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建希
搬进新办公室,腾藤的眼睛落在了角落里,那里是自己的位置。
再往向阳宽敞的地方看去,一张张桌子都井然有序。腾藤从基层走到这个部门很不容易,就像一棵吊岩藤从深谷攀到了山腰的大树上。当然从大树向上望去,还有更高的山。当然吊岩藤还会往上走,只要有攀附的树木。
腾藤知道自己也还要往上走。可是谁是那棵树呢?
办公室里的几个同事,高矮胖瘦不一,就像森林里的树。腾藤发现眼前最大的树,居然是身边的老于。
看见了眼前的树。腾藤感觉心里有点欢快,有种喳喳喳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空气中传来斧头下树屑散发出的新鲜香味。
自打记事后,在腾藤的眼里,看人都像树,各样各色的人就是山里各样各色的树。
远山顶上还有些树。偷着砍倒一棵树,卖了就有东西吃,就有欢快的日子。第一次上街腾藤看见街上人家的屋里很拥挤,吃的,用的,一个字,挤。腾藤越看越觉得那些人就像山上的树。
腾藤看着树发楞。腾条,就是腾藤的爹,敲着腾藤的脑壳,说,火要人向(烤),人要人谅(蔑视),想好,自己苦去。
敲打了几次,腾藤晓得要过欢实的日子就要盯着眼前的树,去苦。砍树卖树,山里有护林员,街上有市管会,新鲜的树卖不脱。买不得。腾藤还晓得,砍树不能一上来就喳喳一阵猛砍,老辈的人都是时常把刀带在身上,选好树,路过时候,今天砍上一刀,明天砍上一刀。树伤了,慢慢就死去了,最后风轻轻地一吹,啪,躺下来,才有自己卖树的机会。
等着树躺下的日子,腾藤眼睛发绿,眼前始终有一棵树,需要砍倒,喳喳。
现在老于就在腾藤的眼前。老于是部门的业务骨干,呵呵,腾藤想,榆树。
腾藤关注老于的一举~动,像看路边的那棵树。树枝迎风招展,腾藤觉得是在对自己示威,老于打个哈欠,腾藤觉得是在对自己示威。
树不在乎吊岩藤在身上的缠绕,老于长时间对腾藤没有印象。但是腾藤就是觉得不舒服,你想,眼睛里面就是掉进去一粒沙子都难受,何况是一棵树?
树身上的每个结子,都是吊岩藤的力量支点。腾藤相信,没有吊岩藤爬不上的树。有树就有吊岩藤的天空。
五加二,白加黑,腾藤无声无息地在办公室里成长。
终于,部门负责的项目推进不顺。腾藤晓得拖字诀不是万能诀。当然不是万能诀不等于腾藤要说话。
看着部长急匆匆的步伐。腾藤隐约听见斧头划破空气的啸叫。项目推进不畅,上面很生气。
喝了无数杯水,还是一筹莫展,部长把手里的杯子一放,准备散会。
部长的水杯墩在桌子上,当的一声,斧头落在树身上就是这样的声音。腾藤站了起来,像弓身挥臂的伐木人。
老于的策略腾藤太清楚了。包括他公开征求大家意见外的隐私。腾藤明白项目危机的两个原因,还有三条应对的办法。
腾藤讲了一个原因,两条应对的意见。
大家看着腾藤。奇怪这些想法是啥子时候形成的。
问题解决有了眉目,大家皆大欢喜。部长走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腾藤,那是怎么样的一眼,腾藤很清楚。他又听见了砍在树木上的喳喳的斧头声,闻到了木渣飞溅带来的树的香味。
大家忙着送部长,没有人在意腾藤的感觉,更不会在这片喧哗中听见空气中传来的斧头声。
腾藤没有特别的表情。风容易摇动树枝,很少去在意缠绕在树干上的吊岩藤。
腾藤看着办公室里往外走的人群,盼望着什么时候会有一阵风来,哪怕是轻轻地。眼前的那棵树就会咔嚓一声断掉。不过现在他已经忘了那棵榆树,腾藤觉得仿佛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棵树。
腾藤感觉力量在自己的体内奔涌,喳喳地,窗外阳光正烈。
责任编辑:卓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