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评选“电影皇后”事件

王吴军

民国时期，上海的《明星日报》首次发起了评选“电影皇后”的活动，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民国时期，上海的报纸和杂志的出版非常活跃，各种小报和杂志纷纷创办，形成了一种热潮。1933年1月1日，当时在上海的《新闻报》做编辑的歌词作家陈蝶衣在业余时间创办了《明星日报》这份小报，就在《明星日报》的创刊号上，陈蝶衣便刊登了发起“电影皇后选举大会”的活动启事。当时，上海的电影公司云集，电影明星荟萃，出现了一大批出类拔萃的电影女明星，她们的风采让影迷们为之倾倒。对此，陈蝶衣和当时《大晶报》的创办人冯梦云（抗战期间因为撰写抗日社论而被日本宪兵杀害）、《铁报》的社长毛子佩商量，要像欧美的报刊那样选举中国的“电影皇后”，举行“电影皇后选举大会”。陈蝶衣的这一想法真的是别出心裁，立刻就得到了冯梦云、毛子佩的赞同，于是，他们3人组成了“电影皇后选举大会筹备委员会”，开始了这件事的筹办。

《明星日报》刊登出“电影皇后选举大会”的活动启事后，很快就引起了人们的关注，而且，进展工作的顺利使组织者都感到意想不到。《明星日报》刊登“电影皇后”选举活动启事的半个月后，《明星日报》就不惜篇幅，每天把选举票数、投票人和被选举人的姓名在报纸上公布，立刻引起了电影界和广大市民的普遍关注，投票数立刻与日俱增。而且，当时的投票者并不限于上海这一个地方，除沦陷的东北之外，全国各地都有读者参与投票，就连日本的神户也有投票者。除了个人参与投票外，社会团体、文化机构也踊跃进行投票。后来，竟然屡次出现了伪造的选举票。选举活动原定的时间是一个月，也就是从1933年1月1日到1月30日截止，并预备在选出“电影皇后”之后，举行盛大的颁奖典礼，但是，当时正值隆冬时节，所以，筹委会决定延期一个月，到1933年2月28日结束。

当时，上海的明星电影公司、天一电影公司和联华电影公司这三大电影公司的女明星在这次“电影皇后”评选活动中的竞争是异常激烈的，票数遥遥领先的有胡蝶、陈玉悔、阮玲玉、徐琴芳、朱秋痕、卢翠兰、钱似莺、王人美，陈燕燕等电影明星，其中以胡蝶、陈玉梅、阮玲玉的票数位居榜首，她们3人的得票数非常接近，或先或后，令人难以预测3个人中究竟谁能摘取“电影皇后”的桂冠。

1933年2月26日，“电影皇后”的选举活动接近尾声。2月26日这一天的《明星日报》除了在该报刊登选举活动的最新消息外，还在《新闻报》和《申报》两大报纸上刊登了关于“电影皇后”评选活动的最新通告，声明投票的时间至28日截止，届时在上海的北京东路大加利茶社举行评选结果的揭晓仪式。

1933年2月28日，《明星日报》邀请了当时上海各界的名流，参加“电影皇后”的选举结果的揭晓仪式，当时，受邀参加这次揭晓仪式的有新闻界的周瘦鹃、徐耻痕、姚苏凤、施济群、郑子褒、胡憨珠、沈秋雁、张超等，画家有张光宇、张振宇、姚吉光，名律师有王培源、唐鸣时、邵绳祖、苏福畴，电影界的有高天楼、汤修梅、顾文宗等，共计40多人，揭晓仪式的场面异常热烈。当时共收到选票几万张，选票的最后结果是：上海明星电影公司的胡蝶以21334票位居此次选举的榜首，当选为中华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第一届“电影皇后”，第二、三名是陈玉梅、阮玲玉，她俩的得票数分别是10028票和7290票。接着，王培源、邵绳祖、苏福畴3位律师当众在揭晓名单上签名。第二天，上海的各个报纸和外地的大小报纸都纷纷报道了这次评选活动揭晓的盛况。

《明星日报》原本拟定在选出“电影皇后”之后，举行盛大的“电影皇后”加冕典礼，但是，被选为“电影皇后”的胡蝶却给报社写信，表示了婉谢，不愿意参加加冕典礼。但是，筹委会认为，如果不举行加冕典礼而草草收场，不免有美中不足的遗憾。当时，陈蝶衣、冯梦云和毛子佩都参加了中国航空协会征求队的工作，而当时又适值“一·二八”淞沪抗战不久，人们的爱国热情正浓。于是，陈蝶衣等3人灵机一动，打出了“救国”两个字进行号召，发起了“航空救国游艺茶舞大会”，这样，既可以庆祝胡蝶当选“电影皇后”，又可将门票收入用来购买飞机进行抗日。

1933年3月20日，《明星日报》以“电影皇后选举大会筹备委员会”的名义，致函胡蝶，说是“是以敝会同人发起邀请上海各界，庆贺女士获此荣誉，举行游艺茶舞大会，并乘机筹款，为航空救国运动花飞胜集。”3月26日，胡蝶给《明星日报》回信，说自己也是中国航空协会征求队的一员，理应为航空救国出力，但是，自己无甚贡献，请求免去此项仪式。陈蝶衣等人没有接受胡蝶的这个请求。

“航空救国游艺茶舞大会”的筹备工作依然是由陈蝶衣、冯梦云和毛子佩3个人负责。当时，上海南京西路上的大沪跳舞场在上海是首屈一指的，当年的“舞国大总统”王小妹就是在那里诞生的，如果将会场安排在大沪跳舞场最为适宜。于是，陈蝶衣他们就和大沪跳舞场的经理冯义祥、李鸿原商量，冯义祥、李鸿原二人认为“此举事关救国大事”，就慨然应允义务出借会场，并免费给来宾提供茶点，连乐队、舞女也一概是义务参加。旧上海素来有讲排场的风气，举行这样盛大的庆祝活动，如果没有社会名流和政府官员前来捧场，是很难搞得有声有色的。于是，筹委会分别致函当时上海市市长吴铁城、商会主席王晓籁、社会局局长潘公展，以及当时上海名人虞洽卿、杜月笙、张啸林、袁履登、林康侯、王延松等9人，邀请他们担任大会的赞助人。最后，筹委会决定于1933年3月28日下午2点至7点，在大沪跳舞场举行“航空救国游艺茶舞大会”。

1933年3月28日这天，上海的大沪跳舞场呈现出一派节日的热闹气氛，舞场外车水马龙，门口高悬着“航空救国游艺茶舞大会”、“庆祝胡蝶女士当选电影皇后”的醒目横幅，令人驻足流连。

当时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为确保大会的安全，特派出多名巡捕到会场门口值勤，连上海的救火会也派出救火车，以防万一。下午，不到2点的时候，来宾已陆续到来，可以容纳数千人的宽大会场却显得异常拥挤，后来者几无立足之地，这打破了大沪舞场开业以来的来宾纪录。大会赞助人王晓籁、虞洽卿、潘公展、林康侯等亲自出席。杜月笙派人带来了贺信，派代表与会。当时的上海市市长吴铁城和工商名流王延松，也都来函表示庆贺。当时上海文化界名流严独鹤、周瘦鹃、郑正秋等，无不到会祝贺。航空协会也派人出席了大会。大会临时推选上海市商会主席为此次大会主席，《新闻报》的主笔严独鹤为来宾代表，电影界名人郑正秋为大会司仪。

下午2点钟，大会开始，中西男女在乐曲声中翩翩起舞，刹那间，鬓影衣香，珠光宝气，盛况空前。值得一提的是游艺活动，当时，文艺界名流都登台亮相，精彩纷呈，首先由徐徐表演了《卖花词》，接着由陈蝶衣的夫人朱铭庆演唱了《睡的赞美》，再由徐琴芳清唱《四郎探母》，陈歌辛唱西洋歌曲，徐来唱《夜来香》，郑小秋、顾梅君合演了《小放牛》，当时有“小黑姑娘”之称的杨慧君唱完大鼓《大西厢》时，新当选“电影皇后”的胡蝶身穿旗袍翩然而至，将会场气氛推向了高潮。胡蝶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她首先向来宾一鞠躬，表示了自己的谢意。接着，由大会临时主席王晓籁起立致辞。随后，时任上海社会局局长的潘公展和《新闻报》主笔严独鹤先后发言。当大会向胡蝶颁发“电影皇后”证书时，大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来宾一起蜂拥向前，一睹“电影皇后”胡蝶的风采，并纷纷请胡蝶签名留念。各报的记者也争先恐后抢拍这令人难忘的热烈场面。

“电影皇后”证书由刘襄亭撰写证书的全文、陆澹安书写，词藻华丽、文情并茂、书法秀美，并镶以精美的镜框，是一件难得的艺术品。证书在大会结束后，由《明星日报》派代表专程送到胡蝶家中。颁发证书之后，胡蝶手持由当时的“爱国童子”崔锡恩所献的一朵鲜花，演唱安娥写的《最后一曲》：“亲爱的先生，感谢你殷勤，恕我心不宁，神不静。这是我最后一声，你对着这绿酒红灯，也想到东北的怨鬼悲呜？莫待明朝国破恨永存，先生，今宵红楼梦未惊！看四海沸腾，准备着冲锋陷敌阵，我不能和你婆娑舞沉沦，再会吧，我的先生！我们得要战争，战争里解放我们，拼得鲜血染遍大地，为着民族争最后光明！”胡蝶的歌声让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晚上7点半，这次“航空救国游艺茶舞大会”宣告结束，“电影皇后”选举大会也正式降下帷幕。筹委会当众宣布，要将此次的所有门票、舞票收入和临时捐款所得，全部登报公布，捐助航空救国协会，用以购买飞机进行抗日。

《明星日报》通过选举“电影皇后”大会，选出了“电影皇后”胡蝶，使她名声大噪，成为了妇孺皆知的电影明星，也使《明星日报》在上海的地位和声望大大提高了。

其实，《明星日报》选举“电影皇后”和庆贺之举，现在看来有些无聊，然而，通过这次活动购买飞机进行抗日杀敌，寓娱乐于救国之中，却是令人钦佩的正义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