事件
由于学生运动的兴起,严重干扰了学校的正常运行。1925年5月9日,国立女子师范学校校评议会开除刘和珍、许广平等6名学生自治会成员。11日,女师大学生召开紧急大会,决定驱逐杨荫榆,并出版《驱杨运动特刊》。到8月初,事态发展得越来越严重,校长杨荫榆搬来军警,包围学校,勒令学生离校,而时任教育总长的章士钊则在国务会议上提请停办女师大,并派武装警察强行接收,解散女师大。此事在全国影响广泛、引起强烈反响,北京大学评议会也于8月18日开会,对女师大风潮进行回应和支持。而在北大内部也产生了各种争论,以李石曾为首的主张脱离教育部的阵营,通过联合校内学生和大部分教授,取得了这次内部论战的胜利,但此后北大的学术环境,却进一步遭到破坏。
二、对北大“脱离教部”事件爆发原因的考察
在北大校内争论结束之后,北大也暂时脱离了教育部,女师大风潮也逐渐平息。但是,此后的北京教育界,正悄然地脱离其正常的发展轨道,学生都投身于大革命的潮流中。事实上,北京大学,包括北京教育界,并没有脱离学潮和政潮,反而愈卷愈深,愈演愈烈。而1925年的北大“脱离教部”事件爆发的多方面原因,是值得我们深入、全面探讨和分析的。
(一)北洋政府后期的政治状况
1916年袁世凯死后,在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北洋军阀分裂为许多派系。以直奉矛盾冲突下的北京政府为例,随着吴佩孚与张作霖之间的恶感的日益加深,曹锟与张作霖之间争权夺利的严重矛盾也时隐时现,北京政府夹在直奉两系军阀之间更是无所适从,而面临的一些迫切问题又亟待解决。如国会问题,战后除广州有一个旧国会(即非常国会)外,新国会(即安福国会)已自动宣布停会。北京政府为此通令各省根据旧选举法进行国会选举,亦无人响应,且遭到皖系军阀、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反对,北方长期陷于无国会的状态中[1]634。而此时期的北京政权,在北洋军阀的统治下不断发生更迭。
北洋军阀时期是中国近代历史上最为混乱的时期,此时的北京教育界,不上演历史的倒退已是万幸,我们还能期望有什么重大发展和突破吗?我们不敢奢望在炮声隆隆中看到学生们安心地坐在教室中听老师讲课、教授们安心地研究学术问题。学校已成为政治斗争的工具,学校风气已经腐化,只害得那些清高之人远离了北京教育界。在女师大风潮中,章士钊竟然用军队来驱逐学生离校,这才发生了其后的北大“脱离教部”事件,那些有识之教员自然号召学生们不要投身于此类政潮,但时局决定了他们只能逃离北京这“臭虫巢”,北洋政府后期的政治状况决定了教育发展的曲折性。
(二)五四之后学生思想的转变
五四之后的二三十年代,学潮成为中国政治生活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引起北大“脱离教部”事件的女师大风潮,是因为“去年江浙战后回南的同学受战事影响迟到,后来杨氏整顿校规,把迟到的从严处治,按章是改为特别旁听的,而杨氏连座位也不给她们设立,自然更不给她们补考,按法律、规则成立在事情之后,自然不能约束以前发生的事,而况同是迟回的人,而对于她的同乡,她的同乡的好友,就一点也不妨碍,别人就严格对待,这如何能服众?”[2]101从学生角度看,学生的政治冲动是诱发学潮的重要因素,经历了五四运动的学生一代,政治热情不但不减,反而愈来愈高涨,由此学生在社会上的地位也有了很大的提高,终为了反对校长杨荫榆和教育总长章士钊而爆发运动。
五四运动对学生思想的影响是巨大的,这场思想解放运动使学生形成了崇尚自由、张扬个性的性格,强化了学生的独立批判意识,也使“行动精神”在学生界盛行,学生的实践斗争意识增强,导致学生不是与政府发生冲突,就是和校长闹矛盾。此外,思想解放运动还使学生出现了不成熟的躁动思想[3]17-18。五四时期,青年学生在阅纳各种新思想、新理论的同时,由于种种原因,对各种思想的内涵缺少准确的把握,思想上迷惑不清。虽然在1925年北大“脱离教部”事件中,学生没有发挥最主要的作用,但以学生会为代表的学生组织仍积极参与到学校的政务当中,发表宣言,支持脱离教育部,这如果在若干年前是不可想象的,彼时的学生必定是被老师严加看管,只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学生思想的转变除了受五四运动及其后各种风起云涌的学潮影响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笔者认为,是早期中国共产党人的积极传播马克思主义理论思想,进一步加深了学生与旧势力进行斗争的信心。1919年的五四运动就是由早期的共产党员领导的,在运动中,在北大学生中的共产主义知识分子起到了核心领导作用[4]104。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原来北京共产党小组中的李大钊、邓中夏、范鸿■、高尚德、黄日葵、何孟雄、朱务善、罗章龙、张国焘、刘仁静等,成了北大最早的一批共产党员[4]148。1925年的“脱离教部”事件中,在学生党员的领导下,也发表了反对章士钊宣言。
综上所述,北洋政府后期的北京教育界的状况,与五四运动后学生运动的发展,以及早期中共党员的积极活动是相关联的,正是在此推动下,校园的安宁逐渐消失,爱国运动才不断走向高潮。
(三)校内教员之间的矛盾
校内教员之间的矛盾纷争也成为学校执行决议的一大障碍,这也是1925年北大“脱离教部”事件中表现得最为突出的一方面,那就是以李石曾为一派的,和以胡适为另一派之间的矛盾,即法日派与英美派教员之间的矛盾。①
“五四”后,北大开始全面实行教授治校。1925年的“脱离教部”事件中,当时在英美派和法日派之间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北京大学脱离教育部,包括此前的女师大风潮,基本都在法日派主导之下,当时主张通过北大脱离教育部决案的李石曾、顾孟余、马裕藻等人,都是女师大风潮背后的主要人物,他们想借着北京大学在北京教育界的地位和影响力,带头脱离教育部,从而达到其某种目的,顾颉刚认为,主要是出于“法日派”首领李石曾抢夺教育界地盘的需要,“他不抢北大,因为知道英美派人多,他抢到手后是麻烦;他专抢北京的各专科学校,抢的方法就是把原来的校长骂倒,或利用学生要求改革,而后他介绍新校长给政府,这个学校就成他的了”。但是这次在北京大学,校评议会的决案却遭到了胡适等英美派的强烈反对,所以北大的教员也公开地分成了两大阵营,纷纷在《北京大学日刊》上发表宣言,互相攻讦。英美派发表《为北大脱离教部关系事致本校同事的公函》,而法日派则发表了《为反对章士钊事致本校同事的公函》等宣言。英美派此时的主要主张是北大应从政潮中脱离出来,而法日派则利用蔡元培校长抗议彭允彝事件的前例,以及此前胡适为首的诸人组成“好人内阁”而大谈政治的事情来辩驳。由于在当时的北大教员中,法日派教员及其拥护者占多数,以胡适为首的英美派并没有取得这场斗争的胜利,胡适本人也在不久之后离开了北京大学。
所以说,北洋政府后期北京教育界发展得不稳定,也和各学校内部的发展密切相关,而内部的势力斗争,即校内教员为了各自集团的利益和目的,他们之间的矛盾势必会影响到学校甚至整个教育界的稳定发展。
(四)其他方面因素
北洋政府后期的北京教育界,虽然得到了一定的发展,但影响其正常发展的因素同样众多,除了上述三点之外,还应包括,北京教育界的生存状况,这主要是指教育经费的缺乏;校方对于五四之后学生运动不断发展的不作为。这两方面在1925年北大“脱离教部”事件中没有得到具体体现,但对于1919年到1927年的八年教育界发展历程的影响,同样也不能忽视。
校方对于学生运动所采取的态度,往往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这也使得学生在政治大背景下,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读书不忘救国”,而不是“救国不忘读书”。在五四运动中,身为北大校长的蔡元培,他知道学生参与政治对学习是毫无益处的,但是他看到学生们参与的热情,又无法阻止学生的行动,甚至发表演讲,针砭时弊。在学生被捕之后,他又积极联系各方,营救学生。对于学生应不应该卷入学潮、政潮,在教员中也产生了巨大分歧,如“脱离教部”事件中英美派和法日派的争论,但始终是赞成学生参与的一方取得了最后的胜利。除了多数教员希望学生积极参与政治活动,唤醒民众的爱国救国热情外,不排除有一些居心叵测的教员为了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不惜利用学生,把学生当作政治工具。而此时的学生,看上去已经完全被学潮所湮灭,对此毫无戒备。
三、结语
1925年前后,时值北伐战争前夕,国内形势日趋紧张,各种政治斗争不可避免地波及教育界,并与教育界原有的各种派系等因素掺杂在一起,使得这一时期的风潮更加复杂化。通过北大“脱离教部”事件这个案例,我们可以了解到整个北京教育界的发展状况。完全脱离政治的教育是不存在的,特别是对于刚起步的中国新式教育,学校随意地脱离教育部,显然是对学生和学校发展的不负责任。虽然教育家们一直在教育界坚持着教育独立思潮,坚持不懈地向政府呼吁要给教育一定的独立生存空间,即使演化成群众运动,但面临着来自政治多方面的压迫和干扰,仍难逃失败的命运。
北洋政府后期的中国,正处于社会转型的重要时期,在这个近代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的阶段,教育也不单单只是附庸于政治之下,它具有与政治不一样,甚至超越政治层面的意义。无论北洋政府后期的北京教育界的生存状况如何,它的运作模式、学生的思想、自由主义者的教育独立思想,对于我们现代社会处理学术与政治的关系问题上还是做出了一定的历史贡献。
参考文献:
[1]来新夏.北洋军阀史(下册)[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0.
[2]许广平文集:第1卷[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8.
[3]冯建.北洋政府后期(1919—1927)由校内矛盾诱发的学生罢课现象研究[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06.
[4]萧超然.北京大学校史(1898—1949)[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