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变魔术的点心师

黄丽娟

妹妹离婚后外出打工，把孩子寄养在我家。我就成了临时家长，深感责任重大。

外甥女现在上高二，我们都期望她以后能考取一个好的大学，这于她，于她妈妈，于我们，都是一个安慰。

起初外甥女的成绩还不算差，在班上处于中等水平。可最近她的学习成绩直线下降，居然跌入班级最后几名的行列中。班主任十分着急，把我这个临时家长叫到了学校。

班主任向我反映，小高考迫在眉睫，可外甥女丝毫都不放在心上，经常在课上偷偷地看闲书，而且看的都是一些美食类的书。班主任找她谈话，她竟然说要退了学去读职高。班主任怕出意外，急忙找我商量对策。

而我也是又惊又气，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好不容易考上了一个不错的高中，居然想退学去上职高！真是不争气啊！若是我自己的女儿，早已被我骂得狗血喷头了。

我强忍着怒气，像没发生什么似的找了一个恰当的时间和外甥女聊天。聊她平日感兴趣的事，比如星座呀，明星呀等等。聊到尽兴处，我轻描淡写地问了句：“听说你想要读职高？”

外甥女吃惊地看着我。

“今天，我碰见了你的班主任。”我心平气和地说。

“哦。”外甥女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是的，我想去学点心师。”

“点心师？”这次轮到我惊疑了。

“嗯。我从小就崇拜点心师。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妈妈带我去一个西饼屋，屋里充满了奶油的香味，戴着高高的白帽子的点心师正在制作糕点，他就像一个魔术师在变魔术，把那些面粉、鸡蛋、奶油、蜂蜜一会儿变成白云，一会儿变成蘑菇，最后又都变成了一盘盘精美的糕点，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外甥女说到这里不由得嗅了嗅鼻子，仿佛那香味还在四周飘荡。

可我依然很不理解。

“你宁愿放弃上大学的机会？”

“大学？难道只有上大学才有出路么？”

“你不觉得点心师有些卑微么？”之所以说“卑微”，是因为我似乎找不到更有力的理由来破灭她“点心师”的梦想。

外甥女激动了：“姨妈，没想到你竟如此看低他们！凭手艺吃饭，他们卑微到哪儿去啦？他们的劳动不也是一种创造吗？世界上有两种花，一种花能结果，一种花不能结果，而不能结果的花往往更加美丽，比如玫瑰、郁金香，它们从不因为不能结果而放弃绽放自身的快乐和美丽。点心师就是那种不结果的花！”

我被外甥女驳斥得哑口无言。本想用自己的价值标准去破灭外甥女的梦想，却没想到输给了她，输得那么狼狈。

那一晚，我辗转反侧。

在急功近利的今天，我们常会用成功的例子来教育孩子们，希望他们个个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并把这一点作为衡量一个人是否有价值的标尺。在分数面前，孩子的那些梦想早已低到尘埃里了，而我们还振振有词：一切为了孩子。其实，这样的教育多么畸形！

世界上本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更何况芸芸众生。每个孩子都是一朵花，一朵自由行走的花。他们有权利追求自己的梦想，更有权利选择属于自己的生长方式。

我不会再嘲笑外甥女“做一个会变魔术的点心师”的梦想，我会引导她：“只要心怀梦想，无论读普高还是职高，一样都可以为之努力。”我还要告诉她：活着的意义并不在于结出多少丰盛的果，而在于能否独立自主地快乐生长……

编辑 王淑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