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燕鸿
有一个节日,美好而又温馨,直让人想起一个词,花好月圆。
花是好花。无论贵贱,不分品种,只要花开,就是积蓄了所有的心血,绽放所有的美丽。从早春的红梅,到迎春的蔷薇,还有闹春的桃李杏,甚至那些卑微得叫不出名字来的野花,莫不是低颦浅笑,淡妆浓抹。红的胜火,白的似雪,粉的如霞,金灿灿,黄澄澄,一片姹紫嫣红,叫人眼花缭乱。田野上,似乎有人“哗啦”一声,抖开了一大幅五色斑斓的彩锦。平淡了一整个冬季的原野,立刻因此显得生动起来。争春,说得多好,这一争,就争出了春天的一派生机。
你可能是不知道的,开花,多么奇妙的一个过程。首先是在某个有着淡淡温暖阳光的春日的早晨,光秃秃的枝条上冒出了一个个小米粒似的花骨朵儿,不起眼得仿佛那只是树枝上的一些小疙瘩。看着它们,你绝不会想象出这是一个个多么美丽的生命。花骨朵儿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膨胀着,它们是在用生命完成自己作为一朵花来到人间的使命。然后,花骨朵儿绽开了自己笑脸,哪怕冬天的脚步其实还未走远,哪怕飘飞的雨丝中透着料峭的春寒。于是,空气中有了或浓或淡,或清或淳的气息。
路旁,一棵伟岸的木棉树傲然挺立着,守候着身后一大片开得热热闹闹的春花。一直以来,我是喜欢把木棉树看成是花中的伟丈夫的,要不也太辜负了那木棉树铁甲长戈,直指蓝天的铮铮傲骨。木棉树的树干总是比旁的树站得更挺拔,树冠也总是会比旁的树来得高。那拥抱蓝天的气势,无论是任何人都会喝彩的吧:好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但是,伟丈夫如何会有那新嫁娘一般的惹眼的红妆呢?是的,每一棵木棉树都是一位新娘。你看,那隆重而又热烈的红,是木棉花生而选择的颜色,是她怒放的生命。厚重的花瓣是她绣着繁复花样的嫁衣,金黄的花蕊就是挽住她三千青丝的步摇。她含羞却大胆地燃烧,只为等待前世约定的那棵橡树。橡树呵,什么时候你才会在微风中伸出你有力的手,掀起我的红盖头,将我拉住!可是,是怎样的新娘才会有堂堂七尺儿郎的这种飒爽英姿?你看她甚至不用绿叶陪伴,就那样轰轰烈烈地一路花开,从树冠旖旎而下,用心点亮了血的相思。
花开,与春天相约,与月亮相约。
月是皓月。清朗的夜空,是月的光辉把一切变得宁静而又神秘。如水的月光下,木棉树徜徉在与卿相守的美妙梦境,“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是橡树与她的约定。
从木棉树身边走过的人们,披满身银纱,津津乐道着元宵佳节的许多话题。在这个古老的节日里,我们有“走元宵”的习俗,说是可以祈得新的一年里大家都有个健康硬朗的身子。孩子们也喜气洋洋地跟在大人身后,他们尤为兴奋,各自提着七彩玲珑的花灯,高声炫耀着自己精致的灯,洒下一路的叽叽喳喳。月光下,他们小小的身影猴儿一样的灵敏,相互追逐着,笑闹着。纯净的笑容如春风拂去了大人们心头的尘埃。淡淡的月色,映着人间点点灯光,叫人一直温暖到心窝里。随着人流走在宽阔的大街上,一抬头,看见一轮圆月安安静静地镶在墨蓝的夜幕,深深地俯视着人间的万家灯火。不知广寒宫里的嫦娥是否正孤独起舞,是否正思念着她弃之而去的丈夫?广袖长舒,挥不去的是千年的悔。 碧海青天,剪不断的是凌乱的愁。“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张若虚在意的是月的缠绵缱倦;李太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硬是将一份孤寂彰显了豪情。月亮点缀了诗歌的意境,诗人成就了月亮的好梦。我们这些普通的老百姓,不懂相思的苦,只是欢喜地看着美美的花灯,吃着甜甜的元宵,过着团团圆圆的佳节。
然而,好花容易在风中淡了红颜,圆月一样悄悄清减了腰身。有意思的是,花儿谢了,留下的是沉沉的果实和延续生命的希望;月儿弯了,让出的是满天星斗的灿烂。尘世作证,我们都曾美丽过。花无悔,圆月无怨,人啊,是否安然?