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德双馨的鉴宝大师徐邦达

2013-04-29 12:05吴志菲
文史春秋 2013年8期
关键词:字画故宫博物院书画

吴志菲

徐邦达(1911-2012),字孚尹,号李庵,别号心远生,晚号蠖叟,著名书画家、诗人、书画鉴定家和收藏家,有“华夏辨画第一人”与“徐半尺”之称。1911年7月出生于上海,祖籍浙江海宁。历任国家文物局文物处业务秘书、故宫博物院研究员、中央文物鉴定委员会常务理事、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等职,系中国博物馆学会名誉理事。在他从事书画鉴定的80多年里,为国家鉴考、收购、征集传世名迹约4万件。

为国征宝,他不辞劳苦,

悉心察访

新中国成立初,徐邦达与好友张珩一道,被新成立的上海市政府聘为文物管理委员会顾问。后经张珩推荐,1950年赴北京就任国家文物局文物处业务秘书,专事收集、鉴定书画文物工作。

1952年,徐邦达在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主讲古代绘画史略及鉴定概论,不时又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讲授古书画鉴定课程。1953年,徐邦达奉文物局指派到故宫博物院参与筹建“绘画馆”。

新中国成立初时的故宫博物院的文物仅是昔日紫禁城藏品的十分之一,书画卷册就更微乎其微了。紫禁城的藏品,除一部分古书画卷册被溥仪带到东北,后又大部分散落民间外,其余的九成以上在解放前夕被运去了台湾。如此沉重的现实面前,如何才能使故宫博物院绘画馆藏品尽快丰富起来?为此,他跋山涉水奔波于各地,悉心察访,任何一点信息、一点线索,他都不放过。

1953年的一天傍晚,徐邦达走进常常光顾的北京琉璃厂“宝古斋”。店老板告诉他,前天店里来了个东北通化市乡村的采药老人,称其家中藏有许多珍稀古书画,并开有一个单子。老板当时见那个老者灰头土脑一副乡下人打扮,加之自己对古书画价值也有些懵懂,就没把这当回事。当小店员将清单拿过来时,徐邦达眼前一亮,心随即怦怦直跳,这上面列有元代赵孟頫的《水村图》。赵孟頫是开山水画新风的大家,传世画作较少,愈显珍贵。他仅存的几幅画卷皆为皇家收藏,《水村图》就是其中一幅,此画上有元至明50个人的题跋。

徐邦达马上记下单子的主人姓王,向时任国家文物局局长的郑振铎作了汇报。同时,请吉林省博物馆出面,点名要《水村图》,请他们快些派人到老人居住的大栗子沟收购。没想到,老人拿出的是一幅从碑上拓下来的山水图。徐邦达展开那购回的卷册一看,不禁哭笑不得。这幅山水画虽墨色斑驳,年代久远,但绝非出自赵氏之手。徐邦达不死心,他相信采药老人家里一定有《水村图》真迹。几经周折,最终得到了这幅真迹。这幅画现在在故宫博物院收藏。

为国征宝,徐邦达不辞辛苦,悉心察访。短短几年时间,经过发掘和抢救,故宫博物院绘画馆就汇集起3000多件“失散重聚”珍品,使绘画馆的藏品初具规模。

在故宫博物院绘画馆里,馆藏珍品《高呼与可》、《出师颂》等是故宫博物院的“镇院之宝”,每次看到它们,徐邦达的心头总不能平静。正是他这位我国当代著名的书画鉴定家和收藏家参与鉴定,并极力促成了这两件宝贝走进故宫博物院。

2003年,故宫博物院花2000多万元巨资买下了千年法宝《出师颂》。当时,社会上引发了一场沸沸扬扬的争论。有人说真,有人说假;有人认为值,有人认为不值。

关于《出师颂》,徐邦达说,“我已经关注它很多年了”。这话得从头说起。徐邦达有一个好朋友的父亲在清宫里曾专职字画保管,他有一个记录了末代皇帝溥仪让其弟溥杰带出宫的字画名录的小本子。这位朋友生病后,认为这个本子可能对徐邦达有用,就把这个本子送给了徐邦达。从那个时候起,徐邦达就很留意本子上面所记录的东西,每找到一件他就用笔划个勾,《出师颂》就在这个名录上。“《出师颂》真迹自解放后就从未露过面,只是几年前在北京嘉德拍卖会上拍卖过它上面的题跋”,徐邦达解释说,“题跋是那些看过该字画或收藏过该字画的人在字画的后面所题的字,可以割下来,与字画既可以分也可以合。”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嘉德拍卖行要拍卖《出师颂》,将这幅字拿给徐邦达鉴定。徐邦达顿时觉得眼前一亮:“绝对的好东西!”当时他和其他几位专家都看过,大家都认为是真品,所以徐邦达就给故宫写信,给有关部门写信,建议故宫一定要买下它。

2006年11月16日,在故宫的“铭心绝品——两晋隋唐法书名迹”特展中,《出师颂》被放在了展厅中最显眼的位置,用了比其他书法珍品超出至少一倍的面积,还配备了详尽的说明,它在众名家的绝世作品中抢尽风头。同时,故宫还展出了一组10多张记录《出师颂》鉴定过程的大幅照片,从中可以看到,故宫博物院的多位领导曾和专家们举行过讨论会,其中一张照片拍摄的是徐邦达、启功、傅熹年、朱家溍4位专家审鉴《出师颂》的场景。

珍品《高呼与可》的购买,也颇有一番故事。《高呼与可》是“清代四僧”之一石涛的墨竹图卷,是石涛既精又少的作品之一,一直流失民间。

1987年,有位天津人把《高呼与可》拿来给徐邦达过目,当时愿意以3万美金出卖,因要价太高而无果而归,后来便杳无音信了。到了1995年,《高呼与可》突然出现在了嘉德秋季拍卖会上,徐邦达非常激动,一心想让故宫买下,却因各种原因而未能如愿,珍品被一个收藏家买走了。直到后来的一天,这位买主找到徐邦达,希望把这幅画转手。徐邦达担心这幅传世精品再度流落民间,立刻就想到建议让故宫买。他始终认为“最好的字画就应该在故宫”。徐邦达找到了时任全国政协主席的李瑞环,对他进行“游说”。最后,李瑞环当即表示《高呼与可》应该由国家购买。该珍品现在是故宫博物院的“镇院之宝”之一。

可以说,徐邦达的一生贯穿于新中国文物事业的发展中,他过目过全国各大博物馆所有一级品和故宫所有一、二、三级品及参考品。如今,北京故宫博物院绘画馆的收藏可以和台北故宫博物院珍藏的书画相媲美。对此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徐邦达,甚至可以说,没有徐邦达的辛勤奉献精神,没有徐邦达的强烈责任感和使命感,也就没有故宫博物院绘画馆的今天。

潜心鉴定,他慧眼识真品

在中国书画鉴定界,徐邦达被尊称为“国眼”,与已经去世的谢稚柳、启功等并称“书画鉴定三大家”。许多由他过目而走出历史尘埃的古书画珍品,就如他人生路途上欣赏到的奇花异草。他的人生经历堪称传奇。一件件古书画珍品重新入世,就是一个个令人着迷的发现故事。

上世纪30年代,徐邦达发现了乾隆皇帝曾经御笔亲题为真品的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实为赝品。《富春山居图》是元代著名书画家黄公望脍炙人口的一幅名作,世传乃黄公望画作之冠。此画卷为六折的纸本,即是由6张纸连成的画卷。清顺治年间,此卷藏于宜兴收藏家吴洪裕手中,后来吴病入膏肓时,因为非常珍爱此卷,就准备把它付之于炬用来殉葬,吴的一个侄子不忍心将此名物化为灰烬,于是在烧画的时候趁吴不备,用偷梁换柱的方法把别的画卷扔了进去,把这幅给抢救了出来,但是首段的一小部分(大约有4尺多)还是被烧损了(只烧了6张中最前面的一张,剩下的5张没被烧)。

后来有收藏家将此损卷烧焦部分细心揭下,重新接拼后(大约有五六寸长)居然正好有一山一水一丘一壑之景,几乎看不出是经剪裁后拼接而成的,真乃天神相佑。于是人们就把这一部分称做《剩山图》。值此,原《富春山居图》被分割成《剩山图》和《富春图》两部分,身首各异。

乾隆年间,《富春山居图》被收藏进宫,乾隆皇帝对此画大加叹赏,屡屡题赞,甚为喜欢。可谁料这幅画竟是伪作,后来真画进了宫,乾隆皇帝觉得特别没面子,他在真画上题字示伪,故意颠倒是非。

上世纪30年代,故宫重要文物南迁,万余箱的珍贵文物分5批先运抵上海,后又运至南京。文物停放上海期间,徐邦达在库房里看到了这两幅真假《富春山居图》,经过仔细考证,他发现乾隆御笔题说是假的那张,实际是真的,而乾隆题了很多字说是真的那张却是假的。这一说法推翻了先人的定论,还了它一个真实的面目。现在,《剩山图》收藏在浙江省博物馆,《富春图》收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

从废纸堆中拣出古书画珍品,

被送“徐半尺”雅号

“文革”结束后,徐邦达已届古稀,可他不顾年迈,不辞劳苦带领故宫一批中青年助手,跑遍了全国80%以上的省、市、区的博物馆、文管会、文物商店,对所藏古书画进行了一次综合考察。此次考察耗时五六年,行程数万里,鉴定书画作品约4万件。这次考察期间,收获很多,一些珍贵古书画作品竟是被徐邦达从废纸堆中找出的。

国宝级的稀世珍品、唐代临摹的怀素《食鱼帖》,便是在徐邦达的“帮助”下才从废纸堆中脱身而出。当时,在青岛博物馆完成了几天的鉴定工作准备离开时,徐邦达问馆里的工作人员还有没有其他未曾看过的字画,工作人员说只剩下一堆要处理的次等文物了,他说那也看看吧。就在这堆待处理的“废物”中徐邦达发现了怀素的《食鱼帖》。

同是在这次全国大巡回中,当时是在云南省博物馆,那天临走时徐邦达照例像往常一样问了一句还有没有没看的东西。结果,在一堆要处理的次等文物中,他发现了宋代画家郭熙的《溪山行旅图》中轴、元代黄公望的《雪夜访戴图》,而元代以上的作品属于国家一级文物。《雪夜访戴图》现在成了云南省博物院的“镇院之宝”。山西文物店的元王渊《桃竹雉鸡图》大轴也是在这次考察中被发现而得以重见天日。

几十年前在哪儿见到过的书画,几十年后再见时,徐邦达依然记忆犹新。70岁时,一次徐邦达在看两个手卷,只从装手卷的两个盒子上,便知那一字一画是明代画家董其昌的作品,题目、内容,几十年前在哪儿见过,如数家珍。另一次,助手在帮徐邦达整理《古书画伪讹考辨》一书时,无论是哪部古手卷后的题跋和某位画家的某张画,只要将题跋和题的人的名字组合起来,他都能知道是宋代某人的画或元代某人的画。

甚至有的书画卷刚打开半尺,徐邦达就已经说出了与此画有关的一切,以致人们送给他一个“徐半尺”的雅号。一次,一位来访者将画轴徐徐展开,刚看到一片竹叶的梢头,徐老便脱口而出:“李方膺!”一语定音。画轴展开,果然是“扬州八怪”之一李方膺的作品。

徐邦达乐观豁达、平易近人,虽不善言辞,但话题一涉及书画便滔滔不绝,历代知名书画家年谱、名作、笔法风格等早就烂熟于心中。徐邦达的渊博学识仿佛一部中国古代书画史尽在胸中。凡经他鉴定的作品,总是能旁征博引,一一列出依据。一次徐邦达在南京金陵饭店,有人拿来一嵌在镜框中的扇面,请他鉴定。这是一幅金本的山水扇面,落款为“已巳年张宏”。凝神片刻,徐邦达说:“这是张君度(张宏字君度)画的,此为其早期作品。他是位高寿的画家,活了90多岁,生活在明万历至清康熙年间,跨两个朝代。《明画录》说他‘工山水,笔意古拙,墨法湿润。”

在当世书画鉴定领域,徐邦达仰止高山的地位已无可动摇,但他给人的感觉却是那样的立言惟谨,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对业内“徐邦达说真即真,说假即假”的恭维,徐邦达颇不以为然:“那是迷信!我并非样样精通。当下字画造假的方式稀奇古怪,层出不穷。我初涉鉴定时是虚心,现在是心虚。”因此,每临书画鉴别,他总是全神贯注,从不懈怠。

徐邦达最喜欢的一句话是“实事求是”,曾有许多人用重金来收买他,希望他把假的说成是真的,他都断然回绝,“假的就是假的。就连我父亲收藏的东西,是假的我也照样说是假的,决不含糊。”

他最初的人生梦想是

成为一名职业画家

作为鉴定大家的徐邦达,其实又是一个学者型的书法家和画家。而徐邦达最初的人生梦想是做一个职业画家。

徐邦达对画的喜好,是受了父亲徐尧臣的影响。徐尧臣祖籍浙江海宁,当时在德国人办的连纳洋行丝绸部任经理,收入颇丰,家道殷实。虽为商贾,徐尧臣却性情儒雅,喜好文墨书画,与吴观岱等一代画家交往频繁。在做丝绸生意之余,他还喜欢收藏当代名家的翰墨,凡过眼名家书画,只要相中了便会不惜重金购进赏玩,徐家因此富藏古书画。

从小浸淫书画其中,徐邦达天性中就有几分对书画的亲近。当徐尧臣发现自己所疼爱的小儿子对书画的痴迷和具有超常的禀赋时,他感到欣慰,这么多儿女中终于有一人继承了自己的嗜好。于是,在他的安排下,徐邦达5岁入书塾读书,8岁开始学画。

徐邦达在绘画创作上用心极苦,以期成为一个职业画家。徐邦达14岁时,父亲聘请了颇有名气的“娄东派”后劲画家、苏州李醉石先生来教他山水画。初学伊始,徐邦达就系统地临摹了历代山水圣手的名作。

一个偶然的机会,徐邦达遇到赵叔孺这位当代著名的工笔画、篆刻、书画鉴赏家。赵叔孺善鉴古书画,他很喜欢徐邦达的好学,每次得到佳品便借给徐邦达临摹。赵叔孺对徐邦达要求极严,每幅临摹至少3遍,皴法的脉络、用笔的正侧、墨色的枯湿、章法的构成,不烂熟于胸不能作罢。

在赵叔孺的悉心指教下,聪慧颖悟的徐邦达不仅在绘画上茅塞顿开,久而久之,他对各家运笔技法的揣摩鉴别皆有心得,更奠定了一生事业的基础——古书画鉴别。自浸淫丹青起,徐邦达就是创作与鉴别齐头并进的。这是他的特殊点,也是他高于单一书画家的地方。

为博采众长,徐邦达又入书、画、鉴三者皆长的吴湖帆门下,也曾师从冯超然、陈定山诸名家。当今国际著名的中国字画收藏家、书画家王季迁,当年曾和徐邦达一道于吴湖帆门下受业。

对名家画作风格形式的把握,除去视觉记忆之外,徐邦达认为需要认真临摹。他的临摹已达到足以乱真的水平。现存加拿大的摹本奚冈《松溪高逸图》是他18岁时所临,现存新加坡的张中《芙蓉鸳鸯图》是他24岁时所临。这两幅画作至今已经历了七八十年风尘,那陈旧的面孔,令行家一眼望去竟觉与真迹一般,毫无二致。

上世纪40年代,徐邦达的画艺已名噪江南。1946年,徐邦达被选为中华美术会上海分会理事,同时被聘为上海美术馆筹备处的顾问。期间,他还在上海中国画苑举办过第一次个人画展。上世纪40年代末,徐邦达迁居嘉定县城,“与画友孙祖勃君朝夕过从,讨论画艺,最为欢洽”。这些缘画而熟识的朋友们,寓所相间不过数里,往来方便,故而可得时常切磋点评,互相取长补短,在这段时间里,徐邦达创作了大量的山水画及诗词,其鉴赏水准自然亦随之增高一筹。

徐邦达因书画之缘而鉴定,因鉴定而每日里与书画耳鬓厮磨。后来做了国家的鉴定专家,繁忙的工作使他无暇顾及绘画,数十年来未曾动笔创作书画。但长期的鉴定实践,使徐邦达对绘画与鉴评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在他看来,绘画(临摹)是为了鉴评,而鉴评又滋养了创作。他自信:“一个好画家未必是个出色的鉴定家,而一个出色的鉴定家却最好能自己学书习画,明了前代书画家作品的本质,才能进入深造。”

2002年,徐邦达与夫人滕芳女士更以其历年所作书画捐赠家乡。2003年9月15日“徐邦达艺术馆”在浙江海宁市落成开馆。徐邦达淡泊名利,把自己一生所珍藏的大部分字画都捐献给了浙江海宁的徐邦达艺术馆,他说:“只有小家没有,大家才会有。”艺术馆陈列着徐邦达先生捐赠的个人书画作品和部分收藏品,展示了他半个多世纪来在古书画鉴定中的辉煌业绩。

晚年为文博交流而多次出访

1983年起,徐邦达受国家文物局和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之邀,与启功、谢稚柳、刘九庵等先生组成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组,甄别、评骘国内各省、市、自治区文博单位所藏历代书画作品,参与鉴定了全国各大博物馆所藏字画的一级品及故宫博物院所藏字画的一、二、三级品及参考品。前后历时8年,并编成《中国古代书画图目》多卷,为我国古书画研究和博物馆建设事业作出杰出贡献。

徐邦达晚年还为中外及大陆与港台的文博交流作出了积极贡献。20世纪80年代以后,他多次出访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考察流失海外的中国书画并与国外专家进行学术交流,取得多项学术成果。

1981年春,已是古稀之年的徐邦达作为“中国明清绘画展览”代表团的代表出访澳大利亚,并作《中国明代三大画家研究》的专题报告。1984年,徐邦达应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的邀请,参加普林斯顿大学“中国诗书画”学术研讨会,并访问美国、加拿大各大博物馆,参与鉴定了其中部分中国古画藏品。1992年春,徐邦达应邀赴美国纽约参加“明董其昌书画艺术国际学术研讨会”,发表了万余字的《明董其昌书法艺术综论》论文。

1991年,两岸文化交流刚刚开始萌动,徐邦达应邀访问了台湾,成为第一个到台湾访问的大陆文博界学者。作为中国知名的书画鉴定家之一,徐邦达提出要看看台北故宫博物院的藏品,被破例获准,并且没有一次只能看一两件的限制。他非常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在台湾的一个月,他几乎每天都是三点一线:酒店、台北故宫博物院和饭店,整整看了一个月,哪儿都没去。他说:“尽管有些东西以前也都见过,但就是想再看看。”

曾经有人说许多很有价值的字画藏品都在台北故博院,徐邦达却认为不完全如此:“就字画来讲,大的、挂幅的台湾较多,小的、卷册的北京多一些。”他说,当初溥仪通过他的弟弟溥杰偷偷拿出宫的古籍字画珍品都不太大,多是些手卷、册页之类的小东西。这些东西先是被带到天津,后又散落到东北,大多被当地的一些收藏家所收购。另外还有一些被国民党军人私抢的东西,也都在私人手中。“这其中有很多东西陆陆续续被故宫所征得。因此不能说台北故宫博物院的藏品就比北京故宫博物院的多和好,各有千秋。”当时有人问他在台北故宫看到那么多珍贵的字画,是不是觉得这些文物如果是在北京故宫就好了,他深情地说:“好东西只要能回到博物馆就好。”

晚年诗书画戏并重其乐融融

徐邦达的家中,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一派祥和。书房陈设简单,两个书柜放些常用书刊,大的写字台上挂着笔,展着纸。作为鉴定家的徐邦达是书画家,还是诗人。

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在学生、挚友的一再怂恿下,徐邦达在鉴定之余重拾画笔,其山水画多得元人笔意,而参以宋人格法,清新典雅,自成风格。其构思多取自历代名人诗句,融诗情于画意之中。

1991年4月3日,台湾清韵艺术中心,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徐邦达画展在这里开幕。老先生清雅峻爽、功力深厚的山水画令台岛书画界为之倾倒。1997年7月6日,徐邦达书画展在南京金陵艺术馆开幕,展览中的书法作品以及画中题款大都是他自己的诗作。前来参加开幕式的国家文物局、故宫博物院的有关人员以及书画界的人士都大吃一惊。平日里,大家只知徐邦达是享誉海内外、一言九鼎的大鉴定家,却不知他也是丹青圣手和诗人。

徐邦达的书法同他的绘画一样,博采众长,舒缓而有节律,不弱不霸,沉稳自若。他的书法,典雅中透着清劲俊逸,如他的画,也如他的人。

徐邦达的书法初学柳公权,稍后为了锻炼鉴别能力而临摹百家,学习的范围十分广泛。从早年临画所题的款识看,徐邦达的各体书法均颇得古人神韵。他学过唐太宗李世民、李邕,宋代的苏轼、米芾和明代的董其昌的书法,其后泛学无宗,40岁以后因埋头于书画鉴定工作,书画成了业余爱好。但因自书诗词和鉴画题跋的需要,徐邦达一直注重于行书的练习和创作,终于在六七十岁时,形成了清润秀雅、韵味独具的自家风格。画家的书法比书法家的书法多了一层“画意”,这种“画意”并不等于画,它是在书法创作中透露出的一种“画”的气息。所以说,笔墨到了徐邦达的手里,这种气息自然也会脱手而出。

除了诗书画外,徐邦达还是一位痴迷的京剧票友。从年轻时起他就酷爱京剧,擅唱老生,上世纪50年代还曾在故宫的小舞台上唱过《洪洋洞》,与荀慧生、张君秋、老王玉蓉等许多名家都是密友,常常在一起谈天说戏。他喜欢余派唱腔,最喜欢余叔岩的老生,平时在家也经常是自娱自唱。

都说笔墨丹青可以修身养性,吟诗赋画有益健康长寿,而徐邦达却认为除了生活有规律,饮食有节律外,最重要的是心态。他说一个人心态要平和,很多问题都出在过分追逐名利上,贪欲、私欲过度就会导致心理失衡。如果经常心理失衡就会伤身,身体健康最重要的是心理健康,心理平衡了,身心就和谐了。一个人非淡泊无以明智,非宁静无以致远。

有人曾劝徐邦达移民海外,被他拒绝了,他说一个人应该有两个自尊,一个是民族的,一个是自我的。他曾因师兄的移民而与其长期断绝了联系。在他心中,为国家寻觅、鉴定书画就是他生命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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