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不为人知的启发

2013-04-29 23:43刘占远
中关村 2013年8期
关键词:老城文化

刘占远

为什么要保护老城?人们通常可以从文物保护的角度阐述理由,或曰怀旧心理。事实上老城的保护是在潜移默化中向我们现代人诉说一种理念,一种关于存在的理念。一种人与自然关系的理念。并非我们驻进了高楼大厦使我们真正地获得了存在提升。事情没那么简单,有一种感受是在不断地回顾中慢慢地释放出来的,这就是老城的价值。

浮躁的城市病

当我们从地铁站看到匆匆而过的人流,当我们无时不在发动机的喧嚣中度过生活的每一刻。我们却习惯地接受了这一切。这就是现代城市留给我们生活的状态。

也许仅仅20年,或者更短的时间,我们熟悉的城市一下子从一个朴实的良家秀女蜕变为一个矫揉造作,穿金戴银的风流女人。并非繁荣有什么不好,繁荣一旦成为风潮时尚就会背离人们追求繁荣的美好愿望,使生活失去本来的意义。

不管是在沿海的大都市,还是自称是六朝古都的内地老城,随着时代的节奏,都情不自禁地舞蹈起来,并且越跳越快,倒有了许多零乱时,却不知为何人而舞。

自从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许多城市就逐渐成了一个工地,一个没有工期的工程。开始老城区还能够安然有目,建筑工程也不过是零星几点。但到了90年代以后工程项目却成片推开,进入21世纪前后更是大刀阔斧,全面开花,大有不破不立的气势。

说起来并不奇怪,全国许多城市的建设都没能躲过这场尽快脱贫致富的旋风。于是时代令我们走向癫狂。面对发展与文化建设的冲突,就有了以下这样的对话。

“难道你愿意生活在低矮阴暗的老屋里。我们急需改善住宿条件。保护旧城是政府的事。”被拆迁者如是说。

“城市规划已经圈定了,它是城市建设不可躲开的环节。”官员如是说。

“公司已经投入了许多,停止工程就意味着亏损,我们需要的是盈利。”开发商如是说。

“文物的流失无法挽回。”文物局的官员如是说。

在这种意见的纷争中,他们都占有真理的一部分。谁是胜者,无疑,强者为胜。理性地说,这很滑稽。然而,客观上这是一个事实,一个困惑的事实。我们实在经历的清苦太长了。从一个离乱内战的中国到一个阶级斗争的中国,从社会心理上,人们太需要追回发展的时光了。于是,社会的价值背景无意识的否定了一切旧时的内容,需要的反映成为至上的行为准则,结果,一种世俗的更新潮流像突然而至的洪峰那样扫荡了旧城市的一切。这种在不长时间聚集起来意识风暴,迅速席卷了全国所有的城市。当一片片的老城建筑顷刻间变成废墟,文化人只能站在旁边无力地挤出一丝呻吟:文化的毁灭再也无法恢复。

这样的叹息在一片创新的喝彩中显得那样微弱。任何一个人如果有幸从一个城市飞到另一个城市,首先进入他的视野的就是一群群拿捏土地的塔吊,首先进入耳轮的声响就是建筑工地的喧嚣。当捧喝的诗人吟唱:“看,时代的脚步多么豪迈!”我们生活的城市骤然间凭空落下,在一幢幢摩天大楼的缝隙间弥漫着浓浓的浮躁城市病。

在缺失了城市历史的印痕下,在以发展的名义掩盖下,城市文化也仅仅成为社会边缘学者述梦里的内容。这时的城市不过是新技术材料的堆砌,生活在新城市概念下的人们匆匆地迈着浮躁的脚步掠过闪耀着虚幻光泽的隙间。

在城市建设中丢掉的完整理念

如果要印证我们的文明概念,城市承载了大部分的内容。所以,近两个世纪的城市化过程积蓄了历史上相当长的文化篇章。任何一个城市,来源于地理意义上特殊性又决定了其文化的特殊性。比如,从零散在安徽各地的古镇和城市角落的古建筑能够鉴赏到徽式风格的建筑文化概念。然而,完整的孔林建筑群又向我们展示了齐鲁文化的建筑风格。这些建筑风格在各自的建城史上扮演着中心的角色。

毫无疑问,不管是城市的建筑格局、街道、广场、桥梁、环境等在城市的历史中均有它形式上的完整性。在城市格局的完整格调下才有建筑本身的形式感。那么,城市异样的文化形式与建筑文化的统一所依赖的基础是文化的独特性质决定的。首先就是地缘环境,人们为了适应那一环境下的生活,就必然依靠与那里的环境相适应的建筑形式,人们就地取材,依靠本地资源,又随生产能力与科技水平的发展筑起了城市形式的审美基础。然而,在构城的历史过程中核心的因素决定了城市的程式,就是本地的文化特征,在发展的过程中亦加入了外来文化使之进一步统和。因而,城市的本质是城市的文化特征。

文化特征集合了一切构成审美的历史内涵。如果我们将城市看作是一件艺术,那么,整个的地理城市在历史上有一个完整的轮廓形式。不论是郊区还是城市的过度这种分明的关系体现了建城的合理性。那么,旧城留给我们后人的价值启发,在于我们不能丢掉城市建设的整体和谐。失去文化城市也许从眼前的利益上没有构成我们急需建筑利润的伤害,然而,从城市的存在上抹掉了存在的价值。难道不是这样吗,近些年突起的现代城市混淆了城乡概念,当然这绝不是我们要缩小的那个城乡差别。城市轮廓的消失,是从乱建住宅区开始的。随着老城的逐渐消失,旧城改造使原来的城郊土地成为扩大的城市备用地,这样,随着城市的不断膨胀,大片的为城市服务的土地资源成为水泥城堡,一方面是城市的扩大具有极大的盲目性,为了满足开发的急需,等构成问题再去敷衍。另一方面,城市和乡村是社会生态和自然生态的依存关系,并非城市化就是社会进步的标志。

原来的城市基础通过形迹的完整所表现的美学特性实际上表现为城市功能的合理性。住宅区和公共设施依赖于相应的地理特征,使出行、物资配送、给排水等,成为适应城市整体模式的网络关系。然而,新城市的出现显然由于旧式的服务网络无法满足扩大了的需求,就导致了城市的整体由于发展的需要而破坏。使空间的使用,置景关系成为独立的块状。这种城市改造的结果使原来的城畿——构成城市边缘的生态关系,也使生态美学遭遇不可逆的毁灭。

不但城市中由公园和中心街区担负的水域和绿地使建筑、街道相映成趣,郊区的地理生态与城市形成了从自然到人的创造相协调的整体的审美关系。决不应该简单地认为这仅仅是审美问题。人的价值盲区就在于人们看问题的狭隘与局限。生存,或者说发展需要,在构建城市的构成中并非只解决了使用的问题就一了百了。这就考验建设者或是时代的构城能力对于整体关系的考量、设计与操作能力。整体的两层次涵盖了生存技术的需要和文化价值的结合。如果说,城市周边的湿地、树林、河流、山坡、农田是城市存在不可缺少的地理条件,或者说从根本上维持着人们生存的需要,空气、冷热、干湿、净化、供给、天然的屏障,泄洪等等。那么,現在,经济浮躁构成的城市概念只是局部象征性地满足了居住者对于居住的要求,片面满足的这种供需要求是以城市构成生态的合理性的整体崩溃为代价换取的。毫无疑问,老城留给我们有关城市整体性的现状是由相当漫长的时间遴选出来的适宜城市存在的价值。也许有人会指出那是由低下的生产力决定的,然而,生产力决不是决定城市和理性的唯一因素,形成城市的整体的有机随着科学的进步不应仅仅满足生产力的膨胀,整体的城市模式是存在关系的规律,生产力水平的提升既可以巩固老城建设留给我们的启发也可以在新城市发展中破坏这个规律。问题的关键还是生 产力的运动方向。

老城文化的潜在价值

老城的整体城市架构固然向人们传递了存在环境关系中的存在方式。这些价值决不孤立存在,研究城市建设的设计者往往局部地、科目式地看待城市的问题,从而使城市诸因素的关联被动而牵强。看看自成体系的住宅区之间的分裂布局就能够反映出这一点。检索老城外在形式下反映出来的整体建构概念易位给城市的时代模式以什么样的启发,的确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

上述的城市理念,在我们离老城的形象还在印象中清晰可辨的时候,对于他的这些价值认识显然有助于我们对于新城市概念的完善。老城所表现的文化概念与城市的物质构成对于历史的兴城过程是相互影响又互为牵制的。离开了这种关系就离间了城市存在的完整。事实上,技术性的表现出来的老城区与老城郊区的完整形象所反映的是传统文化的和谐。以苏州为例,老城区由水路围连起来城郭,水路闸楼后面街区与园林既反映出南方水乡的地理特征又表现独特的江南诗意的闲雅文化。相比较,新区就突出了零乱的功能性取向。

老城向我们现代人传达的信息在于文化城市与功能城市的协调一致,如果将城市比作一个躯体,城市的功能性所表现的就是她的骨架,那么文化城市无疑是一座城市的肌肤。有肌肤才有生命鲜活的灵性。剥离文化城市的理念使城市成为一架干巴的标本。现代城市所缺乏的正是有血有肉的鲜活。

因而,不能单纯地突出老城的功能价值的殷鉴,能够审美完整的老城形式也是提领老城文化与功能衔契一得的外在表象,故表象不再其结构亦涣散也。

所有城市的文化特色都是由地方史和某个时代建筑美学的影响相互结合的产物,在漫长的历史演进中文化的表现形式代表着一定的人文理念,这些理念又反馈回生活,成为指导人们自然观的意识表现。能够完整地保存下来的古城有很大的成因是适应环境的结果。楼兰文明的消失能够向我们提出有关人类活动的不和谐的提示。

能够存在的老城是祖先留给后人的有关文化与城市功能之间关系的教材,这些教材是无法在图书馆找到的。说明有关人类活动的足迹与维护脆弱自然环境的关系达到相当程度的默契。因而老城文化向后人展示的是他们与环境对话的答案。在这个主题中解决了发展与人的精神存在折衷。

重视老城的保护意义远远深刻于我们现代人能够领见的价值。一座老城平静地躺在那里,你可以把它放在刀俎上也可以把它放进龛盒里,但终究会由于态度的不同所受到的回报不同,说到底是人的文化观的问题。老城文化固然占据了一隅空间,但是后人晋级自然的请柬,丢掉这个请柬,我们的身份就要从新定义。

看到她就能读到她

看到老城,如果我们是用来炫耀新城使用功能上的完善或仅仅将老城当成古玩欣赏证明我们看问题是何等肤浅,认识角度多有偏斜。事实上老城带给后人的启发是多方面的,只要她依然呆在那里,你就能够读到她,那里蕴含着丰厚的知识资源与精神力量,这些是浮躁豪华的现代城无法企及的。

怎样对待老城的保护与城市改造的矛盾,不破不立的观点就显得相当鲁莽和草率,正是这种简单的思维方式使我们失去了许多至今我们还没有读到的价值。以笔者见,如果当初以老城的文化属性为依托改造旧城,多年以后,我们依然没有失去老城的核心,看来文化还是城市存在的本质。

实际上建国初期有远见的知识分子已经提醒道,只是人为的因素使那些有价值的老城化为乌有。梁思成就曾经建议完整地保护北京老城。历史证明这些城建的发展思路的正确。全国其他城市也是那样,由于没有受到重视,老城的整体已经无法恢复,但愿我们能够将残存的部分带有文化价值的老建筑保存下來,继续完成那些不为人知信息价值的传递。

记得二战反攻阶段,巴顿将军指示他的士兵,保护你前面的建筑,这是整个人类的财富,它是你们行动的理由。

在重温这位将军的话语时不知我们的后人对待历史作何想。无疑,老城是亲切的,她在,我们的历史就在延续。时光也在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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