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以来中国教育成长小说研究

2013-04-29 06:28刘文韬
西江月·上旬 2013年7期
关键词:教育者青少年小说

【摘 要】源于西方文学的教育成长小说涌入中国文学后,经过与中国文学的相互渗透,加入了富有特色的中国文学元素,形成了独特的中国教育成长小说。发展到九十年代以后的中国教育成长小说呈现出以个性展现为主题,具有自己更加分明的特色。在研究中国教育成长小说时,研究者们普遍倾向于把“成长”作为关键词,而本文将以“教育”作为关键词,研究“教育”在个体成长过程中的重要作用。

【关键词】教育成长小说;九十年代以后;教育

一、教育成长小说概念界定

教育小说作为一种小说类型,首先在近代德语文学中得到重视。“教育小说”又可称为“教养小说”、“性格成长小说”、“教育成长小说”、“成长小说”。艾布拉姆斯在《文学术语词典?一书中为教育小说下的定义是:“教育小说是来源于德语,意为描写教育的小说或描写成长的小说。这类小说的主题是小说主人公从幼年时期起到成年的性格和精神上的成长,这种成熟主要是指对自己在这个社会中身份和角色的认识。”[1]还有学者将其定义为:“教育小说,顾名思义,首先来源于作者的这样一个基本观念:人绝不是所谓“命运”的玩具,人是可以进行自我教育的,可以通过自我教育来创造自己的生活,来充分发挥自然所赋予他的潜能。因此,在这个观念的指导下,教育问题便成为这类作品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广义来说,不论主人公处在什么样的社会,不论个人和社会之间是否存在着矛盾、冲突或者存在着什么样的矛盾、冲突,也不论主人公在这样矛盾、冲突中挣扎、奋斗的结局如何——是明显的惨败还是虚假的胜利,只要主人公的一生能够反映出一个典型性格的成长过程,而这个典型性格的经验又能从正面或反面为读者提供认识生活、改造生活以致创造生活的能力,这种作品都可以称为“教育小说”。……但是,从狭义来说……“教育小说”是以个人和社会的矛盾尚未激化成敌对状态为前提的,主人公在生活中接受教育的过程就是他通过个性的成熟化和丰富化成为社会的合作者的过程。主人公奋斗一生的结局不是明显的惨败,如死亡或屈服,也不是虚假的胜利,如变得愤世嫉俗,孤傲离群,或者随波逐流,玩世不恭,而是把自己的一生各方面的经验教训提升到原则的高度加以总结,为读者留下了一条自觉地把生活当做严肃的课程而奋勉向上的道路。[2]这两个概念都是从“教育小说”的全貌上给予的解释,都强调“成长”这个主题。相对而言,巴赫金对教育小说的概念界定更多的对细节特征进行了解释。巴赫金将“教育小说”界定为:“这里主人公的形象,不是静态的统一体,而是动态的统一体。主人公本身、他的性格,在这一小说的公式中成了变数。主人公本身的变化具有了情节意义:与此相关,小说的情节也从根本上得到了再认识、再构建。时间进入人的内部,进入人物形象本身,极大地改变了人物命运及生活中一切因素所具有的意义。这一小说类型从最普遍涵义上说,可称为人的成长小说。”[3]从这些概念的角度来说,歌德的《威廉·麦斯特的学习时代》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教育小说。小说叙述了早年的威廉努力挣脱传统封建势力羁绊,成年后又大胆超越资本主义功利的自由,以此而不断走向新生。这部经典的小说被认为是教育小说的开山之作。在歌德之后,也出现了一些优秀的教育小说,其中瑞士的德语作家凯勒的《绿衣亨利》成为教育小说的典范之作。然而真正使教育小说得到世界瞩目并产生深远影响的是法国作家让·雅克·卢梭和他的堪称经典的《爱弥儿》。卢梭在《爱弥儿》一书中完整的表达了他的“自然教育”思想,有很多独特的教育见解。

二十世纪初,随着西方思潮的不断涌入,教育小说作为一种小说类型被引入国内。作为舶来品的教育小说,在融入中国文学史时,不可避免的要融入更多的中国文学元素,因此,中国的教育小说形成了自己的独特品格。在中国文学史上,教育小说有两条发展脉络:一条是以叶圣陶为代表的,揭露教育问题,批评教育黑暗,并在批评中寄予自身理想的“教育问题小说”;一条是与西方教育小说相似,以表现青少年成长经历为主的“教育成长小说”。进入新时期以后,教育问题小说逐渐退出文学史舞台,教育成长小说的写作与研究成为主流,并逐渐成为小说史上不可忽略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笔者看来,“教育成长小说”指的是这样一类作品:叙述青少年成长的故事,在这个过程中青少年的身体和心理都会经历成长, “教育”是成长的关键词之一,分析“教育”的青少年成长过程中的作用和影响。

二、教育与成长

什么是教育?这是我们首先要弄清楚的问题。不同的人也许对教育的概念有不同的界定,我们一般认为教育可以分为狭义的教育和广义的教育。狭义的教育是指被教育者,多为未成年人,在特定场所诸如学校,系统的学校各类知识技能。广义的教育是指人在广阔的社会中,在不断的与外界的接触中,增长知识,完善道德。西方的教育小说理论,更多的是将教育指向广义的教育。说到教育,就不得不拿它与“教化”相提并论一下。教化是个人状况全面和谐的发展,是人的个性、特性的一种整体发展,是一个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结束的过程。教化是人的自身目的,也是人的最高价值体现。教化从其外在看来,是与世界的遭遇,从其内在看来,是为了内在的完美,内在的改善和提升。教化的逻辑即个体内在的完美如自由和独立,必须通过与外在世界的遭遇才有可能实现。[4]在这里,笔者认为某种程度上“教化”与“教育”是可以等同的。

成长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在历史的长河里,在人生的轨道上,成长一直与我们相伴。对于处于青春期的青少年来说,成长意味着改变,意味着成熟。这种改变和成熟表现在两个方面:生理的迅速成长和心理的成熟。虽然成长小说更多的关注的是主人公心理的成长历程,但是成长本身就包含着生理方面的发育和心理方面的改变。这种身心都在发展的趋势和现象普遍的体现在九十年代以后的教育成长小说中。

三、教育者的缺失——成长者的困惑与孤独

从儿童过渡到青少年的青春期,是“人生的第二次诞生”,心理学家称这一时期为“第二次危机”。在这个时期内,生理发育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青少年第二性征的出现。此时女孩的音调变高,乳房丰满而隆起,出现腋毛及阴毛,骨盆横径的发育大于前后径的发育,胸、肩部的皮下脂肪更多,显现了女性特有的体态。男孩子声音变粗,胡须和腋毛开始长出,生殖器官也逐渐向成熟的方面发展,长出阴毛,睾丸和阴茎增大,性格上也变得成熟、老练、稳重和自信起来,不再像小孩那样幼稚和无知了。第二性征开始出现至女孩出现月经初潮,男孩出现首次遗精为止,青春期的特征显露无疑。

青春期的青少年们正处于学校教育的关键时刻,在学校教育中他们会遇到形形色色的教师,不同的教师当然不可避免地会有不同的教育理念,教育理念的不同又决定了教师对待学生成长时期出现的问题会采取不同的态度。

随着青春期生理的变化,性意识的本能萌发,对异性朦胧难言的爱恋及性隐秘行为的开始,对他们的心理产生了巨大的困惑和不解。性意识的萌动使他们对自己和异性的身体产生了无限的好奇,他们会偷偷了解性别标示,像《在细雨中呼喊》中苏宇就曾将有女性阴部彩图的书拿给孙光林看,苏杭甚至将书拿到学校在男生中传阅。《一个人的战争》中多米会在自家阁楼看各种生殖器模型。青少年们也会产生性冲动,有的对自慰认识不清,在备受诱惑的同时产生了无尽的恐惧。《在细雨中呼喊》中,孙光林就因为夜晚来临时的战栗,在获得美好感受的同时惊慌失措,感到深重的罪恶,他落入这样的循环中,“心灵饱受动荡”,“时常明显地感到自己被撕成了两半。”[5]在苏宇的帮助下,他才对此有了正确的认识,不再为此感到自卑。《英格力士》中刘爱也陷入这种困惑中,感到烦躁、痛苦。英语老师及时的关怀令他打消了深埋于心中的纠结,使他重新感到了天山的纯净。这些对于青春期生理变化采取的“不正常”态度是有其根源的。罗素认为性的本能同其他任何本能一样,是“完全自然的现象“,因此,教育中要排除性方面的任何禁忌,以科学的态度对待性的问题,并尽可能向儿童讲清科学道理。这样,不仅可以防止儿童日后精神上的许多病态,也有助于培养儿童的科学精神。[6]然而,在我国的教育中,性教育史长期受到压制的,甚至可以说受到排斥和抵制,在学校的课堂里,生理卫生课教师只会讲卫生,而忽略生理;在家庭里,“性”更是一个禁忌,被放在不能触摸的阴暗角落。于是,由于没有正确的引导,成长者们在那个敏感的年纪只能以隐晦的方式得到认知自己身体的知识。教育者的缺位,青春期性教育的尴尬和缺失使得青少年们在青春期这个本该美好的年纪,本该如花般盛放的年纪,却对自己身体正常的变化感到恐惧不安。成长,成为他们困惑而恐慌的经历。

这种成长期的孤独不仅仅表现在教育者在青春期性教育过程中的缺位,更突出的表现在教育者在成长者整个青春期成长过程中的缺位。90年代以来的教育成长小说中,“孤独”是一种非常常见的情感境况,这是一种与外界失联的感觉,它是成长者在整个成长过程中一种非常鲜明的感受。

《在细雨中呼喊》中,“一个女人哭泣般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嘶哑的声音在当初寂静无比的黑夜里突然响起,使我此刻回想中的童年的我颤抖不已。……现在我能够意识到当初自己惊恐的原因,那就是我一直没有听到一个回答的声音。再也没有比孤独的无依无靠的呼喊声更让人战栗了,在雨中空旷的黑夜里。”[7]孙光林从小被家人抛弃,无论给领养期间还是回到生父母身边,内心一直是孤独的。这种孤独源于亲情的冷漠,他与亲生父母兄弟之间有着无法弥合的鸿沟,哥哥替他还了一块钱孙光林也承诺会还给他。从小父母的缺位,使得孙光林面对雨夜中无依无靠的呼喊声感到无比的孤独。

在成长期个人渴望面对身心成长带来的困惑时,有人在旁予以正确的指导和倾听他们成长的声音,然而,主观或者客观的原因,在教育成长小说中教育者在主人公的成长期缺位了,于是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主人公产生了孤单无助的感觉,与他人的距离感无限扩大,最终感到无比的孤独。

四、教育者的专制——成长者的反叛与挣脱

“反叛”似乎是人在青春期所特有的一种心理,是成长过程中的必然。在90年代以来的教育成长小说中,反叛是主人公的一种基本精神。如果说成长者在成长过程中感到孤独是家庭教育中教育者的缺位,那么,成长者的反叛和挣脱最主要的原因是教育者对主人公的专制教育,这种反叛不仅反叛家庭教育中的教育者——父母,还包括学校教育中的教育者——老师。

因为中国文学在很长的时段内,人的成长总是个体服从于集体,服从的理念更多源于父辈的传统观念,子辈对父辈的“孝顺”中的“顺”即顺从、服从之意。除此之外,由于人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不仅衣食住行都有赖于父母,思想行为也受他们掌控,父辈带便的现有的道德和人生各种优秀品质影响着子辈的精神层面,产生了所谓的“良心道义”,如果出现违背的意图或做法就会产生“负罪感”。[8]这些传统观念导致父辈的盛气凌人,常常支配着子辈的生活。在教育这个层面上,父辈往往扮演者专制者的角色,希望把成长者的成长列车限定在自己设计好的轨道上,然而,青春期的青少年们渴望得到尊重和理解,这样的要求被专制的教育者拒绝,造成他们难以名言的痛苦,于是反叛心理开始产生。反叛意识一旦降临,率先反叛的就是父母。

“早恋”对于处于青春期的青少年来说无疑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对异性朦胧的好感与好奇使他们觉得早恋是一件美好而浪漫的事情,然而多少年来社会对早恋所采取的打压与不理解的态度又使他们觉得早恋是一件神秘而危险的事情。父母和教师——这两个在青少年的成长中担任着至关重要的角色——普遍认为,早恋是危险的,于是他们运用自己作为长者的权威,想方设法的制止和打压有早恋迹象的孩子们,迫使他们屈服于自己的权威。这个时候,渴望被理解,渴望自由的青少年往往会竭尽全力的反叛和挣脱这种权威,使得尽力维护自己权威的父母和教师得到适得其反的效果。在肖复兴的《早恋》中,就上演了这样一场专制与反叛的“战争”。高二(5)班的几个同学似乎有了早恋倾向,游晓辉、梁燕燕、张薇、叶秋月,甚至还有一向很听话很懂事的班长覃峻,这在班主任容老师和教导处的邱老师和石老师看来是要“重点抓抓”的问题了。于是,“大搜查”、教导处训话、请家长等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老师们···像是执行至关重要的任务,个个神情严肃”,[9]家长们知道了情况也加入了老师们的阵营,写信训斥,阻止孩子出去见面,假期带孩子外出旅游等就是家长们专制的手段。学生们对于这些出于好意的行为感到无比反感,他们感到“现在的老师都不大理解我们学生”。他们叛逆,他们挣脱,他们在寻求着挣脱父母和老师们紧紧抓在手里的线。

五、结语

其实,从90年代以来众多的教育成长小说文本可以看到,“教育”在青少年的成长历程中起着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笔者在这里讨论的是教育者的缺失和教育者的专制对成长者的人生产生影响,这种影响在一定程度上负面的,造成这种负面影响的原因在于教育者角色定位的错误,也在于教育者对成长者的角色定位的误认。在关注成长者成长的历程时,不仅需要关注成长者的身心发展状态,还需要了解在成长者的成长过程中,教育者的教育方式和手段对其的影响。

【参考文献】

[1](美)艾布拉姆斯.欧美文学术语词典译本[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47.

[2](美)切莉·雷吉斯特.美国女权主义文学批评:文献介绍[A].女权主义文学理论[C].湖南文艺出版社,1989:142.

[3](俄)巴赫金,小说理论[M]白春仁,晓河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230

[4]彭正梅.德国教育学概观:从启蒙运动到当代[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88-89.

[5][7]余华.在细雨中呼喊[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87,1-2.

[6]张人杰,王卫东.20世纪教育学名家名著[M].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5.

[8]赵晓芳.九十年代以来中国成长小说研究[D].陕西师范大学,2011.

[9]肖复兴.早恋[M].朝华出版社,2004.

作者简介:刘文韬(1990—),女,汉族,湖南岳阳人,西南民族大学硕士,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基金项目:西南民族大学研究生创新型科研项目《九十年代以来中国教育成长小说研究》(项目编号CX2013SP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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