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晶
《东方艺术·大家》:您理解的当代艺术的概念是怎样的?
毛旭辉:我觉得当代艺术是一个比较模糊的概念,它包含的东西太多,概念很难去界定,现在的艺术圈都在打“当代艺术”这块牌,我觉得有点烂了。这暴露出中国的关于艺术的价值没有一个确定的说法,是模棱两可的,不像欧洲的艺术史发展那么悠久和清晰,许多建设良好的博物馆体系放在那里,而中国当代艺术缺乏具体的参照,或者说我们缺乏一种共同的价值观,那么所谓的当代艺术的概念就是非常混乱的。
《东方艺术·大家》:您认为所谓的一线、二线城市的当代艺术差异在哪里?您觉得北京、上海与您所在的云南当地的当代艺术上有哪些差异呢?
毛旭辉:在我的概念中其实没有一线、二线城市之分,这通常只是一个经济概念上的划分,这对于艺术家来说其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从艺术的角度来讲,更有些许荒谬。关于文化不能用简单的一线、二线这种量化的概念或是经济的概念来束缚它,这是需要历史来证明的。
北上广等与云南,这就是之前常说的中心和边缘,差异是永远存在的。客观来讲,北京、上海等地的文化,无论是商业活动还是历史文化,这种气息都要浓一些,大城市有大量的人口聚集,多元的文化碰撞,主要的艺术市场都集中在这些比较一线的城市,这是不可回避的一个客观存在。这种情况在欧洲并不见得,在欧洲反而小城市形成了比较浓厚的艺术氛围,比如卡塞尔、威尼斯等地,但在中国大部分还是跟政治、经济联系在一起,就形成了具有中国特点的中国文化艺术圈。
每个艺术家都生活在一个具体的环境中,所创作的艺术作品也都是这个环境的真实写照或是超越这个具体的环境的,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艺术有这种形而上的色彩,它有精神价值,而这精神价值是艺术家对具体的生存环境的超越。这些精神价值必须有一个具体的现实环境作为依托,从具体的环境出发,现实的生活给了艺术家创作的资源。
《东方艺术·大家》:您为什么会选择云南,当地现实的生存环境对您的创作思考有怎样的影响?
毛旭辉:选择源于内心最简单的初衷。我自小在这生活已有50多年了,年轻时也曾想过去大城市寻找更好的发展,那时候认为远方会有更多艺术语言的选择,艺术也能够获得更多的尊重。基于这个初衷,我也曾做过北漂或和出国,不过都是很短的时间,后来发现这个地方实际上并不存在,作为一个艺术家,不论在哪里面对的问题都是一样的,比如当地的气候、文化氛围等,你并不能很快地融入进去,大家也不会在短时间内理解你,这让我觉得不够自然。基于这样比较简单的原因,我选择留在云南。不是说云南特别好,只是我习惯了它,知道它的好与不好,能更好地融入和把握它。
《东方艺术·大家》:云南当地的丰富性和原生态是否可以为当代问题产生提供土壤?地方上的艺术生态是否已经形成了某些自身鲜明的特色呢?
毛旭辉:对于真正的艺术家来讲,很多素材都可以成为他创作的资源,不存在是在纽约还是在昆明,也不存在是在伦敦还是在北京。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从任何地方都可能散发出这种创造性,不是某个特定的环境才能创作好的作品、某个特定的地方才能成就伟大的艺术家。
地理位置的不同,造就了地方艺术生态的差异,进而形成自身鲜明的特色,云南的得天独厚令它与大自然比较亲近,自古就是个多民族聚集的地方,在不同民族间文化的融合和碰撞中,人们寻找到更多元的生存方式来适应复杂的生活环境。我觉得在云南生活的艺术家都比较宽容,乐于接受这种多元的文化和生活方式,给了艺术家更加丰富的想象力,比如当代艺术领域比较知名的艺术家张晓刚、叶永青、潘德海和曾浩等人,他们的创作或多或少都跟云南的生态环境有着某种联系。云南的天空、气候容易滋生梦想,在上世纪80年代,它离所谓的中心城市比较遥远,在上大学的时候,坐火车去北京看个展览要2天3夜三千多公里的路途,所以很不方便,而这个不利的因素恰恰激发了一些积极的东西,就是滋生了丰富的想象力。这也是为什么在上世纪80年代会在云南这个地方会产生像“新具像”这样的艺术群体的原因。
《东方艺术·大家》:与同样的二线城市,像成都、重庆还有苏州南京当代的艺术氛围特别好,整个生态圈建设也特别好,您觉得云南跟它们的区别是什么?些限制云南发展的因素在哪里?
毛旭辉:成都、重庆发展得好,也离不开政府的大力扶持。可以说生活在云南的艺术家会更寂寞一点吧,其实我也曾向往过外面的世界,在这里艺术没有被很好的被理解,艺术家没有得到相应的尊重,我觉得主要还是地方文化意识的限制,比如说10多年前,在云南就可以花很少的钱买到叶永青、潘德海等大家的作品,但极少人有这样的意识。
《东方艺术·大家》:云南的画廊、美术馆拍卖系统相对较少一些,对当代艺术的发展交流有什么影响?
毛旭辉:中国的美术馆其实离真正意义上的美术馆还相距甚远,美术馆在功能上还没有完全达到引领艺术潮流的精神殿堂的作用,还不具备研究和对当代艺术文化进行的判断的能力。云南的画廊和美术馆更是凤毛麟角,几乎没有什么交流,生活在云南的艺术家对这些资源不会有任何幻想,对于艺术来说是更为纯粹的,艺术单纯是艺术家生命和心灵碰撞的精神产物。
《东方艺术·大家》:您觉得这种差异,差异体现是一种什么样的背景和考量呢?
毛旭辉:经济还没发展到一定程度,人们都还没有意识到艺术精神食粮的重要性,还没有意识到“梵高”可以为你赚钱吧,这个城市即使有一个“梵高”,也未必有人肯投资给你。
《东方艺术·大家》:当地的一些艺术院校与本地的艺术生态的互动方式有哪些您能简单的介绍一下吗?
毛旭辉:在当地这种互动特别少,只有少数画廊靠出售风景画来维持运营,艺术院校的展览互动最多就是作为一个公司的文化活动来举办,公司提供场地来展出学生的作品,这也是一种艺术生态,最终没有什么实质的作用,相对还是闭塞和寂寞的状态。作为老师我还是鼓励学生,在“地球村”的环境下,更多地跟外面进行交流,这对于创作和开阔眼界都是有益的。
《东方艺术·大家》:就现在年轻艺术家面临选择的时候,您能给一些建议吗?
毛旭辉:艺术有超越现实的能力,它是与梦想息息相关的。我们还是要扎扎实实地生活,沾着地气儿,用心去感悟、体会生活,这样才能超越生活,创作出杰出的作品。不能每天梦想着去到艺术的大都市,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还是要选择一个适合自己心灵的环境,安心创作。所以问题的焦点不在地理位置,其实每个人都是很普通的人,但是你应该利用个人的生存经验,可能就是你未来去发展的一种特别的资源—别人所没有的、所不具有的,应该去尊重自己的生活。艺术家就是去寻求、实现自己梦想的人,就看你想要的这个梦是悲剧还是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