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文婕
摘 要: 《闪灵(The Shinning)》是一部典型的“鬼屋(haunted house)”恐怖电影。它讲述了发生在一座旅馆里的恐怖故事,以地处偏远的远景旅馆作为其后一连串恐怖事件的背景。然而《闪灵》并不仅仅是一部恐怖电影,导演库布里克使它超越了传统恐怖电影、鬼屋类型电影的局限,展现了前所未有的独特性。闪灵不仅体现了美国文化中的现代禁锢,而且表现出了浓烈的人文关怀,围绕禁锢与秩序这一矛盾的时代主旨发人深省。
关键词: 《闪灵》 鬼屋电影 美国社会问题
电影《闪灵》改编自斯蒂芬·金(Stephen King)的同名小说,成了美国恐怖电影史上熠熠生辉的经典之作。斯蒂芬·金作为美国知名作家,以创作恐怖小说见长,正是在恐怖小说这一领域登峰造极的成就使他成了美国最知名的作家之一。1977年《闪灵》的问世更是确立了他作为杰出恐怖小说畅销作家的地位。他的作品被竞相改编,搬上了大荧幕,最为人称道而熟知的莫过于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及《闪灵》。
1980年史丹利·库布里克(Stanley Kubrick)将这部小说拍摄成了一部同名电影并搬上了大荧幕,成就了它作为最著名的恐怖电影之一的地位,甚至有评论称它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电影之一。虽然电影在上映初期引起了一些争议,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部电影得到了普遍的肯定和高度的赞誉,为评论家们称道。库布里克在改编电影时,对原书进行了比较大的改动,这些改动对于适应电影这种艺术表达形式,获得主题的最高表现与升华有重要作用。
《闪灵》讲述了主人公杰克·托伦斯(Jack Torrance)由于脾气暴躁而使得教师事业受阻,虽然对写作有浓厚兴趣,却始终没有佳作问世。一次偶然的机会,杰克接受了在一家偏远的旅店冬季歇业期间担任看守员的职务,希望通过与世隔绝获得创作的宁静。然而杰克带着妻子和儿子入住旅馆之后就开始不断出现意想不到的怪事。与妻子的矛盾,创作的瓶颈,郁郁不得志的苦闷,以及旅馆内压抑的气氛不断地侵蚀杰克,使得他最终达到疯癫的状态,做出意图残忍杀害妻儿的举动。最终,在赶到旅馆的大厨的协助下,杰克的妻子和儿子逃脱了追杀,逃离了旅馆。
一、远景旅馆——秩序与禁锢的象征
电影从一开始就弥漫了一种异样而复杂的气氛。开篇一个长镜头将一副自然之景尽收眼底,平静的冰川湖被群山环绕,丛山白雪皑皑,无不传达着一种自然平和的原始之态。然而与这种宁静悠远相悖的是低沉而压抑的背景音乐,跟随着镜头中一望无边的公路持续不断,蔓延无尽头。在随后故事的发展过程当中,每一次主人公一家驱车前往远景旅馆的时候,总是伴随着平静悠远的镜头及压抑诡谲的配乐,使得紧张而又未知的气氛一触即发,主人公的命运及境遇因此变得神秘莫测、危机四伏。伴随着这样的音乐背景而一路延伸的道路的尽头正是远景旅馆。
电影中,在自然而原始的环境反衬之下,远景旅馆展现出一派现代与文明之态。随着情节的推进与展开,远景旅馆却渐渐呈现一种反现代的氛围——华丽外表下的未知冰冷及深不可测的隔绝与孤立。作为旅馆的看守者,主人公一家同样受到这种气氛的侵袭,产生倦怠与消极疲累的情绪,渐渐丧失对于自身,以及周遭的控制,而这种控制正是文明与秩序所赋予的。电影中男主人公逐渐深陷混乱的时空,丧失本真意识的过程,正是秩序与文明为现代思想的禁锢所取代的过程。远景旅馆不再是旷野上现代与秩序的标志,反而充分暴露出其荒芜阴暗的一面。在这种极度压抑的氛围的笼罩下,远景旅馆渐渐演化成了监狱一般的牢笼,而主人公一家则犹如深陷其中的囚徒,虽然出口就在眼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压制而难以逃离。
旅馆中不断出现的闪回的片段,曾经住客的游荡,来来回回没有出路,都昭示时间的流淌、空间的秩序已然被打乱,历史与现实交替上演。然而虽然旅馆内部如鬼屋般上演人心的疏离与压迫,旅馆的外部却仍然呈现一派秩序井然的景象。少之又少而又时断时续的与外界的联系对深陷其中的人不断煎熬折磨,最终将他们推向心理崩溃的边缘。整个故事围绕一个孤立的牢笼上演,而所谓的远景旅馆正是这一牢笼的伪装。正如蒙太奇超越了镜头的简单叠加,电影中不断累加的压抑与孤独逐渐升华出电影所蕴含的主题——现代文明扭曲的一面犹如牢笼般禁锢着深陷其中的个体及群体,呈现出秩序之下的压抑与扼制。
二、平行时空的交错——历史与现在的双重禁锢
平行时空概念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既包括历史时空及现实时空的平行,又包含现实状态下多时空的平行。这两种状态的平行时空都被导演库布里克呈现在电影《闪灵》之中,为现实与历史的混乱交织及其对主人公一家造成思想领域的混乱创造了先决条件。
弗兰克·曼彻尔(Frank Manchel)指出《闪灵》原著的作者斯蒂芬·金正是利用“鬼屋”这一传统的创作类别象征现实社会的堕落及历史的罪恶[1]。史蒂文·伯明翰(Steven Bruhm)也表示,不仅是旅馆中的邪恶势力侵入了主人公杰克的内心,同时遗落在旅馆各个走廊中的美国历史的遗迹也对他产生了影响[2]。旅馆中那些曾经与历史空间交错的人,曾经目睹被囚禁的亡灵的人都曾踏入过平行空间的交错点,感受到了历史的禁锢及现实的禁锢,见识到了远景旅馆阴暗一面、文明的面纱下的邪恶的一面。旅馆的空气中所弥漫的既有现实,又包含历史的尘埃,整部电影具有更加具象的“鬼屋”类型电影的特点。
三、是个人悲剧,更是社会问题
作为电影的男主人公,杰克迫于现实压力,一方面承受着意图有所作为而又难以企及的负担,另一方面受到丧失男权中心地位而造成失衡的威胁。这种权力的失衡是受到社会秩序的评判,同时影响到社会秩序的维护。正是这种心理活动驱使主人公连带他的家人陷入到远景旅馆的囚禁当中,难以脱身。同时,这种对于主导权力渴求的偏执犹如对杰克的审判一样,将其囚禁在旅馆这一牢笼之内,让其赎罪。
但是,这种孤立与随之而来的心理创伤并不是完全由主人公自身造成的,其中包含深刻的社会因素及社会问题。正如美国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风起云涌的反正统文化运动时期人们对于科技无节制发展的负面影响提出的质疑,电影《闪灵》中表现了时代的发展所产生的人们依赖科技,从而被控制的现实。美国著名历史学家西奥多·罗斯扎克(Theodore Roszak)指出科技对于促进人类社会飞速发展功不可没,而保持科技支撑作用的关键在于对于未来的预测从而未雨绸缪。而对未来预测的关键要点则是这种预测的准确性[3]。作为社会活动主体的人类,同样是这种预测涉及的可变量,在依靠科技的同时成为科技主宰的一部分。随着科技日益进步,人们日趋依靠技术协调生活,开展经济、科技等活动。随着依赖程度的增加,必然导致的结果就是倘若脱离了技术的支持,社会人就会变得无所适从。从某种程度而言,这种依赖性变相地限制了人们的自由意志,使其禁锢于科技本身之中。
正如曼徹尔所言,库布里克在整部电影中以隐喻的手法渲染和强调了隔离及孤寂,不断警醒人们现实社会及人们的关系是何等的冰冷及疏离[1]。将男主人公身心压垮的正是工业社会无节制的发展所带来的无所不在的疏远及隔绝之感。曼彻尔指出电影中描述了这种冰冷的关系导致了家庭成员之间的摩擦,而当家庭面临解体的时候,每一个成员都难逃随之而来的心理压力与恐惧[1]。电影中,库布里克构建了如此的家庭结构,成员间关系疏离,缺少沟通交流,生活意愿难有交集,如此种种困扰使得这个家庭最终分崩离析。在进入了与世隔绝的封闭的旅馆当中,家庭关系不再是曾经隐藏在整个社会关系中的一个细胞,而转变成了社会关系的全部。社会关系与家庭关系重叠,使得原本存在的诸多问题不断被放大加剧,在远景旅馆里扩张最终吞噬了主人公一家。
四、结语
电影《闪灵》描绘了对现代技术的依赖性及人们的无力感。外表整洁现代的远景旅馆实际上是现代发展对于人们日渐增强的依赖性及能力丧失的一种嘲讽。被豢养在其中的主人公一家一方面享受着现代化所提供的便利,另一方面因为这种便利而滋生的惰性,疏远不断滋长。从美国社会发展的角度出发,《闪灵》这部电影并不仅仅围绕“鬼屋”而展开,而是表现了人们的疯狂状态,这种状态是由于现代社会所带来的疏远导致的。电影结尾处主人公们所表现出的近乎癫狂的、压抑而绝望的状态使得这种萦绕远景旅馆的异样氛围达到了极致,充分暴露出其作为现代牢笼,禁锢人们身心的本质。
参考文献:
[1]Manchel,Frank.What about Jack?Another Perspective on Family Relationships in Stanley Kubricks The Shining[J].Literature/Film Quarterly, 1995,23(2):68-78.
[2]Bruhm,Steve.On Stephen Kings Phallus;Or the Postmodern Gothic[J].Narrative, 1996,4(1):55-73.
[3]Roszak,Theordore. The Making of a Counter Culture:Reflections on the Technocratic Society and Its Youthful Opposition [M].New York:Doubleday & Company,Inc.19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