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宪超
在“上下”自然原木风的办公间里,不规则夹着它的创始人在世界各地的照片。这时候穿一身宽松的全黑、手捧姜茶的女CEO兼首席设计师蒋琼耳进门,说“Hi!”的声音很大。
听说这次采访要放《环球企业家》的“中国梦”栏目里,蒋琼耳很高兴,笑起来的声音也是爽朗响亮的那种,然后她用毫不急促的语调认真说道:“我觉得‘梦是一个很大的事,dream不是project,不能急,慢慢来。”随后记者的一句“dream是有温度有情感的,project则有冰冷的感觉,对吗?”她一连用了七个“对”来表赞同—活脱脱是性情的艺术家气质。
如何平衡自己CEO、设计师以及两个孩子的妈妈之间的角色。“你知道吗?”她乐着:“我的两个孩子,感觉跟我哥哥和我一样,连属相都分别一样!”蒋琼耳说其实世上任何事都大差不差,“企业家也好,艺术家也好,我们都是在和人、和人性、和社会发生关系,你撇开一切身份,要做的事情是一样的:用有创意的方式,去分享和传播爱,让爱传承。”
与爱马仕的恋爱也近三年。今年九月,“上下”将把第三个店面开去爱马仕的驻地法国巴黎。第一年上海、第二年北京,第三年巴黎,一年一个店,蒋琼耳问我有没觉得速度慢,我说没有。她便很高兴:“对!高贵的优雅的东西急不来,只能慢慢来。‘上下做的事时间会去judge,我觉得要二十年吧。现在都在追求经济,我想做的是文化,而经济只是reward。”
这个说话中总喜欢用“觉得”的女人,确实有着一个不小的“中国梦”:倡导东方生活方式的回归,以东方式细水长流的方式助力中国二次征服世界,她觉得,文化这条路目前是“少有人走的路”,但,太重要。“我们要有耐心,总有人一点点会赶上的,中国人跑得很快。”
奢侈品=时间+情感
蒋琼耳的定义里,虽已然行走了六年,但“上下”才算是刚刚起步,九月再在迈向爱马仕老家那一步。“这都不是成功的标志。”蒋琼耳说,她认为的成功,是东方方式得到世界的认可。东方的方式她认为应该是既精致、又自在、很用心、没束缚。
毫无疑问,定价昂贵的“上下出品”必然归为奢侈品的行列,然而蒋琼耳特别想掰一下国人对于奢侈品的一个认知:并不是说贵的价格高的就是奢侈的,她觉得,奢侈品之所奢侈,是带有时间,以及情感。她特别在意这两个属性,觉得珍贵。
在“上下”的体验空间里,有一个周围布满麻绳、可称为密闭却实际又是通透开放的闻香室,平凡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普通竹编香盒上有深深浅浅的香薰印记。手工艺人细心编织了香盒,赏味闻香的人在这里度过了以分钟或者小时计的好光阴,留下的这些印记,便可称最朴素的关于“奢侈”的定义。
处在经济飞速向前而对于这些缓慢而细腻的精神文明还需更多耐心的阶段,“上下”一开始只想寻找到一个小的切口来做一个奢侈的实验,安全的做法也是选一个精耕细作的点,比如只做瓷器。后来做的过程中蒋琼耳觉得既然是提倡生活方式,那生活中是需要很多物品的。光一个茶,就衍生了茶具、茶品,与茶气质有关的服装、家居之类。再之后,还有香。
“有一种竹编,像丝一样,我们研制三年,已经做成了,还没推出来。”蒋琼耳说。“既然已经做成,为什么不推呢?”记者问。蒋琼耳解释说,“上下”做的手工艺一定要同时具备在生活中的实际功能,“不能光做工艺品,而是实用品。”
“这几年,我经常感受的一种情感就是,突然发现一种工艺,可能是在成都周边一个偏远的山区见到小路旁的阿婆在编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再上去一聊,我会一下子就非常震撼、非常自豪,又发现一种了不起的手工艺!然后想怎么用到现当代的生活中,这一想,可能就要用上几年。”蒋琼耳感慨。
做品牌还要讲出好的故事,对于这一点蒋琼耳也深以为然,她说很多传统的东西都是那么好,如果打动人的话还一定要跟人的生活文化背景有一个连接。“我更愿意把‘上下的东西定义为‘好东西,是传承了最好的手工艺和情感的文化物件,而不仅仅是‘奢侈品。”
传承传统工艺的精气神,其他的一切放在现代生活中重新设置,是蒋琼耳带领“上下”的设计理念。她要做的“好东西”,很多都是取自那些古老隽永的过去的岁月,然而是活着的。
唯爱与美不可辜负
听她清亮的声音、看她舒展的姿态,蒋琼耳给人一种和幸福靠得很近的观感。她自己也一点不否认这点,生活中有爱有美,每一天在陪伴“上下”这个大孩子和自己的一对小孩子走每一段路,作为女人,她觉得知足。
“而和爱人的关系我想说,有阴阳,有互和,很多人有了孩子不管自己的先生了就,这是不对的。其实不管‘上下还是孩子,它都不是属于我的,我只是带着陪着它们走一程。”
作为创始人,蒋琼耳说“上下”不是属于她的,或者别的某一个个人、集团或者公司,如果一定要找个归属,她希望是属于中国、中国人和中国文化,甚至属于全世界,去分享。如同生一个孩子,她说父母其实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一个visitor,“过个十几年他要走,或者我要走。是不是?”她说得从容。
于是我知道,在她的青春期,父母正是给了她如此这般的“纵容”和“无条件的放任”。
从同济大学本科毕业后,蒋琼耳录取了美国一所很棒的艺术院校,而哥哥也已在美国好几年,所以去美国深造,于生活于事业都是全家人认为“你一定会走的路,而且这么的好”。或许由于青春时期的叛逆,对于“一定”她深感怀疑和不安,加上背包去过一趟欧洲的经历,在法语都完全不会的情况下,她坚信:一定要去法国学艺术;她坚持:我一定要去到巴黎。
父母对此很不理解,对自己的小女儿只身去一个完全无依的地方也不无担忧,于是开始规劝,但很快就带着复杂但信任的心态批准了。“我知道他们真的太想我去美国了,是完全不支持我去法国。规劝不成其实很容易,不给我机票钱不就成了,但是他们没有。”父母告诉蒋琼耳,你是我们的孩子,但路是你自己的,选择了就要一直下去,不要半路哭着折回来。
“所以我对小孩也没有具体的期望,有了要求了就是新的枷锁,只要他们自在幸福。对‘上下也是一样,要它舒展、美好,就好。”
她说,其实也就是父母当时的用心和支持,让她这一路即使有很难的时候都觉得要坚持,不能够辜负。
“我觉得,流动的,像水那样的,是人生的最高境界。水的透明色也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它没有任何颜色,没有任何形状,但它是最强大的。你给它任何颜色任何美好的设想,便也可以让它成为任何形状。”你还认为“上下”是一场单纯的逆流吗?不,它只是“逆流而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